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崇文没有再把手伸过来, 两人正襟危坐,电影结束,电灯亮了, 两人随着人流走出电影院。
电影院门口站着一个中年妇女,两手抄在棉袄兜里, 头上围着一条头巾,脸色蜡黄, 不健康的颜色,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从电影院里走出的人群。
突然, 她发现了目标, 冲了上去,抓住一对男女其中的男人,哭喊着, “你个没良心的, 小四儿生病,你跑这里逍遥,你把钱都给了这个女人,孩子生病都没钱看……”
林沉畹回头,认出这对男女正是前排那对,在电影院里旁若无人亲热的男女, 电影散场人多,都站住脚看热闹。
那个女人大哭, “大家评评理, 他是我先生,几个月没有拿回家用,在外面养女人……..”
众人围观,纷纷指责男人, 男人狼狈,想挣脱那个女人,无奈女人枯瘦的手很有力气,抓住他不放,他身旁的女人开始被吓住了,及待反应过来,说了句,“你有老婆,你还招惹我。”女人冲出人群跑了,蒙着脸,经过林沉畹身边,差点撞上,方崇文一把把她护在怀里。
那个女人跑开了,半天,方崇文不舍地放开她。
两人沿着马路往回走。边走讨论电影里的剧情,电影里的女主人公韦明,争取婚姻自由,嫁给了自己所爱的人,最后还是被抛弃的命运,方崇文认真地看着她,“畹妹妹,我对我爱的人,永远不会变心的。”
“我相信,崇文哥。”两人对视,林沉畹赞许的目光。
下雪了,夜空飘落大片棉絮似的雪花,林沉畹抬头,雪花落在脸上,瞬间融化,冰凉凉的水珠滚落。
两人走路时候长了,林沉畹穿着夹袄,有些冷了,方崇文解开围脖,替她戴上。
两人对面站着,天空阴霾,方崇文看进一双像星星闪耀的眼眸。
“崇文哥,你不冷吗?”
“我是男人,我不怕冷。”
方崇文为了戴上,整理好围巾。
围巾还带着体温,男性的体温,很温暖,林沉畹垂眸看一眼那双修长干净为她整理围巾的手,刚刚他握自己的手,自己抽出来,崇文哥大概不会再牵自己的手。
这条路很长,路上行人稀少,冬季冷清,雪一直下着,夜晚反而比白日暖和,这里的冬季极少下雪,林沉畹喜欢洁白晶莹的雪花。
她们互相拍打身上的雪,笑着。
快过年了,过年气氛很浓,街道两旁店铺燃起大红灯笼。
方家的汽车跟在后面,两人走了一段,冷了,才上了汽车。
汽车往萧山驶去,一路方崇文不时侧过头看她,林沉畹报以微笑。
汽车到了督军府门前,林沉畹下车,方崇文也跟着她下车,“崇文哥明天见!”
“明天见,畹妹妹。”
林沉畹走了几步,突然停住脚步,又折回来,从脖子上取下围巾,翘着脚,给方崇文戴上,然后自然地拉了一下方崇文的手,很快松开,“我走了,崇文哥。”
方崇文一直站着,肩头落了厚厚一层雪花,看着方才被林沉畹握过的手,一脸的幸福。
林沉畹进客厅时,客厅里很热闹,四小姐的表妹杨丽娜来了,还有冷大奶奶的妹妹,冷二小姐也来了,姐姐和姐夫离婚,也没影响冷二小姐跟林家人的关系。
“六小姐,你才回来?”
杨丽娜笑着打招呼。
“杨小姐这么长时间不来玩。”林沉畹说。
“我跟我母亲回我外公家去了。”
杨丽娜自从跟陈道笙的婚事没成,一直没过来。
林沉畹看着冷二小姐,“冷小姐今晚没演出吗?”
