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国京都还是挺热闹繁华的, 边境之处匈奴的嚣张影响不了这个勋贵子弟遍地走的地方, 一路上都是热热闹闹。
卫明言作为长期生活在深宫中的人,一路上都看的饶有兴趣。
小太监张元也跟了出来,他虽然割了下面的那二两肉,但长相并不娘气,看着跟普通人家吃胖了的少年差不多大,自从出了宫, 他便改了称呼,口称为爷, 一路上看见有什么稀罕玩意了, 也都能说上两句来让卫明言开心。
原主的记忆里面也有张元的一席之地,在他的印象中,张元是一个屁|股踹着还不错的太监。
卫明言一路上看了不少稀奇, 随便找了个茶楼坐了下来,这茶楼在二层,在底下可以清楚望见底下情景。
张元脖子紧紧缩着, 虽然不知道这位爷在看什么,但还是秉承着“要了解陛下一举一动”的心,小心翼翼探出头去一起看。
底下,正有两个身着华贵,一看就是勋贵子弟的少年当街对峙。
穿着紫衣的那位少年带的人多些, 蓝衣的那位只身一人, 可看现在的情况, 倒是蓝衣的那位胜出一筹。
“你也不过是仗着这里都是平民百姓才敢这么说, 若是让你回了府,当着你爹娘的面,你张得了口吗!”
蓝衣少年冷笑道,“不过就是在我面前逞威风,你若是真的看不起那赵树清,有本书别看他刻印出来的书啊!”
紫衣少年被说的脸『色』青青白白,当众打脸的快乐让他险些没冲上去直接动手将对方打倒在地,身后的下人们连忙直接将人劝住,他们家境相当,嘴上吵吵架也就算了,要是真的打起来,闹到府中去可就难看了。
见紫衣少年被拦了,蓝衣的那位冷哼一声,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我可听说你府中门下卖书的铺子用的也是赵树清的刻印法,一边用着他的东西,一边又在背后骂,范远才你也好意思张得了口!”
“每天就是你爹是谁你爹是谁的,你自己连个童试都过不了,还好意思打着范大人的旗号出来嚣张跋扈,若是有大人来了这街上看见你这幅模样,必定是要参范大人教子不严!”
“你,你!!”
看着那名字像是叫范远才的紫衣少年被气的说不出一句话来了,卫明言看热闹的笑了一声,“这底下的是谁?”
张元也是入宫后第二次出来,功课答得再怎么足也是回答不上来的,还好身后的侍卫出来了一位,恭敬答道,“是刑部的郎大人重孙,与户部的范大人的嫡长子。”
卫明言从记忆中扒拉了出来这两位大人的资料,这是两位有仇的大臣,也怨不得家里的小辈都在针锋相对。
他神情带了些恶趣味,望着底下的蓝衣少年,轻笑着道,“他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姑丈?”
张元连忙殷勤的回答,“是,郎少爷正是赵小姐的侄儿。”
“行,叫他上来。”
英挺男人脸上的笑意更多了几分,张元悄悄的看着他的脸『色』,猜测陛下是想看这郎少爷的笑话。
毕竟他伺候了陛下半年多,也算是对陛下有些了解,陛下最喜欢的就是看笑话了。
张元做功课时便查了出来,这郎少爷因为辈分底,比赵家的赵小姐年龄高了七岁,却还要口称姑姑叔叔,因为这一点,一直别别扭扭不肯到赵家去,人人都说郎少爷与赵家不亲近,倒没想到,原来他还会为了赵家二少爷出头。
一名侍卫下去,郎素刚刚气走了范远才,正是志得意满之时,突然见有人请他上去喝茶,立刻就带着自己装『逼』用的扇子一路走一路扇了上去。
郎素同样连个童试都没考过,从来没有进宫的机会,但交友甚广,看见坐在桌前,穿着华贵,面容俊美的年轻男人,十分不见外的就往凳子上一坐。
“兄台叫我上来可是有事?”
他这副模样引得张元差点一身放肆就说出了口,然而他这声还没开口,卫明言就已经说起了话。
他带着一丝笑意,望向面前人,问道,“适才听了一些,我想知道一下,你刚才说的赵树清是何人,那刻印法又是何物。”
说起这个,郎素也知道面前这位公子刚才看见了自己将那范远才说的败走,立刻精神了起来,“公子难不成是外地来的?那刻印法一年前可是传遍了整个京城,多少书铺子引以为宝着呢!”
