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身边总有那么一两个忠实的狗腿子, 我的女人也不例外。
这个狗腿子向来随叫随到, 但偏偏这回, 我女人向他发出请帖,他竟推脱改日。
我女人是个什么脾气?要你午时来, 你不来她就来。
烈日炎炎, 一天里最热的时候,我女人带着我杀进龙虎将军府——曾经的广威将军府时,那狗腿子正慌里慌张地从后院走出。
“辉仙,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秦辉仙气哼哼道:“谁让本公主请不来小将军你呢!”
武岳急道:“不是的!不是我不来, 是我妹妹,我娘让我和武象帮妹妹收拾嫁妆呢。”
听到“嫁妆”二字秦辉仙就开始心气不顺。
“你家里没下人吗?”
“有是有……”武岳摸了摸后脑勺, 不好意思道:“人手不太够……”
“你们是准备了多少嫁妆?”秦辉仙问。
武岳斟酌着用词, 慢吞吞道:
“……我们听说, 陈王好像没什么家底。我娘怕妹妹过去了不舒坦,就在嫁妆上多添了一点。”
“瞎操心!”秦辉仙没好气道:“我四哥惯会装傻卖穷,你们信他还不如信我的鹅会说话!陈王府的府库富得流油, 抵你们几个龙虎将军府!”
就是。
我用苛刻的目光审视着光秃秃的练武场, 嫌弃道:“辉仙, 我们还是换个人吧,这将军府, 穷啊, 他们的寝室,恐怕还没有我的脚踏豪华。”
狗腿子这才发现鹅爷我的存在,低头朝我看来, 满脸傻笑:“鹅子,你要喝点水吗?”
我闻若未闻,抬起我红通通的右脚丫看了看。
这鬼天气,这鬼地面,烫jio。
我说:“辉仙,咱们走罢,扶贫是没有好结果的,你看国库越扶越空就知道了,这是一个无底洞啊!”
武岳笑道:“我去给你倒点水来!”
呸,鹅爷我说了要喝吗?!
不一会,武岳端着一个瓷碗跑了过来,他小心翼翼地在我面前蹲下,把瓷碗推来。
鹅爷我高贵冷艳,对他视若不见。
武岳道:“我加了蜂蜜的。”
我一嘴扎进蜂蜜水里。
真香。
喝完一碗蜂蜜水后,武岳把我们请进花厅。
这将军府也太寒酸了,竟然连个沏茶的下人也腾不出来,还是武岳亲自泡了两杯端来。
“鹅爷我的呢?!”我怒声道。
武岳把一碟枣子推到我面前。
……行吧。
三个屁股都坐稳后,我的女人开门见山,直入正题,狗腿子比狗东西迟钝,只以为我女人是想出去游历散心,毫无心机道:
“江南——”
“不去江南。”我女人不耐烦地打断他。
武岳想了想:“岭南呢?听说扶贫之后,岭南越来越繁荣了,特别是海港建立以后,我听谭光说,在岭南的市集上,每天都能见到京城见不到的稀奇玩意。”
“谭光从岭南回来了?”秦辉仙神色惊讶。
“前几日回来的,昨日我们才一起吃过饭。”
“你们竟然不叫我!”秦辉仙怒道。
武岳急忙解释:“是他请的我,我也不知道没有你……要不我再请你吃一顿?”
“我是差这一口饭的人吗?”我女人发怒了。
鹅爷我也一翅膀打翻桌上的空碟子:“爷是缺这一口枣的鹅吗?!”
武岳起身,又给我抓了一把枣子进碟子。
“是我不会说话,你别生气。”武岳犹豫片刻,忽然问:“辉仙,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什么?”
“我听说……你要和裴逅定亲了?”
“谁说的?谣言!谣言!谁造谣传谣,我扒了他的皮!”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我也是从外边听来的,流言果然当不了真。”武岳傻乎乎地笑着,鼻尖上浸出了汗珠,一张脸也越来越红。
“你怎么啦?”我女人皱眉道:“你是不是中暑了?”
