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礼丰教了二十几年的书,算是三中元老级别的班主任。
作为一名严格要求学生,兢兢业业二十多年的人民教师,他一向是不怒自威。
只要被他教了一年的学生,大部分都见了他都能立刻变成一只鹌鹑。
再看看眼前的这个。
还鹌鹑,人家没在你面前大鹏展翅就已经是够给你面子了。
教室走廊外,正午的阳光直射下,整栋教学楼鸦雀无声。
曹礼丰手里还握着刚刚从林酌手里收上来的手机:“林酌,你这个手机的问题我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你能不能长点记性?”
“你这收的我都不想收了,非要带你就低调一点不行吗?午休时间是给你打游戏的?”
林酌百无聊赖地望着别处,后背半靠着墙,看起来像是完全没听进去。
“站好!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曹礼丰面色严厉:“整天打游戏有什么用?高考能给你加分吗?”
“老师,我打的还行。”林酌终于开了口,语气中带着丝玩笑:“说不定以后不参加高考呢。”
“什么,你再说一遍?父母辛辛苦苦送你来学校是为了什么?为了让你来打游戏的?”曹礼丰用手机指了指林酌,怒极之时,他余光无意间看到了林酌游戏结束的战绩页面。
虽然他没玩过这些花花绿绿的游戏,但好歹屏幕上的连胜字样还是看得懂的。
他高一也带的九班,也曾七七八八听班上同学说林酌游戏打得不错,经常求带着一起玩之类的。
曹礼丰虽然脾气暴躁,但好歹是个教语文的,多思多虑。
他并没有察觉到林酌口中的玩笑意味,反而有点担忧这孩子以后可能真的会越来越厌学。
他深呼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一些:“你今年也高二了,还想像高一那样混日子,一直就这样混到毕业?”
林酌背靠着墙,视线微微下移,望着班主任说:“老曹,这鸡汤就别了吧,您找我出来到底干吗能直说吗。”
三中以前是重点高中里管的最宽松的,对于手机这个问题,你只要不上课被抓到,一般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说曹礼丰已经是第不知道多少次收他手机,大中午的还把他拉出来训一顿,没必要。
“你把这股机敏劲儿用再学习上多好。”曹礼丰尝试晓之以情方法失败,竖了竖眉又严厉起来:“上学期欠的几份检讨你写了吗?暑假两个月了也该交给我了吧?老师也不是为难你,要的就是你一个态度。”
见林酌不答话,曹礼丰就已经知道答案了,估计这孩子是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写。
曹礼丰:“你知道上个学期你旷了多少节课吗?你名字现在还挂在年级办公室考勤黑名单上呢,你觉得挺光荣是不是?几份检讨拖了一整个暑假……你再不把认错检讨给我,我会考虑联系你家长来学校一趟的。”
话音落,一直昏昏欲睡的林酌忽然怔了怔。
午休下课的铃声响起,曹礼丰不再多说,只是趁着同学们都还没出来,偷偷把手机塞还给到林酌的校服口袋里。
“这学期听说你要住校,手机还是拿着,免得你父母担心。”曹礼丰狠狠地指了指林酌,警告道:“再敢有下次,直接给你扔窗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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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中晚自习只有一节,第二节采取自愿形式,愿意的留下来学,不愿意的拿着书包走人。
林酌当然从进三中开始就没愿意过。再加上今天他还得回寝室收拾东西,所以走得比较早。
寝室里,唐帆正弯着腰把床单铺平,边铺边说:“唉,酌哥,要不要给你弄个凉席过来啊,现在学校还不让开空调,晚上得多热啊。”
他好不容易把床上都整理干净了,低头一看自己一手臂全是蚊子咬的包,边抓边担忧:“唉我酌哥这么细皮嫩肉的,晚上还不被这蚊子给吃了,操,缺个蚊香啊。大成,你下楼看看有没卖蚊香的买点上来。”
梁应成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外走:“唉,这幅画面真是让人感动……”
“是吧,兄弟情深。”唐帆边喷花露水边说。
梁应成:“母慈子孝。”
“滚你妹的。”唐帆一脚把梁应成踹出门口。
一边的林酌正蹲在地上解电插板连着的电线团,因为已经跟这个奇长无比的电线纠缠了好几分钟,林酌仅存的耐心正一点点被磨光。
“哥你这是拆电线还是解电线?来来来我来。”唐帆拿过那一团电线,开始慢条斯理地解着,边解边问:“酌哥,你这生存能力让我很是担忧啊,你为什么要想不开申请住校啊?”
林酌坐在椅子上,拨弄着桌上的一个建筑模型,有点心不在焉:“想住就住了。”
“唉,不过住校也不是不好,起码方便。正好我也住这层,离得不远。”唐帆边说边往床头的铁架上挂了一个五颜六色的东西。
林酌立马注意到了:“等等,你挂的什么东西?”