卫明言还真不知道这件事,一年前,正是这具身体玩的最凶的时候,对京中事务都不放在心上。
他做足了感兴趣的模样,继续问道,“可否为在下讲解一下?”
郎素现在精神头最是旺的时候,直接就巴拉巴拉的说了出来。
原来一年前赵夫人为了锻炼赵树玖,给了她一家书铺子,让她学着看顾家中生意,赵树玖弄的手忙脚『乱』,书铺子险些关了门,赵树清看不过眼,教了她这个刻印法,从此书不用再辛苦手抄,只需要刻印在木板上面,就可以批量的生产书。
书铺子没了那些手抄的人工,自然赚的盆满钵,而这个刻印法也就传了出去,到了现在,满京都的书铺子,就没有不用这个刻印法的。
郎素说的一脸自豪,仿佛这个刻印法是他想出来的一般,“都说赵树清碌碌无为,可我看他倒是厉害多了,这刻印法那是常人能想得出来的吗?就光是他一句话的事,赵家可是赚了不少钱,还有那女人用的香精,摆出去险些没有被抢疯了。”
“哦?”卫明言做足了土包子的好奇,“这香精又是何物?”
“香精你都不知道,你还是京中人吗?”
郎素没想到面前这人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若不是他穿的一身华贵,身边又有侍卫仆从,还真的以为卫明言是从山村老林里面刚刚钻出来的了。
好在他原本就想要炫耀一番,这下更是滔滔不绝的就开始科普,“香精,便是从花中提取出来的精华,因为香味扑鼻,『迷』人不已,因此被称为香精。”
“这也是那赵树清想出来的?”
“那可不是!这个方子可是为赵家赚了不少钱,那些和他同龄的人嫉恨,偏要说他满身铜臭,笑死人了,他们身上穿的云锦衫,脚下踩得苏绣鞋,那吃的山珍海味,哪一样不是钱买来的,若是真的看不起这些铜臭,何不索『性』不穿衣服,不食肉糜。”
郎素说了个痛快,偏头去问坐在对面的卫明言,“兄台,你说对吧。”
卫明言笑呵呵的,“有道理。”
他又问道,“我看你与刚才那位公子,像是关系不好?”
这关系哪里是不好,简直就是差到了一定地步。
郎素也不在意,挥挥手道,“那范远才是记恨我而已,我在这京中交的朋友比他多,手上的花用也从不缺,他嫉妒罢了。”
还有一层原因郎素就没说了,赵家和范家,早年其实是定亲过的,在赵树清十岁康复后,那一年学什么东西都奇快无比,就算十年没有与人交流,也依旧快速的学会了说话,书籍更是一看便能够背的下来,赵大人欣喜若狂,跟着同僚们说了几句,范大人就起了心思,去了府中看过赵树清果真如同赵大人说的一样后,便与赵家定下了婚约。
当时订婚的对象是范远才的嫡妹与赵树清订下婚约,哪成想这些年来外界传言赵树清碌碌无为,范家立刻就不情愿了。
但当初是范家先提出的定亲,现在赵树清又没有犯什么错,怎么好意思提出解除。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的就被范远才知道了,他年轻气盛,直接闹上了赵府,口称赵树清配不上自己妹妹,闹得赵大人阴沉着脸,亲自与范大人退了亲。
范家理亏在先,不好好道歉也就算了,还在外面抹黑赵树清的名声,这些年赵树清之所以被传成一个早年生了怪病,康复后也比不上常人的名声,大部分都拜范家所赐。
郎素家当初倒是没掺和进来,但谁让赵夫人是郎素嫡亲的姑『奶』『奶』呢,那赵树清就是他堂叔,刚才他听见范远才在那笑话赵树清从不出门怕是羞于见人,立刻便冲上去直接将人给说退。
想到那群人走的时候脸上的神『色』,郎素便得意无比。
他不会将两家人这桩陈年旧事说出来,却并不会吝啬夸耀自己的功劳:“范远才远不及我,今天看见我独身一人,便迫不及待的围了上来,可就他那个没用的样子,即使身边带着百号人,也绝对是不敢对我动手的。”
说完了,郎素见着面前这位郎君面如冠玉,又这么耐心的听自己说了这么长时间,也起了一些结交的心思。
“在下郎素,不知道兄台是哪家的公子。”