冷二小姐笑着说;“我每个礼拜有一两场演出。”
林沉畹看冷二小姐穿金戴银的,大概找到靠山,不怎么演出了。
“我喜欢唱歌,以后会一直在夜总会唱歌,只不过不像原来天天晚上唱,全凭自己的兴趣爱好。”
二小姐林秀葳今晚回娘家,一直在小客厅里打电话,跟黄敏之说了有半个钟头,把电话机都打热了。
跟黄敏之说完,放下电话,走过来,对冷二小姐说:“听说你前段时间去了一趟北平?”
“是,二小姐消息灵通。”
冷二小姐笑笑说。
“陈道笙的叔父,陈总长就任国务总理了。”
林秀葳闲聊说。
“我听说了。”
冷二小姐好像不愿多谈,林秀葳微微一笑,把话岔到别的话题上。
大少爷林庭申从外面走进来,看见冷二小姐,露出一丝笑容,“二妹来了。”
冷二小姐很自然地叫了一声,“姐夫回来了。”
冷二小姐没有因为姐姐的事,跟姐夫疏远,她是新式女子的做派,不拘泥小节,她认为姐姐跟姐夫分开是好事,没有必要责怪谁,大家好聚好散,何况姐夫帮过她,帮过她家里。
二小姐林秀葳这段时间一直没回娘家,看着林庭申,“哥,你瘦了。”
林庭申摸摸脸,“瘦了吗?”
大家都看出他自离婚后清减了。
二小姐颇为埋怨的口吻,“大哥,你跟大嫂离婚太草率了,也不告诉我这个亲妹妹一声。”
二小姐当着冷二小姐的面提哥嫂离婚的事,也是知道冷二小姐不是小气之人。
林庭申叹口气,“不是我要离婚,是你大嫂她非要离婚,我本来是不想离婚的。”
“大哥,你要不是在外面有女人,大嫂能离婚吗?都是你的错。”
五小姐忍不住批评他。
“是呀,大哥,大嫂突然看见瑾卿,没有思想准备,你在外面讨小,应该先跟大嫂说一声,大嫂也不至于生气坚决要离婚。”四小姐林秀暖说。
“好了,你们别批评我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还能怎么样?”
林庭申看一屋子女眷,没人支持他,赶紧躲走了。
林二小姐叹气,“大哥和大嫂感情不好,我们都知道,我就是没想到最后走到离婚这一步,我以为她们不至于分开。”
杨丽娜这阵子没来林家,没想到发生这么大的事,插嘴说:“大嫂的决定太草率了,便宜了外头的女人,要我说,带人把外头小公馆砸了,把那个女人赶出去,夺回丈夫。”
林沉畹忍不住说;“杨小姐,这样就可以了吗?就可以原谅男人了?”
杨丽娜一挑眉,“当然不能这样算了,男人要回头,让他吃点苦头,不能随随便便原谅他,给他点教训,省得他以后再犯。”
林沉畹认真听着,不同女性对婚姻的看法不同,五姐过于激烈,四姐过于软弱,杨丽娜是比较现实功利,二姐经过婚姻,对婚姻的认识思想比较成熟。
林沉畹回房中复习法文课讲的内容。
昨晚下了一场雪,雪花一落地,就融化了,早起庭院里的石板路上,被风吹干了,气温倒比昨日暖和。
林家的小姐们要出门,六姨娘云缨也要跟着去,四小姐帮着云缨说话,“太太答应六姨太去吧!轮船那么大,多一个人去,也不是装不下。”
大太太对云缨说;“你在家待着也没什么事,愿意去就跟着玩去吧!”