我呸地一声吐出一枚枣核。
“他是心怀不轨,想挖鹅爷墙角!”
武岳在腿上擦了擦手心里的热汗,低若蚊蝇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选个什么样的驸马……”
“……不知道。”秦辉仙蹙着眉想了许久:“但我不想嫁给表哥,他一点意思都没有,他说的话我听不懂,我说的话他也听不懂,要是以后他成了我的驸马,他一个人写诗,我一个人骑马,那多没意思啊!”
我呸地一声再次吐出一枚枣核。
“那倒不一定,你瞧双圣不就处得挺好,你姐她不会舞枪,你弟也不会写诗啊。再比如咱们——你不会孵蛋,我不会生仔,我们这小日子不一样过得和和美美的吗?”
武岳叹了口气,弯下腰捡核。
“辉仙,你这鹅,怎么就是学不会把枣核吐在桌上呢?”
我女人最是护短,不用鹅爷我出马,便理直气壮道:“我的鹅子会吐核已经很了不起了,你看谁家的鹅吃枣还会吐核?你哪能要求一个鹅子不仅会吐核,还吐对地方?”
武岳羞愧道:“是我太贪心了……”
一番交谈,让我的女人对岭南起了兴趣,为了更加了解岭南现状,她决定亲自拜访刚从岭南回来的谭光。
武岳亲自送我们到龙虎将军府门口,再次对不能陪我女人出门而道歉。
“算了……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秦辉仙道。
你不是吗?
我险些踩空一节阶梯。
“辉仙,如果你有什么烦心事,就给我写信,我一定会当天回信的。”武岳说:“等我妹妹出嫁了,我再约你打马球。”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女人痛快答应。
武岳扭扭捏捏想说什么,秦辉仙催促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啊!”
“你找驸马……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武岳断断续续地说完了,一张脸火烧火燎,盯着鹅爷我肥啾啾的屁股尖尖看。
小心你的招子!
秦辉仙一张脸绿了:“……你逛青楼还想娶公主?”
武岳一张脸也绿了:“我什么时候逛青楼了?”
“他们都这么说啊。”
武岳悲愤道,耳朵红得滴血:“我没有!从来没有!我、我顶多看了几本画,但我绝对没有去过青楼!”
“是吗?”秦辉仙皱眉:“那是谁在害你?”
武岳气得要死,一脚踢在门口的石狮子上:“……一定是仇远在背后陷害我!我这就去找他理论!”
“你不给你妹收拾嫁妆了?”秦辉仙朝他背影喊道。
武岳头也不回,挥手道:“我揍了仇远就回来!”
秦辉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嘀咕道:“古古怪怪……”
我附和点头:“像鹅爷这样十全十美的可遇不可求啊……”
我女人弯腰抄起我,踩着侍女给的马凳上了马车。
“公主,现在去哪儿?”驾车的马夫问道。
“京郊围场。”
……
“凤阳公主来了?”正在巡视围场的谭光皱眉道。
“是,凤阳公主正……”
下官话没说完,一人一鹅已经风风火火走进围场。
谭光眼神示意,下官行礼告退。
“谭光!谭光!大个子!大个子!”秦辉仙还没走近,她咋咋呼呼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谭光神色无奈,脚步不由朝她走去。
“……你来做什么?”
我女人一路小跑来到谭光面前,浑然忘了身后连跑带蹦的我。
“嘎!”
这光秃秃的地面,真的烫jio!
“大个子!你请武岳吃饭,怎么不请我吃饭?!”秦辉仙大声道。
“在场的都是男人,你来做什么?”谭光道。
“我来吃饭啊!”秦辉仙理直气壮道:“难不成你们去酒楼,不是去吃饭的?”
“……你不懂。”
“你说了我不就懂了?”
谭光转移话题:“你的鹅怎么了?”
我女人这才注意到在她脚下蹦个不停的我。
她弯腰把我抱了起来,我心疼地看着两只险些变成炙烤鹅掌的脚丫。
鹅爷我憎恨夏天!