卫明言慢条斯理的放下了酒杯,一双明明棱角锋利,此刻却只带着懒洋洋的眼望着郎素,十分理直气壮的道,“说起来,咱们也是有亲。”
郎素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众所周知,他是郎大人的重孙子,而郎大人当初虽然只有一个儿子,却有七个女儿,这七位郎家的姑娘都被郎大人与郎夫人找好人家嫁了出去,之后再生儿育女,大一点的那个姑娘也已经有了与郎素平辈的孙子辈。
而郎素,统称这七位郎家姑娘为,姑『奶』『奶』。
她们生的孩子,便是他的堂叔与堂姑,若是那些孩子年纪大也就算了,再碰上个年纪小的……
郎素最小的姑姑刚刚出嫁两年,生了个『奶』娃娃下来,郎素还要叫堂叔。
再加上郎大人找的都是京官,京官家中也有其他儿子女儿结亲,关系错综复杂,让郎素绝望的是,因为家中这七位姑『奶』『奶』都嫁到了京中,他随地在路上走着,也许看见一个小童,那就是他堂叔,而若是姑『奶』『奶』们嫁的是辈分高的人家,他的称呼还要更上一层。
再加上她母亲这边的亲戚,兜兜转转,郎素就没有一次辈分高的时候。
没有什么比一个爱好玩耍的勋贵子弟出去玩碰见的都是堂叔表叔来的苦,而根据郎素的经验,像是卫明言这样看着有二十岁的公子模样,辈分必定高于他。
果然,这长相俊朗的公子勾唇一笑,“说起来,你该叫我姑丈才对。”
果然……
郎素被打击的神情恍惚,但还是行了一礼,口称姑丈好,再问,是哪一家姑『奶』『奶』的高婿,他久未到姑『奶』『奶』家中去,竟然错过了婚宴。
小太监张元一时有些『迷』茫,陛下不是还没有与赵小姐正式结亲吗?按照规矩,现在叫姑丈是不是有些早了?
卫明言却面不改『色』,完全没有骗人的模样,闭口不答郎素的问题,只是道,“我也是刚刚出来,那就有劳侄儿你带我去一趟尚书府了,我想拜会一下你所说的赵树清。”
郎素对着陌生公子还能显摆,对着面前这位姑丈,即使他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做足了小辈的模样,恭恭敬敬的带着他一道去了尚书府的路上。
卫明言同样摆足了姑丈的架势,一路上都在问郎素的课业。
张元整个人都被震惊到了,他从未想过陛下的学识居然如此渊博,没看都将郎素问的额头直冒冷汗了吗?
“你怎么又答不上来?”
卫明言像是十分失落的望着郎素,“你也这么大的年纪了,怎么连这些都不知道。”
郎素一个劲的擦额头上的汗水,颇有一种面对着自家那一看见他就吹胡子瞪眼父亲的感觉,“姑,姑丈见谅,我自小便不爱念书……”
瞬间,他头顶上那抹目光更加严厉了。
卫明言失望的道,“难不成你就没什么拿手的了吗?”
郎素欲哭无泪,却还是解释道,“家父是打算给我捐一个小官,所以不用担心以后……”
所以说他不念书不是因为他念不进去,而是因为他不念书也有官做啊!
“胡闹!”
身侧那声严厉的呵斥险些没把郎素吓得一哆嗦。
“你不通文墨,若是去当官,怎么可能当的好。”
郎素猜测,自己这位姑丈估计在家中也是个辈分高的,看他年纪轻轻,教训人的架势还挺足,一望便知道这是在家中教训惯了人。
要是有其他同龄人这样对他,他早就一指头戳过去了,可谁让这是他姑丈呢。
于是,他也只好讪讪的为自己辩解道,“若是上任,家中也会为小侄招一二先生看顾。”
这也是勋贵子弟们常用的伎俩了,先由着父辈捐官,上任之后带一两个先生,到时候如果有什么不会的,只要交给先生就好,其他的东西,自然有他们的父亲安排。
郎素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姑丈像是一点都不懂这些潜规则一般,可也觉得他够唬人,一路上蔫头蔫脑的就将人带到了丞相府。
看门的下人不认识卫明言,却知道郎素正是女主人的侄孙,立刻便将人迎了进来。
郎素问道,“姑丈可要拜见我姑爷爷?”