四小姐和六姨太高兴的做出门的准备去了。
六姨太平常跟姨太太们打打牌,拉上四小姐林秀暖,林秀暖在教会学校毕业,不想念大学,整日在家里无所事事,跟云缨混在一起,两人有共同话题和爱好。
四小姐不念大学,大太太不反对,大太太常说,“一个女孩子,不用读太多的书,书念多了,竟稀奇古怪的想法,女孩子早早找个好人家嫁了,像我们这样人家的孩子,念完中学,识字能看报就行了,嫁人做了官宦人家的太太,还不是打牌看戏,书读多了,派不上用场。”
大太太对林家的女孩上学念书,抱着这个态度。
怕出门早了天冷,林家小姐跟陈道笙约定十点钟从家里走,林沉畹去了方家,临走前告诉自己直接去码头。
五小姐、七小姐、云缨,三个人已经穿戴整齐,等在客厅里有一会,五小姐林秀琼是个急性子,看一眼客厅里的落地钟,快十点了,四小姐林秀暖还没出来。
五小姐最不耐烦等人,吩咐侍女,“去看看四小姐怎么还没出来,大家都等她了。”
四姨太在客厅里,说;“你四姐慢性子,每次出门磨蹭化妆要一两个钟头,你催她,她一着急,又丢三落四的。”
五姨太在给七小姐整理裙子,接话茬说;“四小姐和五小姐两人是亲姊妹,性格天差地别。”
四小姐性子软,干什么没主意,五小姐性子急,有主意,敢作敢为。
几个人正说着,四小姐林秀暖急急忙忙跑出来,身后侍女给她拿着大衣和手提包。
五小姐看她姐,埋怨,“在呆一会,太阳落山了,出个门这样麻烦。”
七小姐林秀萱站在那厢,五姨娘跟她系衣裳带子,看看林秀暖,“四姐今天妆化得真漂亮。”
又回头看一眼林秀琼,惊奇地说;“五姐也化妆了。”
五小姐林秀琼化了个淡妆,林秀琼平常素颜,极少化妆。
方公馆书房里,叶文如看了一下书房的闹钟,十点多了,对林沉畹说;“我听方崇文说林小姐今天有事,不然我们提前下课?”
方崇文说;“畹妹妹,早下课明天补回来,你姊妹们都等你不好。”
林沉畹看着方崇文,崇文哥从来都替别人着想,知道陈道笙对她有企图,也没拦着她跟陈道笙见面。
她摇头,“不用,老师接着讲,没什么大事,就是出去玩,我晚去一会。”
琛州码头,一艘私人三层轮船泊在岸边,林家小姐们已经上了大船,林家小家只有四小姐出过远门,就连云缨也没坐过船。
几个小姐一上船,便到处瞧看,看什么都新鲜。
陈道笙立在船尾,楚行风说;“二爷,您站了半天了,这里风大,还是进船舱里等六小姐。”
陈道笙没说话,也没动弹,眼睛望着岸边远处。
五小姐林秀琼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一直望着船尾那个挺拔颀长的背影,风把他大衣扬起,像天空中的雄鹰一样,一只海鸥低飞从他脚下掠过,这个高高屹立的男子,对他六妹有着何等的深情,他站了有半个多钟头,没有挪动步子,望着一个方向。
通往港口的马路上,一辆汽车朝码头驶来,汽车停在岸边。
林秀琼看见前面一直如磐石般矗立的男人快步朝汽车走过去,待汽车里的林沉畹钻出汽车,他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的身上。
五小姐林秀琼酸涩地想,他站在风口里那么久,难道他不冷吗?他把大衣披在六妹身上的瞬间,她眼眶潮润了,这个硬朗的男人大概不知道六妹坐的是方家的汽车。
陈道笙把林沉畹用大衣裹住,低声说;“海边风大,怎么不多穿点?”