谭光看了眼我女人鼻尖的细汗,道:“马厩里有母马正在分娩,你想看吗?”
“想!”秦辉仙眼睛发光。
谭光带着我女人,我女人抱着我,我们三一起步入马厩。
几个养马的官吏见到我们,接连行礼请安。
谭光点了点头,走到正在生产的母马马厩前,道:“情况怎么样?”
我女人抱着我紧跟上,在他们围着的马厩里,一匹侧躺在地上的黑色大马正在分娩,小马的马腿已经出来了一条。
我女人还是头回见到这画面,不禁瞪大眼睛观看。
“母马没什么力气了,小马似乎胎位不正……”
秦辉仙听到官吏的回答,转头道:“那你们怎么不帮它?”
“不能帮。”谭光道:“得它自己生下来,不然就算生下来,也活不下去。”
秦辉仙听完,不由更加忧心。
“再用点力啊!你的小孩都出来一条腿了,你一定不能放弃!”
“嘎!”为母则强,努力啊你!
谭光正在和下属商谈今年京郊围场能出多少匹马,忽然听到身旁传来鼓励声,他哑然失笑,抬头看向捏着拳头,全情投入给马鼓气的秦辉仙。
“凤阳公主有一颗赤子之心……”官吏赞道。
谭光无奈笑道:“孩子心性罢了。”
“大个子,你说我坏话,我可都听到了!”秦辉仙狠狠瞪了谭光一眼。
“是是,我向公主赔礼道歉。”
就在两人说话的间歇,母马一鼓作气生出了小马,秦辉仙兴奋异常,比自己当了妈还高兴。
谭光笑道:“有这么高兴吗?”
“还不是因为秦……”秦辉仙硬生生改口:“我第一次看见刚出生的小马,当然高兴了!”
谭光无视她的改口,道:“你不必担心皇后,陛下给她找了全国最好的稳婆,神医也随时随侍在旁,一定会平安生产的。”
秦辉仙底气不甚足地哼了一声。
“……我才不担心她呢。”
官吏悄悄离开了,马厩里就剩下他们两人,再加上鹅爷我和两匹马。
鹅爷我把扁嘴戳进木栏空隙,担忧地看着还躺在地上的产妇和新生儿:“没有产后护理吗?”
没人理我。
“大个子,你还回岭南吗?”秦辉仙问。
“下半年回去。”
她不满道:“怎么又走啊?”
“岭南和漠北新建的马场现在还有许多问题,我不去不行。”
“你手下的官员吃白饭的吗?派他们去啊!”
“如果我连实际情况是个什么样都不清楚,怎么管事管人?皇后派我掌太仆寺,管天下养马之事,我就要尽职尽责,怎么能假借他人之手?”
“大个子,死板!傻大个!”
她骂了一通,谭光不为所动。
秦辉仙自己先觉得没趣,转而问道:“岭南好玩吗?”
“玩?看你玩什么。”谭光道:“有山有水,气候温暖。海港建立以后,多了许多外来的藩商,白皮肤黑皮肤的都有。岭南水果也多,荔枝又大又甜……”
“好,我决定了!”秦辉仙大声道。
“……你决定什么了?”
“不告诉你。”
我的女人一把将我捞起,刚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喂,我问你——”
“什么?”
“你真的打女人吗?”
“……仇远说的?”
“你管谁说的,你就说你打不打女人?”
“我不打女人,”谭光忽然靠近,逼得秦辉仙后退一步:“……但我杀女人。”
秦辉仙一愣,傻傻地看着他。
谭光看着她的模样,笑了出来,重新拉开两人的距离。
“……战场上,我的任务就是杀人,不管敌人是男是女。”
秦辉仙意识到自己被逗弄了,恼羞成怒道:“你……战场上哪有什么女人!”
“说不准有的人觉得自己是花木兰再世。”谭光轻描淡写:“战场上也不是没有打扫出女人尸体。”
秦辉仙还没说话,他看了眼外边的天色。
“你要走了吗?”
“怎么?”
“等太阳落下,我带你骑马。”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