他姑爷爷,自然是赵丞相了。
张元有了前车之鉴,这次没有急急的开口,果然见陛下也不恼,只是笑道还是先去看赵家二少爷。
郎素有些讶异,他本来以为自己足够大胆,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姑丈还要大胆一些,来府中居然也不拜见一下长辈。
不过反正出了什么事有这位姑丈在前面顶着,郎素索『性』直接让下人领路,到赵树清的院子里面去。
他一路上说着,“二堂叔『性』子有些冷淡,姑丈还是做好准备为好。”
“哦?”
卫明言好奇问,“对着你也这般?”
郎素掩饰的咳嗽一声,“二堂叔对所有人都是这般。”
赵家二公子住着的院子很快就到了。
远远地就能闻到院子里面传来的花香,还可以看到外面墙上都爬满了五颜六『色』的艳丽花朵。
“二堂叔仿佛很喜欢花,院子里总是种了许多花,每次去他那里,都香气扑鼻的。”
郎素一边解释着,一边让婢女进去通报。
卫明言他们坐在外间等着,这院子里的确到处都是花,也算得上是赵树清为数不多的爱好,可能是因为当初幼妹给他闻得花香记忆太深刻,他自从醒了之后,就一直在种花,好在赵树玖捧场,每次来了都是高高兴兴的。
他们来的时候,赵树清正在看书,他穿越一回,脑子仿佛变异了一般,这些书只要看过一次就能轻松记住,之前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要准备科考,就有些微微庆幸了。
如果说现代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么古代科考便是四面八方的书生来争取那为数不多的名额,而且,还要考四会。
赵树清现在是白身,连个童生都算不上,原本他还有些焦急,但一想妹妹入宫还要八年,那丝焦急的心就不紧不慢的沉下来了。
考中之后要做什么,他还没有想好,十年的植物人生涯成功让他将自己现代人的优势忘了个干净,就算是那些记忆刻在脑中,也依旧想不出要拿出来用。
毕竟赵树清穿越之前的优势是教书,可在这个朝代,教书教的又不是白话文。
这些都是什么玩意。
好累,不想看。
可以放弃吗?
可一想到那个天真濡慕着他这个二哥的小姑娘,放弃的心就怎么也坚定不起来了。
赵树清叹了口气,继续看着书。
在他人眼中看来,他压根就是一直发着呆,根本没有动弹过,连眼珠子都没有转动分毫。
知道堂侄儿来拜访,赵树清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依稀记得,应该是个比他大一点的少年。
他不是很情愿的站起了身,一出去,便有一个蓝衣少年迎了上来,口称堂叔。
赵树清对上了郎素满脸的热情,木着脸冷漠道,“何事。”
郎素脸上热情的笑容一僵,险些没有控制住脸部神情。
这就是为什么他总不喜欢来赵家玩的原因了,当你满脸热情对面的人却丝毫感受不到这股热情时,那股子尴尬意味真是一晚上都忘不了。
但看着赵树清一脸“有事说事没事滚蛋”,郎素还是讪讪的坚强着将卫明言介绍给了赵树清。
赵树清这才注意到旁边还坐着一个人,他望了过去,微微一怔。
这人生的好相貌,五官英挺俊美,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华贵,正在用着打量着什么新鲜事物一般的视线望着自己。
不带贬低的视线,明明是居高临下,却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这是赵树清第一次接触到这样从外表气势就可以看得出来位高权重,底气十足的人。
他在心中快速分析后,突然停下。
不对,他也没见过几个人。
等到这个念头转起时,前面那些猜测卫明言身份的想法就已经淡化了。
郎素巴巴的介绍,这位是姑丈。
哪一家的?
他也不知道七个姑『奶』『奶』家谁家又嫁闺女了,毕竟就算是嫁庶女,那也是姑丈啊。
郎素平日里就知道出去玩,赵树清却是从小就养成了听丫鬟婆子们说话的习惯,即使没见过,也对家中亲戚关系了如指掌。
更何况现在玖儿正是学习如何掌家的时候,每次哪家有什么婚丧嫁娶都会被娘带去,而她回来后又会学着给赵树清听。
赵树清可没听说过,六个姨母家中有什么喜事。
他快速的将视线在卫明言发冠上那颗翠绿的翠玉过了一遍,又似是不经意般望向跟着卫明言的几个下人,明显是侍卫的几个男人都目不斜视,身板挺直,浑身都带着一股彪悍气息。
而反观卫明言身边的那个小厮,圆圆胖胖,白白嫩|嫩,却始终垂着眼,腰弓的稳稳地半天没有动弹。
他们家的小厮可没有这么好的规矩。
赵树清心里有了个猜测,却并没有明说,只是微微眯眼,问道,“不知是哪一家的公子?”
