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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只崽

七十六只崽

林知微看看时间,再看看陆星寒从公司回家的路况,堵车严重,整条线都显示严重拥堵的红色,猜测他还要再过十多分钟。

她散开头发,准备先去洗个澡,长途飞机坐太久,全身不舒服。

从卧室出来到浴室,七八米的距离,她朝里走时,顺手把外面披的睡袍脱掉搭在手臂上。

一只脚刚迈进浴室时,门突然响了。

林知微一惊,在原地怔了两秒,就在两秒的功夫里,陆星寒已经进门,高大身影被玄关灯光罩住,漆黑眼睛一下子找到她,定定落在她的身上。

安全的家里,暖光薄薄,她纤秀手臂和双腿光裸,只穿一条细带睡裙,长发垂肩延至胸口,一张脸白白小小,杏眼里流着水和光,要命地勾缠住他。

前前后后,九天没有见面了。

陆星寒踢掉鞋,摘下所有伪装自己的障碍,一言不发大步走向她。

“星寒……”

尾音消失,被他全部吞咽,她手臂不由自主抬起,踮脚搂住他的脖颈,搭着的睡袍掉在地上,悄无声息。

睡裙的绸缎光滑,陆星寒握着她的腰,扣住她的后脑肆意侵占,压抑住满腔怒火煎熬,只把沸腾的思念尽数传递给她。

林知微手滑下落到他的背上,意外触到微湿的布料,再感受着他格外急促的呼吸,才觉得不对,略微挣开些,离近看,他脸上发红,额头一层汗。

再想到明明应该堵车十多分钟的人这么快出现……

“你怎么回来的?”

陆星寒指腹在她唇角摩挲,“堵车严重,我等不下去,剩下一点从小路跑回来的。”

“你就不怕被人拍到!”

“该戴的都戴了,”陆星寒把她搂起来,整个团进自己怀里,“而且我跑得快,没人能发现。”

他像抱小孩儿似的托着林知微,手和她滑腻的腿紧紧相贴。

林知微真担心这样下去会连好好沟通的机会都没有,忙推推他的肩,“吃饭了吗?

我做了两个小菜,要不要吃点?”

陆星寒这才看见餐桌上有酒有菜,精心布置过,他笑,仰头亲亲她小巧的下巴,“好,你饿了吧?”

林知微以为能心平气和开始说话了,没想到陆星寒根本不打算放下她,单手拉开椅子,坐下后把她放在腿上,抱稳了,夹起一点菜喂进她嘴里。

她觉得应该严词拒绝,先好好把正事说完,但在他的目光下,再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心里拧得疼,还是乖顺地张口接过。

“星寒,我有话跟你说。”

“嗯,我也有话说。”

林知微点头,“你先。”

陆星寒又喂她一口菜,露出笑容,“我看到新闻了,知微宝宝特别厉害,时装周大获全胜。”

林知微在时装周的表现,跟电影节一样迅速传回国内,但她之前负面影响太大,且她负责的女团成员在团队中本身人气略低,哪怕一朝好评如潮,也不足以扭转什么,甚至还有竞争对手恶意散步的负面评价。

陆星寒疼爱地蹭蹭她的鼻尖,语气看似平和,却固执坚硬,“你这么好,这么优秀,怎么能被埋没掉。”

林知微窝在他怀里,吸了口气,轻声问:“所以,为了不埋没我,你就要搭上自己吗?”

陆星寒的动作顿住,放下筷子,“袁孟告诉你的?”

她默默攥起手,坦诚承认,“你和袁孟争执的时候,他正在给我打电话,我全都听见了,”她抬了抬头,靠在他肩上,静静凝视他的侧脸,“星寒,你不能这样。”

“拍个剧而已。”

“而已?”

袁孟怒喊的话全在耳边,对他多大影响,不用细想也知道,林知微明白说别的没有作用,干脆拿出小女孩的姿态,故意找侧面的借口,揪住他的衣服咬牙说,“狗血玛丽苏言情剧,你要跟哪个小姑娘去拍!”

陆星寒惊讶地看她,眼里升腾起柔光,把她用力一搂,接连亲了好几下,“傻不傻啊,可能吗?

我说过,我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无论哪里,全都是属于你一个人的,跟哪个拍戏也不行,拍广告也不行,什么都不行!”

林知微愣住,被他的反应弄得失笑,一时忘了刚才的质问,反而言不由衷,支支吾吾辩解:“……陆星寒,时代早开放了,我可没有锁着你。”

“不用锁,”陆星寒小口咬她的唇,“以后也不用担心这种傻事,别说去想,稍微提一下我都受不了。”

他心满意足地揉揉她,“我只有一个小姑娘,所有的都只给你,你就当我是心理迂腐好了。”

十八岁的迂腐老先生。

林知微心脏酸软到不能言说,“那袁孟说的剧?”

陆星寒神色淡然,“不是非要让我拍么?

不是想让我带梁忱么?

