汉普斯·布罗贝里未发一言,因为他既不愿意也没有办法发言。他有两颗牙齿被打落,下巴的骨头也碎掉了。
到了当晚九点三十分时,贡瓦尔·拉尔森和科尔贝里还一直俯身对着他嘶吼一堆蠢问题。
“是谁打死维克托·帕尔姆格伦的?”
“你为什么企图逃亡?”
“是你雇用了一个杀手,对不对?”
“休想否认!”
“你最好坦白。”
“好吧,枪手是谁?”
“你为什么不回答?”
“总之,把戏玩儿完了,开始讲话吧。”
有时候,布罗贝里会以摇头作答,而当提到帕尔姆格伦谋杀案时,他就把已经扭曲了的五官更扭曲成一个带着嘲讽的微笑。
科尔贝里猜得出他扭这鬼脸的意思,但除此以外,他们别无收获。
在开头的例行程序和后来的询问中,他们都曾问他是否要打电话通知他的律师,但人犯都以摇头作答。
“你希望除掉帕尔姆格伦,这样就可以把钱偷渡出去,对不对?”
“枪手在哪儿?”
“还有哪个共谋?”
“说话!”
“你被拘留了。”
“你的处境很不利。”
“你为什么要保护其他人?”
“没有人会保护你。”
“喂,说话。”
“如果你告诉我们凶手是谁,我们或许可以帮助你减刑呢。”
“和我们合作才是聪明的做法。”
有时科尔贝里也尝试一下比较温和的手段。
“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在哪里出生?”
贡瓦尔·拉尔森则照章行事,从头到尾都固守成规,每次都要从最基本的问题开始。
“好,让我们再从头开始。你是在什么时候决定除去帕尔姆格伦的?”
对方挤了挤鬼脸,摇了摇头。
科尔贝里觉得男子做出的口型应该是“白痴”这两个字。
他顿时觉得,那是个相当准确的描述。
“如果你不能讲话,那就写在这个本子上。”
“铅笔在这里。”
“我们只对谋杀案有兴趣。其他事情,会有其他人处理。”
“你明不明白,你有搞政治阴谋的嫌疑?”
“你是一级谋杀的从犯。”
“你到底认不认罪?”
“如果你现在就认罪,对大家都好。赶决认罪。”
“我们再从头开始。你是在什么时候决定要杀帕尔姆格伦的?”
“快说!”
“你知道我们有足够的证据逮捕你,你已经被拘留了。”
此话不假。毫无疑问,根据粗略估计,皮箱里有价值大约五十万克朗的股票和其他证券。他们是办理凶杀案的警探,不是财经专家,但是对非法转移金钱证券也略知一二。
他们在布罗贝里西装外套的内袋里,找到一张途经哥本哈根和法兰克福飞往日内瓦的单程机票,装在一个信封里。机票上用的名字是罗杰·弗兰克。
在另一边的内袋里,有一份假护照,上面贴着布罗贝里的照片,但是名字是罗杰·弗兰克,职业是工程师。
“哼,怎么样?”
“你最应该做的事,就是问问自己的良心。”
终于,布罗贝里拿起圆珠笔,在速记本上写了几个字。
他们凑过去,看见本子上写着:
给我找个医生来。
科尔贝里把贡瓦尔·拉尔森拉到一旁,低声说:
“也许我们应该找个医生。我们不能再这样搞下去。”
贡瓦尔·拉尔森皱起眉头说:
“可能你说得对吧。有什么迹象显示是他设计那桩他妈的谋杀案的吗?依我看,好像不可能。”
“对。”科尔贝里沉思着说,“对。”
他们两个人都很疲倦,都想回家了。
但是他们又重复了好几个问题,才把事情告一段落。
“是谁开枪打死帕尔姆格伦的?”
“我们知道你没有杀他,但是我们也知道你知道是谁干的。他叫什么名字?”
“他在哪儿?”
“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贡瓦尔·拉尔森说,他已经精神不太集中了。“在哪里出生的?”
然后他们便放弃了,他们召来值班警医,并把布罗贝里转交给拘留所的守卫。
他们各自开车回家,科尔贝里回到已经入睡的妻子身边,贡瓦尔·拉尔森则回去哀悼被毁坏的衣服。
上床以前,科尔贝里打电话给马丁·贝克,但是找不到人。
贡瓦尔·拉尔森并没有打电话给马丁·贝克或任何人。他洗了一个长长的澡,然后想着他裤子上沾的血迹、被扯破的夹克和受损的鞋子。就寝之前,他读了两页斯泰因·里弗顿的书。
晚上稍早时,科尔贝里目睹了一次很有意义的供述过程。
当他和奥萨·托雷尔把海伦娜·哈松带进风化组一间光秃秃、冰冷冷的房间以后,女郎便马上崩溃,告白立即像她的眼泪一样汹涌而出。他们必须用录音机才能捕捉到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是的,她是一个应召女郎。
是的,汉普斯·布罗贝里是她的一个常客。
是他给她皮箱、飞机票和旅馆订单的。她即将飞往苏黎世,把皮箱留在旅馆的保险箱里,第二天他则从日内瓦过来领箱子。
如果一切顺利,她会得到一万克朗的报酬。她不知道皮箱里装了什么东西。
汉普斯·布罗贝里曾说,他们不能冒险搭同一架飞机。
警察来的时候,她曾以弗兰克的假名,联络住在卡尔顿旅馆的布罗贝里,但是联络不上。
马尔默那份工作的佣金是一千五百克朗,不是一千克朗。
她还报告了好几个她所属的应召女郎圈的联络号码。
她说她真的是完全无辜的,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是个妓女,可是干这一行的又不是只有她,她从来没有做过其他坏事。
她对那起谋杀案完全不知情。
总之,除了已经告诉他们的事情以外,她什么也不知道。
关于这点,科尔贝里倾向于相信她,对于其他答案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