郎素说是姑丈,那他们也算得上是平辈,赵树清这样问,也不算失礼。
卫明言唇角带笑,将扇子折好,答道,“黄家。”
“黄家?”郎素『迷』茫的『摸』了『摸』脸颊,“没听说哪位大人姓黄的啊?”
难不成这一次姑『奶』『奶』们谁把女儿嫁到外放的官员府中了?
赵树清瞳孔却微微紧缩起来。
这不就是电视剧里面的惯常套路吗?
皇上微服出宫,人家问姓,必定姓皇,他当初上课的时候还跟学生们说过这一点都是电视剧杜撰,但没想到,来了古代后,居然真的有皇帝这么玩。
他觉得自己应该激动一下,可那颗心却始终波澜不惊。
三秒钟过后,刚才的猜测又淡了下来。
赵树清直接问,“黄公子来寻我是为了何事?”
总不能是又后悔了,要将玖儿带进宫吧。
卫明言笑着道,“只是想逛一逛这赵家的院子。”
“听说这院子是赵二公子打理?”
赵树清一时间也拿不准面前的人到底想干什么,索『性』他问一句就答一句,“是我打理。”
郎素听着这两人一问一答,不像是同辈,倒像是他被家中长辈考校一般。
他『性』子跳脱,直接道,“堂叔,姑丈,咱们都是亲戚,何必这样生疏,既然姑丈说想逛逛这院子,那咱们就出去逛逛。”
卫明言点了头,“也好,等到逛完园子,我还要去一趟郎府。”
郎素好奇的问道,“姑丈可是要拜见太爷爷?”
“是要见一见郎大人。”
那名穿着白衣的公子看了过来,眼神似是有些嫌弃的意味,“你好歹也叫我一声姑丈,怎可以沦落到捐官的地步,该叫郎大人将你拘在府中,好好看书才是。”
郎素差点没把自己给绊倒。
他不可置信的望向这位姑丈,见他一脸的认真,仿佛真的要去找太爷爷进言,却还是不怎么相信。
若是跟太爷爷一个辈分说一声还好,别看他称呼面前这位为姑丈,可姑丈在太爷爷面前,那也是孙子辈的!
哪里有孙子辈的去跟爷爷进言要好好教导重孙子辈的。
自觉想清楚了,郎素也不怕了,挺胸抬头,颇有一种“我就静静看着你装『逼』”的得意。
他才不相信这个姑丈敢这么跟太爷爷说呢,说不定也就是吓唬吓唬他,都是这么大的人,谁还不知道谁,说不定就是得了他这么大一个侄子,在这玩呢。
一路上到了院子里,卫明言没去看还在莫名其妙嘚瑟的郎素,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感叹道,“你这园里开的花倒是比宫……比各处都要好看些。”
赵树清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更加确信了面前这人的身份。
尽管『性』子看起来冷淡,但他的内心活动也是一点没少,感叹了一番古代皇帝居然真的跟电视剧写的一样后,这丝情绪便淡去了。
他解释道,“这园子里的肥料用的是化肥,因此长得要比其他院子里的快一些。”
按照套路,这个时候,皇帝就会问他化肥是什么,为什么花花草草用了就可以长得快,能不能用在种植粮食上,进而达到增加粮食产量的效果。
没有皇帝可以抵抗住粮食增产的诱『惑』。
赵树清静静的等着。
相貌英挺的男人眼中闪过惊诧,如他所料的,满脸惊喜的转头望向他:“这个叫化肥的东西居然有如此神效?”
赵树清颇有一种提前看到结局的淡定,来了,穿越剧里面的惯常『操』作,他这也算是立功吧?不知道能不能借此求一二个官职。
有一个发明了让粮食增产的哥哥,玖儿日后入宫,就算是不受宠爱,也绝对不至于变成历史上那些冷宫皇后。
卫明言眼中满满都是喜悦,他抚『摸』着开放艳丽的花朵,赞赏的点着头:
“既然树清可以让这些花草开的如此艳丽,那是否可以在冬日也能让枯萎的花开放呢?”
