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汤圆, 顾澜扫了眼时间，十点半, 已经超过箐箐平时的睡觉时间很久了。
他将碗筷全部收起来, 丢进洗碗池里, 这些明天自然会有人清晰, 然后抱起箐箐, 顺便催着老管家回去休息。
老管家摆摆手, 示意顾澜他们先走。
“二少爷先带着大小姐去休息, 你们的卧室日日都有人打扫, 很干净, 我还想再独自坐一会儿，人老了, 觉轻, 现在这个钟点可是睡不着的。”
顾澜目光往外看了眼，见宅子内巡逻的保安就在附近走动, 老管家这样也不算没人看着，这才放心地准备带着箐箐先回主宅卧室。
“箐箐和管家奶奶说晚安。”他颠了颠箐箐，示意她和人家道别。
“管家奶奶晚安安。”箐箐摆摆小手, 软糯糯的小奶音跟含了糖一样甜。
“好，晚安，大小姐可要早点睡哦。”
老管家笑呵呵地和箐箐摆手道别, 目送着她被顾澜抱走。
夜色下的厨房一时间只剩下老管家一个人，她看着空无一人的厨房，突然轻叹口气, 苍老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落寞。
“大小姐是不喜欢吃管家奶奶包的汤圆了吗？”
寂静中，只有沉默地还放在一旁，连一口都没动过的汤圆陪伴着老管家。
六颗白白胖胖的汤圆静静地依偎在一起，像是一颗颗打磨圆润的小玉石一样，突然，汤水轻轻晃动，五颗玉石咕噜噜地又滚作了一团。
***
顾家很大，整个祖宅合起来堪比一座五进四合院，里头有庭院有流水有假山有泳池，自然也少不了供给人居住的宅邸。
正中间的五层主宅主要是供给顾家的主人们和客人所居住的，在主宅隔壁还有一栋三层小楼房，这是提供给顾家佣人们的住所，算是员工宿舍。
厨房因为烟火气太重，被独立出主宅之外，建立在距离主宅不远的另一处。
整个祖宅布置得很清幽，又彰显底蕴与富贵，足可见顾家祖上定然也不是什么简单家庭。
因为现在整个顾家嫡系只剩下小猫两三只，而且还时常不回来常住，所以整个主宅显得有些空荡荡的，缺乏人气。
要不是顾澜从小在这里长大，对里头的每一处都极为熟悉，天然就多了一分亲近感，看着这阴气森森的景象，可能会以为自己进了什么鬼宅。
还别说，他们家这建造格局和带有古时候风格的建筑，还真的挺适合拿去当灵异场景素材的。
他和顾箐箐的卧室在三楼。
住宅一楼是宴会厅和会客厅，二楼则是供给客人休息的客房还有部分功能区，三楼以上才是主人家的主要生活区。
顶层是空中花园，还带有一个小泳池，从前是顾老夫人的挚爱，现在早就变成无人问津的荒地。
第四层基本上住着顾家长辈，顾老爷子顾老夫人，包括死去的顾家大伯和顾言余的房间都在四楼。
至于第三楼，那就完全是他和顾箐箐的天下了。
刚刚踏上三楼，顾澜就看到了从楼梯口延伸出去的白色粉笔线。
回想起这粉笔线的来历，薄唇不自觉地勾起，喉间震动，低低沉沉的笑声从齿缝中溢出：“没想到这个还在。”
箐箐奇怪地看着突然发笑的顾澜，小脑袋一歪：“弟弟，你在笑什么呀？”
“笑我们，当年挺幼稚的。”
目光怀念地流连在那歪歪扭扭的粉笔线上，顾澜还能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当年是怎么弯着腰，趴在地上一点点地将这条线给画出来。
事实上，这算是一种另类的‘三八线’，就是经常出现在小学生书桌上那种。
顾箐箐领地意识很强，她不允许年幼的顾澜随意进入她房间。
又一次小顾澜被她惹毛了，为了气姐姐，故意跑去开顾箐箐的房门，将她全部的口红……
都给掰弯！
还都给她糊到刚刚洗好的洁白床单上。
想想看，刚刚下课回到家的顾箐箐面对这‘血迹斑斑’的一幕……
名为理智那根弦直接就断了，还一连断成好几节，怎么接都接不上那种。
当初满心洋洋得意地以为自己报复成功的小顾澜，完全忽略了姐弟双方巨大年龄差所带来的武力值上的悬殊对比，以至于他的小屁股直接就被揍开了花。
打完之后顾箐箐还气急败坏地指着顾澜的鼻子怒吼：“你以后不许再踏进我房间一步，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可能是被姐姐暴怒的状态吓到了，或者是被激起了逆反心理。