“驱邪符啊,我妈以前特地从庙里求来的。你知道我为什么每次打架都能死里逃生吗?”
林酌:“因为每次都是老子挡在你前面。”
“……”唐帆继续把驱邪符的绳子系紧:“除了爸爸您,当然也少不了这个符的功劳。驱邪保平安,不灵我直播剁吊。”
林酌心想我并不太想看你这个直播,我只关心这个丑不拉几的东西挂在床头会不会影响自己睡眠。
“不是,你挂它干吗?我这间就我一人住,要打没人跟我打,不会有血光之灾。”
“就是因为没人住才危险啊!”唐帆压着声音道:“哥,你难道没注意到你房间的门牌号吗?”
门牌号?
林酌望了一眼门口的门牌。
404。
“我知道酌哥你不信这些玩意儿,但挂一挂总没坏处,你看这符包还是香的呢,给你熏屋子也不错。”唐帆说。
他们高一的时候,经常看些无聊的恐怖片,而林酌往往都是最淡定的那个,甚至有时候还能直接睡着。
唐帆知道林酌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但他还是挺信这些的。
而林酌还在想404的事情。
这学校怎么回事,这么不吉利的数字也不知道避开。
关键是以前看的很多无聊恐怖片套路不仅低级而且剧情都差不多,导致404这个诡异的房间号出现率极高。
学校是四人寝,室内整洁干净。因为三中走读生也不少,寝室一直没有住满。
他看宿管窗口名单上,住这间寝室的确实只有他一个人。
“行了行了,你要挂快挂。”林酌转身喝了口水。
宿舍每天十点熄灯。
唐帆和梁应成离开后,已经快要接近熄灯的时间了。
整理了半天夜实在是很疲惫,林酌进浴室冲了个澡。
他掐着时间,争取在熄灯之前洗漱完,然而他刚擦干身子换上干净短裤时,头顶的灯闪了一下,能听见电流刺啦啦的声音。
接着,灯灭了。
到十点了吗?
林酌推开门,发现浴室外的灯还是亮着的。
他觉得估计是灯坏了,于是也没太在意,一边擦头发一边自己床边走。结果屁股还没挨着床板,头顶的白炽灯刺啦一声。
林酌恶狠狠的想:有种你也灭,正好省的老子去关灯。
结果灯管奄奄一息地闪烁了两下,也跟着灭了。
我日。
这个灯这么高级,可以意念操控?
还是……
林酌立马把床头的那个驱邪符拽了下来。
黑暗中,他能看见不远处有个隐约光亮的东西,若隐若现。
晚风透过半开的窗户吹进来,月色昏沉。
有轻微的响动声。
咚咚。
门口突然想起敲门声,在安静的寝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咚咚。
又是两声。
林酌穿上拖鞋下床,慢慢朝门口靠近。
林酌在黑暗中摸住门把手,皱眉问了句:“谁?”
然而,门外还未有应答,整个门忽然索拉一阵响动,砰的一下敞开来。
林酌没有后退的习惯,看见门口的黑影,下意识地一掌袭上去。
“卧槽——”黑影应该也没想到进门就是一个手刀,不过好在反应够快,及时躲开了。
一招过后,走廊外的昏黄灯光莹莹洒进室内。
林酌怔了怔:“叶闲?”
叶闲此时受到的心理创伤也不小,他抬眼,眼神戒备的嗯了一声。
“你住这儿?”林酌一只手扶着门,审视着拖着行李箱的叶闲。
“按理说应该是。”叶闲啧了一声,挑了挑眉:“你要是不想让我在这,我其实可以换一间,反正空的寝室挺多。”
林酌冷笑:“你倒挺识相啊。”
“还行。”叶闲觉得自己要是留在这,说不定晚上睡觉还要在枕头边放个流星锤。他轻声回答后,拖着行李箱准备走。
林酌也并没有留他的意思,毕竟眼不见心不烦,白天见就够膈应的了,晚上还得跟这个三好学生同寝而卧。
他就算被吓死,死外面,从窗子外面跳下去,也不会跟这个学习机住一个寝室。
林酌把门关上。
他指了指头顶的灯:“你他妈不是不亮吗,明天就把你卸了。”
话刚说完,头顶的灯砰的一下,又亮了。
林酌:……
他握紧手里的驱邪符,立马回身打开门,抓住门口转身欲走的叶闲。
“那什么,你要真想在这睡,也不是不行……”
叶闲诚恳道:“其实我不是太想……”
“不,你想。”林酌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拉进来。
叶闲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进了门,正有些懵逼,低头就看见了林酌手上拿的驱邪符。
他挑眉,心中有了猜测。
“你害怕?”
“滚,我是看你可怜。”林酌说。
“好好好。”叶闲动了动胳膊,看着被林酌用力抱住的胳膊:“不过,你准备抱我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