赵树清顿了好几秒。
“树清可有法子?”
直到面前男人的催促声响起,赵树清才不得不接受了“他拿出了能够让粮食增产的法子,而面前这个疑似皇帝的人却只能让花冬天开”的诡异情景。
郎素也满脸附和,“是啊堂叔,这些花朵开的好看,但一到了冬日便只能灰败下来,你既然有法子让它们长得比其他府中的花好看,那有没有法子让它们冬日也绽开呢?”
赵树清木着脸,“可用玻璃做出温室。”
“玻璃?那很贵的啊,那不是只有番邦才有的东西吗?现在又有海禁,怎么可能做的出来,堂叔你也太敷衍了。”
赵树清:他还没有说用塑料呢。
卫明言却丝毫不在意玻璃昂贵的价格,而是若有所思道,“若是用玻璃造一温室,里面放上只有在春夏才可绽开的花,岂不是一场美景?”
“那肯定的!”
郎素兴致勃勃的添了一笔,“玻璃可作画,请上画室,在上面画上奇珍异兽,再请三五好友观赏,这个风头能整整出一年!”
“可惜,玻璃太过贵重,除非柳国没了海禁,要不然,难。”
“那番邦除了玻璃,可还有不少好玩的珍奇宝贝,海禁真的太可惜了。”
赵树清眼睁睁的看着穿着白衣的英俊男人点头,拍了拍郎素的肩膀,“你说的有道理。”
赵树清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那个已经九成九就是一国之君的男人道,“还是解除海禁比较好。”
一向淡定如他,也有些茫然。
他明明是来推销自己的化肥的,怎么就变成要解除海禁了。
海禁难道不应该是最难的一关吗?
历史书上不是说,历代君王只要设定了海禁的,要想让他们取消,不是难上加难吗?
难不成他这十年记忆混『乱』,记忆出了差错?
可随即,他又想起来了这一任的君王貌似是个爱好玩乐的,他脑子里说不定根本没有装着黎民百姓,能够活万万人的粮食法子,与看着好看却并没有什么用的温室养花,这位丝毫没有犹豫的选择了养花。
他的妹妹以后的丈夫居然是一个这样的君王,这个国家真的不会有什么危险吗?
“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将制造玻璃的方子拿过来自己做,而要去买番邦的玻璃呢,自己做,总比买别人的好一些,也不知道为什么朝中没有人想到这一茬。”
听着郎素的话,卫明言提醒他,“玻璃造价昂贵,他们不会给的。”
“所以我才说是拿。”
穿着一身白衫的英挺男人皱了皱眉,“这叫窃。”
赵树清望着这样的卫明言,心里松了一口气,好在,虽然不通政务,人品还是不错的。
郎素小声道,“拿了之后,放些银两,就不叫窃,叫买。”
卫明言眼睛一亮,赞赏的点头,“你说得对。”
他重复了一遍,“拿了方子,给些银两,那就叫买,也不算的窃。”
赵树清:……
“郎素,我须要拜访一次郎大人,让他好好教导你念书,来朝中做官才对。”
卫明言又拍了拍郎素的肩,虽然没有说出来,但赵树清总觉得他满眼都是看人才的欣慰。
他现在开始期盼卫明言不是皇帝了,有这样的丝毫没有道德底线的皇帝,柳国要完。
赵树清没有纠结多久,就已经彻底确定了这位“黄公子”便是当朝君王。
他们看见了正在湖中小亭里喂鱼的赵树玖。
她穿着鹅黄『色』的衣衫,正笑着往争抢鱼食的鱼儿们看去,白皙面容上稚气未脱,被身后丫鬟提醒了一句,好奇的转头忘了过来。
那眼中,满是稚嫩孩童的好奇与童真。
赵树清默默地将目光放在了远远望着赵树玖,脸上『露』出『迷』之笑容的卫明言,只觉得此刻他就跟一头狼在盯着小兔子差不多。
这要不是古代,这种要娶十岁小姑娘的人,绝对会被唾弃死。
绝对。
赵树清有些接受不了自己十岁的妹妹现在已经是准皇后的事实,他无声的咬着后槽牙,难得有些情绪外『露』的转身。