“我不冷。”
林沉畹想把大衣从身上拿下来,陈道笙抓住大衣衣襟给她紧了紧,低柔地说:“听话,穿着。”
林沉畹看轮船上有许多人,不便跟他争竞,披着大衣上船,往大船上跨步时,陈道笙自然地扶了她一把,林沉畹迈步走到船上,看见五姐站在船尾,看着她们,林沉畹叫了一声,“五姐。”
五小姐点点头,“六妹来了。”
没有往日亲热,林沉畹朝五姐脸上看了一眼,五姐似乎有点怪怪的,她也没介意。
“六姐来了,六姐来了。”七小姐林秀萱喊,边跑过来,“六姐,我们等你半个多钟头了,你来就可以开船了。”
四小姐和云缨走过来,四小姐高兴地说:“六妹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
陈道笙命开船,轮船驶向深海,正午时分,天气暖和,海面无风,
林家的小姐都上甲板玩,七小姐平常有五姨娘管着,不怎么出门,像放出笼中的鸟儿,站在下层的甲板上喂食海鸥。
陈道笙拿着一架小型照相机,“几位小姐,六姨太太,我为大家拍照。”
四小姐林秀暖最喜欢照相,跑过去站在甲板栏杆旁,手扶着朱红色围栏,摆了一个姿势,陈道笙耐心地寻找角度,“很好,四小姐。”
咔咔咔,连拍了三张,看五小姐林秀琼站在旁边,招呼,“五小姐过来拍照。”
林沉畹离着远一点,看五姐平常爽快,此刻,有点扭捏,走过去,不像四小姐摆着姿势,陈道笙从相机上抬头,耐心和气地说;“五小姐抬一下头。”
五小姐抬头瞬间,咔嚓,拍了下来,跟四小姐一样,陈道笙又连按下快门,拍了三张。
七小姐蹦跳着过来,站在栏杆旁,做了个小燕子的姿势,陈道笙微笑,“七小姐摆的姿势最好看,多拍几张。”
七小姐小孩子家心性,听人夸赞,又摆出几个不同的造型,拍了几张。
然后,跑下去,拉着林沉畹,“六姐,该你照了。”
“六姐不照相,六姐不喜欢照相。”
林沉畹不想过去,七小姐林秀萱扯着她,“走了,六姐,我们都照相,就你一个人不照相,显得多不好。”
四小姐喊,“六妹,快过去,陈二爷等你呢!”
林沉畹无奈,勉勉强强走过去,随便站着,陈道笙来回调整,找出最好的角度。
四小姐在旁边喊;“六妹,你笑一笑。”
轮船开起来,海上风大,七小姐把双手打开成喇叭状,高喊,“六姐,你摆个姿势。”
陈道笙贪婪地从取景器里肆意观察里面的少女,少女面部表情严肃,没朝他这个方向看,他半天没按下快门,为了多看她一会。
林沉畹望着海面上一只海鸥,一直跟在船舷一侧跑,心想,海鸥大概也挺疲惫的,一直追逐轮船,茫茫一片海水,没有落脚的地方,离岸边越来越远。
突然,又有一只海鸥飞过来,跟她并肩,往前飞去,这只海鸥似乎有了力气,精神抖擞。
林沉畹不觉笑了。
只听咔嚓一声,陈道笙抓住少女回眸一笑的瞬间拍了下来。
接二连三又拍了几张。
林沉畹下来,六姨太云缨下去拍照,四小姐走到陈道笙身边,“陈二爷,这只相机这样小巧,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这是德国新式小型相机,小姐们喜欢,我送每个人一台。”
四小姐兴奋地说:“谢谢陈二爷。”
陈道笙一挥手,侍者拿出几台小型照相机,分送给林家的几位小姐和一位姨太太。
林家的几位小姐高兴得了不得,这个时期,照相机是洋货,能拥有一架照相机的人不多,何况这种小型的精巧的照相机,随身携带很方便,适合女士使用。
林家的几位小姐围着陈道笙,陈道笙交给她们相机如何使用,林沉畹提着照相机,站在姐妹们身后,四小姐把她扯到跟前,“六妹,你听一下陈二爷讲解,回头不会照,白糟蹋了好东西。”
陈道笙给小姐们讲解,眼睛一直望着近前的林沉畹,林沉畹垂着头,带听不听。
陈道笙讲解完,耐心地说;“小姐们听明白了吗?”