那男一让梁忱去演多好,我宁愿给他做配,为了衬托他,我接没人爱演的全剧大反派,无脑无逻辑就是狠,跟女一最近的接触是派人把她扔河里淹死。”

“借我炒CP,做梦,”他说着,低低冷哼,眉目森森,“反正他们只想用我赚钱,想带红梁忱,不管公司还是片方,我做的选择对他们的好处会更多。”

林知微心口哗啦一塌,抱住他,靠进他的颈窝里。

以陆星寒的地位人气,怎么能在一个本就配不上他的剧里给梁忱做配,怎么能接这种堪称下三滥的角色。

比她之前想的更加不如。

能让整个娱乐圈哗然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这么简单无所谓。

他不知道他有多珍贵。

他什么也不知道,只会为了她无条件消耗自己。

林知微睫毛潮湿,原本就难以启齿的话,变得更加沉重,闷闷堵在胸口。

陆星寒侧头吻她,“真的不想告诉你,可又没瞒住……你不喜欢听,我们不说这个了,许黛对你的表现一定满意吧?

我家知微宝宝这么厉害。”

她艰难张了张口,“满意的。”

陆星寒顺顺她的背,“你说有办法了,是许黛那边的进展吗?

最近我找袁哥打听过,许黛收徒门槛很高,她是不是还有什么要求?

难不难?”

她闭上眼,“……难。”

陆星寒拧眉,把她扶起来摆正,“到底做什么?

太难我们就不要了,我至少能给你换来一年合约,一年里,你会有更多机会。”

林知微喉咙艰涩地滚动,试了两次都无法说出口。

他的眼睛太柔太亮,刺到血肉里,搅得无比疼,分开九天,他尚且难熬,以后的日子,怎么才能好好过去。

陆星寒抓着她的手渐渐收紧。

他能感觉到。

“微微,到底什么事。”

家里很静,林知微耳朵里偏偏很多杂音,她环着手臂,指甲压进肉里,望着他一字字说:“星寒,我要出国一段时间。”

陆星寒眼都不眨,“这次是几天?”

他眉心沟壑越来越深,有些预感撞上来,他尽力忽视,平静问,“还是几个星期?”

林知微五脏六腑都像被凶兽啃咬,身体却定住般不能动,凝视他一点点漫上血色的眼,唇舌发僵,慢慢说:“最多三年,最少一年,我会……我会尽最大努力,提早结束。”

陆星寒没有出声,仍旧那样望着她。

世界好像突然空了。

到处白蒙蒙一片。

家没有了,餐桌没有了,她准备的酒菜,全都没有了。

只剩下腿上的重量,提醒着她还在自己怀里,并不是梦一场。

看着他一瞬惨白的脸,林知微心疼得全身绷紧,脚尖都蜷曲起来,揪住他的衣角,“许黛给我推荐到设计院,等我学成合格,她会正式收我到门下,是曾经教过她的老师,是全球最好的学校,我……”

那么多优渥条件,可她说不下去了,额头抵在他肩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

陆星寒再开口,满耳嘶暗,“你想去吗?”

林知微抬起脸。

他的目光终于转过来,直勾勾看她,“微微,你想去吗?”

不想去,不想跟你分开,不想留你一个人,想时时都在你的身边同进同退。

可必须去。

我想要站得更高,站到跟你并肩的位置,不做那个让你折损自己的负累。

林知微努力弯起眼睛,里面细细碎碎的光凝成水,含着不肯掉落,“我想去,我确实没有接受过专业学习,去了,通过了,才能走出现在的桎梏,才能更好。”

许久后,陆星寒点了下头,把她小心抱起,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按着桌沿站起身,“微微乖,先吃,我出了很多汗,去洗个脸。”

他绕开餐桌,朝着浴室走过去,林知微急忙跟上。

但他走得快,林知微追上时,他已经反手拧了门。

到了嘴边的话发不出声,她按着门板,紧握住把手,听到里面放大的哗哗水流,不是洗手台的水龙头,是花洒开到最大,冲击地面的声音。

巨大噪声里,偶尔泄露出他极其压抑忍耐的低喘和哭声。

林知微的眼泪一下子流下来。

比起预想中的抗拒争吵,她更害怕他这个样子。

她压下把手,门是锁住的,她用力拍门,颤声说:“陆星寒,你出来!有什么话我们当面说!”

再听到他哭,她就要崩溃了。

林知微咬住牙关锤门,他不吭声,她干脆抬脚去踢,抽噎着大喊:“陆星寒,我手疼!脚也疼!你还管不管!”

水声停了。

她僵直地立在门外,拖鞋掉到一边,赤着双脚站在地板上。

几秒后,门锁轻动,从里拉开,浴室里的白亮灯光被他的身影遮挡,他全身湿透,五官埋在暗影里,什么也看不清楚。

林知微瞪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拽住他紧贴在身上的上衣扯下丢在地上,触手冰冷,他冲的是冷水,她更忍不住要哭,“你想生病是不是?

!”

陆星寒低着头,一言不发蹲下身,攥着手把自己指尖焐热,捡起拖鞋给她穿上。

林知微撑起的那一点强硬,被这个简单的动作击溃,她捂住眼,“你别这样。”

陆星寒慢慢直起身,“……微微,我能怎么样?”

他终于抬头,通红的眼睛再也无处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