声音也冷硬了下来,“黄公子是外男,不便见我十岁的妹妹,我们绕路回去。”
十岁这两个字,他特地用了重音。
卫明言就当什么都没听出来,点了点头,转身随着他一道离去,只是离开前,转身看了一眼那湖中央的小亭。
太小了,这身体作孽啊。
看清了他的动作,赵树清神情越发冷。
还是不能指望古代的皇帝,他还是要拿出更多现代的东西来,站在高位让他不敢慢待着玖儿才好。
逛完园子,卫明言让侍卫拎着赵树清送的化肥,打算回宫种花。
他直接无视了赵树清在听到自己要用那些化肥来种花后的难看神情,悠哉悠哉的与郎素一道出了赵府。
经过这么小半天的交流,郎素深以为这位姑丈和他投缘,两人虽然差着辈分,但也算得上是同龄,以后可以多多接触。
他先道,“姑丈,侄儿这就回去了,不知姑丈府上在哪一处,改日我们可约出来小聚。”
“不必。”
卫明言冲着他笑笑,“之前不是说过么?我要去拜访郎大人。”
“和他说说,要教导你成才的事。”
郎素神情有些僵硬,他不敢相信的望向面前这位俊美的姑丈,“姑丈,我太爷爷他,公事繁忙。”
“现在不是已经散了朝?”
“太爷爷年纪大了,怕是要好好休息。”
卫明言若有所思,“明白了……”
“张元,走,我们去郎府。”
“姑丈,姑丈……”
郎素苦着脸,见他这位黄姓姑丈一副今天必须去的模样,只好苦着脸,在张元瞪大的双眼下,爬上了车。
“姑丈,你车里还挺舒服的。”
能不舒服吗!那可是御车!
“姑丈,其实我只是天『性』愚笨,就算是太爷爷听了您的劝将我拘在府中,我读个十年也读不出什么名堂来的。”
“姑丈,侄儿其实马术功夫还算了得,我一心从武,奈何家中世代都是文人,太爷爷这才不允,您若是真的想要看我成才,不若跟太爷爷提一提放我学武,上战场的事,侄儿这就先谢过姑丈了。”
郎素十分有把握,黄姑丈听了这话肯定就不会再没眼『色』的去跟太爷爷说什么了。
朝廷中一向都是这样,文官武官泾渭分明,文武不联姻,文不学武,武不学文。
姑丈一个小辈,哪里有胆量跟太爷爷这样说。
他可真是聪慧啊。
一直闭目养神不搭理他的卫明言微微睁开眼,“真的?”
郎素直拍胸膛,以证决心,“自然是真。”
自然是真骗姑丈的,他这样懒散的『性』子,若非家中出了什么事,否则这辈子都会舒舒坦坦闲散度日的,怎么会去写那累死人的武艺,还上会死人的战场。
郎素胸有成竹,等到马车到了郎府,第一个跳下来,说是要带姑丈拜见太爷爷。
郎府的下人们看着卫明言眼生,但既然郎素这个小少爷都说了,他们也都乖乖领了命。
大厅中,郎大人刚刚换下朝服,就听下人禀报说郎素带了外孙女婿来看自己。
他倒了杯茶,坐在上方,先看着成日里就知道到处玩耍的重孙子一脸傻乐的走了进来,接着,一张熟悉的面容,跟在他后面慢悠悠的上前。
“姑丈,快拜见我太爷爷。”
郎素见卫明言半天没动静,连忙小声提醒。
他话音刚落,便见到自己那个在家中威风十足的太爷爷满脸震惊的从座位上下来,直接跪在了黄姑丈面前。
“老臣叩见陛下!!”
卫明言轻飘飘道,“免礼。”
他说着,直接坐在了刚才郎大人坐的高位上,看着郎大人小心翼翼站起来了,才微微扬了扬下巴,“郎大人坐吧。”
“朕这次到府上,是想跟你说一说,郎素的事。”
“他求着朕,说想要习武,日后上战场,朕已经允了,你便给他找个武学师父,等到学成,便挂个武职,好圆他心愿。”
郎大人颤颤巍巍的抬头,飞快看了一眼重孙子,“老臣遵旨。”
接触到郎大人的死亡『射』线,一直处于石化中的郎素终于反应了过来。
不!!!
我没有!!太爷爷你听我解释啊! 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