七小姐嘟着嘴,“陈二爷,我没听明白,我六姐也没好好听,你给我和我六姐再讲一遍。”
四小姐和云缨学会了,两人站在甲板上,互相照相,五小姐很感兴趣地摆弄着相机。
只有七小姐和六小姐两个人,站在陈道笙左右听他讲。
林沉畹躲开陈道笙频频注视的目光。
四小姐给云缨照相,匡为衡走过去,笑着说:“四小姐真聪明,这么快就学会了。”
林秀暖问:“匡议员会照相吧?”
匡为衡看着她手里摆弄的相机,“我家里刚买一部照相机时,我天天摆弄,那时的相机是老式的,觉得新鲜好玩。”
林秀暖睨了一眼匡为衡,“你给谁照相?”
匡为衡笑了,“那时也是冬天,到花园里拍照,花园很萧条,照出来的景色都是灰色,后来拿着相机去郊外拍照,洗出来的照片,没有能看的,本来照相技术不好,又没什么景色,后来,索性丢了不玩了。”
匡为衡没有回答林秀暖的话,而是顾左右而言他,林秀暖的话被岔过去。
四小姐跟云缨拍照,匡为衡走到陈道笙身边,问;“陈二爷,你的几艘商船快回来了吧?”
“路上还有半个月返回,商船来回一圈要跑一两个月。”
“看这次商船带回来什么洋货。”匡为衡说。
林家的姐妹都在甲板上玩,正午时分,陈道笙对林家姊妹说:“船舱里有餐厅,你们愿意吃什么,任意点。”
大家玩一阵觉得饿了,走回船舱,船舱二层是餐厅,林家几位小姐沿着扶梯上到顶层。
眼前开阔,餐厅里水牌上写八大菜系,还有西餐,餐厅没有一个客人,侍者恭立。
林沉畹先上楼,找了一个桌子坐下,她身后五小姐走上来,林沉畹招呼一声,“五姐,过来坐。”
陈道笙这时走到林沉畹对面坐下,五小姐林秀琼经过她身边,走到别的桌子坐下,七小姐上楼,坐在林沉畹身旁,而四小姐跟匡为衡和云缨一张桌子坐。
每一张桌旁都有侍者,七小姐先点餐,然后,林沉畹点了排骨焖饭,几样凉拌小菜,陈道笙交代侍者,“一样的给我来一份。”
侍者恭敬地说;“是,老板。”
一会功夫,侍者端上两份一样的餐。
林沉畹吃着喷香的排骨焖饭,七小姐看着她的饭似乎很香,说;“我也想吃排骨焖饭。”
问侍者,“排骨焖饭要等多久?”
“小姐,稍等片刻。”
“我也来一份。”
林沉畹吃了一份排骨焖饭,扫了一眼对面的陈道笙,陈道笙跟前的饭菜没动,一直看着她吃,隐约唇角上扬起好看的弧度,
七小姐的排骨焖饭是后上的,林沉畹吃完,七小姐还在吃,林沉畹等七小姐,拿茶匙吃果子冻,边看船舱外的风景。
陈道笙坐两人对面,一直没说话,看她吃得津津有味。
七小姐抬头看一眼陈道笙,“陈二爷为什么不吃饭?”
“我不饿。”
林沉畹回过头,“七妹,不知道食不言寝不语。”
她侧过身,看见五姐一个人坐在身后一张桌子上,难道两人跟陈道笙出来,都是这种情况,五姐的心思跟前世一样。
林沉畹心中轻叹,不管她怎么解释,五姐心里都不舒服,她转头看向船舱外,船已经掉头,往回开。
几辆汽车等在岸上,一辆汽车坐不下,四小姐林秀暖和云缨坐匡为衡的汽车。
剩下的姐妹三人坐陈道笙的汽车,七小姐先上车,坐在里面,林沉畹上去,坐在中间,五小姐犹豫一下,方迈步上车。
五姐虽然面上没表现出什么,但她们要好成一个人似的,以林沉畹对她的了解,五姐不高兴。
在五小姐上车时,她伸出手,想拉她一把,五小姐却一步迈上车。
七小姐捧着陈道笙送的照相机翻来覆去地看,她认识不少字,看说明书,不明白的地方,问前面开车的陈道笙,陈道笙耐心地解答。
车里有七小姐,总算没冷场。
林沉畹发现汽车不是朝萧山方向开,犹豫一下,问:“我们去哪里?”