年仅十岁的熊孩子小顾澜就这么顶着红肿的小屁股，趴在地上含泪画下了这条分界线，并且扬言。
“以后这边是你的，那边是我的，以后我们谁踏进对方地盘一步，谁就是小狗。”
然后……
顾箐箐双手环胸，漂亮的桃花眼居高临下地凝视顾澜，再慢条斯理地勾起红唇：“汪汪。”
随便叫两声，紧接着就当着顾澜的面，将他的分界线践踏得一无是处。
末了，她还无情地嘲讽：“小孩子才去遵守这种傻瓜条约。”
小顾澜：“……”
他被气哭了，很大声那种，就算是家里全部佣人轮番上阵来哄人都不行。
最后还是被他魔音灌脑的顾箐箐忍不住，气势汹汹地走出来，将一颗巧克力塞进他嘴里。
“再敢嚎信不信我给你塞毒药？”
这巧克力是黑巧克力，可可含量几乎高达80%，吃进嘴里苦得要命，直接就将小顾澜一只白面馒头给逼成红糖包子。
偏生勇气可嘉的他还敢硬着头皮和他姐谈条件：“你以后不许再踏进我的地盘，再走进来就算你给我喂毒药我也要先吵死你！”
“……行行行，不踏就不踏，真当你那边是宝库啊，还护得跟什么似的。”
至此，顾箐箐不仅从此以后再没踏进顾澜那边的地盘一步，她甚至还不让人将这条幼稚的粉笔线擦掉，就留着证据，等待着日后顾澜长大再狠狠那这件事嘲笑他。
可惜，等顾澜长大后，她似乎也忘了这件事。
顾澜也是，他现在能想起来还是因为一时触景生情。
现在不用顾箐箐嘲笑，他也知道自己当年有多傻。
回头就叫人把这黑历史毁尸灭迹！
强行掰过箐箐好奇的视线，顾澜带着箐箐走向自己的房间，在踏进那条线时，突然心血来潮：“箐箐，跟着我念‘汪汪’。”
“汪汪？”箐箐傻乎乎地跟着念，念完了才觉得不对劲：“弟弟坏坏，骗箐箐学狗狗。”
她嘟起小嘴，控诉某位年纪一大把，还骗小孩子的糟老头子。
真是坏的很。
“哈哈哈……谁叫你傻。”
顾澜的良心才不会因此而痛，反而从欺负小孩子中品尝到了久违的快乐。
果然，不仅打弟弟要趁早，欺负姐姐也得趁早。
顾家存留的成年顾箐箐的衣物箐箐显然都不能穿，还好顾澜从医院里给她带来了一套换洗衣服。
给孩子洗漱完毕后，他将人放在大床上，自己则去收拾自己。
箐箐太小，睡觉还需要家长看护，所以顾澜直接将她抱进自己的卧室。
小家伙还生着病，又折腾了这么久，很快就累得睡过去了。
顾澜回来时，见箐箐睡得香，也没去打扰她，自己随意在地上打了个地铺就睡了。
他房间只有一张床，床给箐箐占了，自己就只能委屈点，睡地板了。
顾澜一直睡到早上□□点才起来。
一起身他就发现箐箐不见了。
凌乱的被褥堆放在地上，磊成一团，在床和地板之间形成一个缓冲带，中间有微微凹下去的痕迹。
看来箐箐应该是自己醒后自己走出去的。
就算宅子里有佣人和保安，顾澜还是不放心地出去找人。
这一找就找到了花园凉亭内。
彼时箐箐正趴在老管家的膝头上，仰着小脑袋听她缓缓讲述故事。
原本平淡乏味的故事经过老管家的言语一转，生生成了幽默风趣的小故事，很能吸引小孩子的注意力。
至少箐箐就很喜欢。
顾澜还注意到，老管家给箐箐简述的大部分都是带着各种常识道理的寓言故事，不管箐箐听不听得懂，在潜移默化下，她跟着学会了不少。
难怪箐箐能那么懂事又乖巧，原来她身边除了丁姨之外，还有老管家这位真正的家中一宝。
“二少爷。”
箐箐没听见背后的脚步声，反而是老管家的声音提醒了她。
她闻言唰地一下扭头，随即兴高采烈地冲着顾澜奔去：“弟弟呀！”
像颗极速翻滚的小肉团子。
顾澜习惯性地微微蹲下身，展开双臂，迎接箐箐的‘投怀送抱’。
一下子被冲个满怀，顾澜连晃动一下都没有，他稳稳当当地抱起箐箐，走到在屋外晒太阳的老管家身边。
“要走了？”
老管家神情有些不舍，“先把甜点吃完再走吧。”
顾澜低头，这才发现老管家手边的小桌上摆着两碗姜汁撞奶。
其中一碗已经空了大半，不用说，他也知道是进了谁的肚子里，另一碗还满着，显然是要等着他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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