陈道笙简洁地说;“百货商场。”
“我想回家。”林沉畹真不想面对这种局面,一个是陈道笙,一个是五姐。
“要过年了,你们女孩子也该去商场添置些东西。”
七小姐看说明书,听闻,“我要去商场。”
陈道笙的汽车在前面,匡为衡的汽车在后面跟着,汽车到大新百货商场门前停住。
车下的保镖拉开汽车门,姊妹三人下车,等后面四小姐和云缨也下车,陈道笙说;“你们相中什么东西,我付钱。”
匡为衡笑着说;“你们可千万别给陈二爷省钱,陈二爷的钱花不了。”
四小姐林秀暖一路兴高采烈,“陈二爷,我们可以挑喜欢的买,贵也没关系吗?”
“那当然。”陈道笙吩咐手下保镖,“帮小姐们拿东西,都别拍买多提不动。”
“谢谢陈二爷。”
四小姐和云缨高高兴兴地进了商场。
林家的小姐各自看自己喜欢的东西,林沉畹站在商场一侧,等她们。
陈道笙站在她身旁,俯就低声问;“不想买东西,你们女孩子,过年不添置点什么?”
想买,不想用他的钱,不明不白,不清不楚,这算什么?林沉畹知道陈道笙今天安排的这一切,对林家姊妹的耐心照顾讨好,都是为了自己,可是这一世她真的不想跟他扯上任何关系,她想活到七老八十,儿孙满堂,走不动了,还有一双手互相搀扶。
她突然说:“这样你不觉得很累吗?”
“累,我愿意!”陈道笙犀利的眼睛里不能动摇的执着。
林沉畹无语,可是我不愿意。
林家小姐们终于扫完货,几个保镖大包小包地提着,放进汽车里,陈道笙对楚行风说;“府里女眷一人扯两块料子。”
楚行风为难地说;“二爷,扯什么料子,我不懂女人的事。”
“挑最好的扯,多扯几块,别到时不够分。”
“是,二爷,明白了。”
林家小姐们满载而归,大太太和几个姨太太在客厅里说话,看见小姐们把大包小包放在桌上,五姨太问;“不是说坐轮船出海,怎么又逛商场去了,这是把商场都搬家里来了。”
七小姐眉飞色舞地说:“这是陈二爷给我们买的,我要眼珠能动的洋娃娃,你不给我买,我都买了。”
五姨娘嗔怪,“你这孩子,竟瞎花钱,怎么能要陈二爷买这么多东西。”
四小姐林秀暖跟云缨看新皮鞋,“五姨娘,陈二爷主动要给我们买东西,不是我们要的。”
四姨娘走到桌旁,拿起小型相机,“这个相机也是陈二爷给的?”
云缨高兴地说;“每人一台,多亏我今天去了。”
四小姐把几块衣料拿出来,“这是陈二爷给姨娘们做衣裳的料子。”
三姨娘摸摸,“上好的香云纱。”
大太太微笑着问七姑娘,“陈二爷好不好?”
七小姐拿着她洋娃娃,“好。”
大太太开玩笑地说;“陈二爷做你姐夫好不好?”
七小姐小孩子天真,“太太就把我姐姐嫁给他,以后我要什么东西,他都
能给我买。”
五姨太笑嗔,“这孩子,一天就知道乱花钱,你希望你那个姐姐嫁给陈二爷?”
七小姐歪头想想,半晌说;“我六姐。”
大太太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为什么是你六姐?”
七小姐毕竟年纪小,想了半天,摇摇头。
林沉畹听到太太和五姨太逗七小姐,担心地看了五姐一眼,五小姐林秀琼显然听见了,拿了桌上自己的东西,转身走出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