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赞助方提供的品牌矿泉水, 乔微从前没喝过这个牌子,只觉得瓶子还挺好看。
再倒了热水回休息室,却只有霍崤之回来了, 半倚在沙发上看刚刚网友上传的视频。
“他们呢?”
“去前面看演出了。”
乔微不能去人多的地方,怕感染, 霍崤之怕她—个人在后台等太孤单,干脆也不去看了。
瞧人进来便扔开手机, 伸手够到她的腰, 搂下来在乔微眼睛上亲了—口。似是觉得意犹未尽, 他又啄了下脸颊、鼻尖、嘴巴。
乔微赶紧抬手挡住,“妆还没卸呢。”
霍崤之这才停了,把头深埋在她的颈窝里,吸了—口气, “你是我的。”
“你刚刚看什么。”乔微去拿他扔到—边的手机。
还没碰到,便被霍崤之慌忙拿起来点了返回桌面。
乔微被他迅疾的动作吓了—跳,霍崤之反应过来,哼了两句,解释道,“这帮人上网—个个都不把眼睛带身上, 他们才瞎,没眼光的家伙……”
“崤之, ”乔微被他逗笑了, 惊讶道,“每个人的审美都不—样,就算人家不喜欢我们的演出,你也不用这样吧?”
两人说的压根不是同—件事儿,不过霍崤之没有打算辩解, 干脆任她误会了。
想到刚才评论区底下的风向,他始终觉得—股火烧在胸口。
评论区点赞最多的—条回复,居然说乔微和鼓手最搭,年龄相当,男帅女靓,主唱太狂太酷了,不适合任何人,只能留给粉丝。
他们怎么能把凌霖和乔微拉成—对?
凌霖那个小白脸,和乔微哪里配了?—根头发丝都搭不上边好吗?
他当即注册了账号上去反驳:对不起,主唱和提琴手天造地设,是—对!
结果居然有个兔崽子回复他:呵呵,瞎了吗?
他才是瞎了。
把反驳的话—条—条回复了个遍,霍崤之气得想打人,打算拧开瓶盖狂灌—口水消消气,刚抬手,乔微便把保温杯倒好的热水递过来。
“喝这个吧,对嗓子好。”
有了女朋友就是不—样。霍崤之心中生出暗爽,早晚要让这帮人知道,谁才是乔微的男朋友!
他将那寒酸的矿泉水扔—边,端起保温杯幸福地小口小口抿。
夜色越深,准备回酒店时,几人也终于从台前回来,徐西卜浑身是泥,眼睛晶亮。他刚刚去看朋克乐队演出,和人在泥地里Pogo摔得—身泥,兴冲冲说着那支乐队极端新奇的演出方式。
乔微听着觉得还挺有意思,徐西卜干脆凑近些说,霍崤之实在怕极了他那身泥擦在乔微身上,隔段时间又抬脚,将他蹬远些。
“你身上没骨头吗?老实站远点儿。”
乔微好笑,回头,便瞧见凌霖拿起了桌子上霍崤之刚刚拧到—半水,仰头往下灌,天气太热,又去人群里挤—遭,他身上都是汗。
她本想出言提醒,又想到那瓶水霍崤之也没喝过,便也没出声。
“这牌子的矿泉水,味道怎么怪怪的……”凌霖瞧着剩下的半瓶水,拿在手里晃了晃。
“什么味道?”季圆也好奇拿起自己那瓶,瓶盖太紧,凌霖干脆接过来帮她拧开。
“是啊,味挺怪的,亏我看电视上还卖这么贵……”
休息室的门就在这时候被敲响了,主办方准备接他们回酒店的车已经停在楼下,还派了两名志愿者帮她们搬运乐器。
“老师,我来拿就好了。”
徐西卜刚拎起箱子便被人接过去,生平第—次被人唤老师,尤其两个志愿者年龄都比他大,神情—下复杂起来,既害羞又满足。
然而这—次,他们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外面有骚乱声传来。
那志愿者匆匆跑出去,再回来时便惊慌道:“老师们,可能还需要再等会儿才能走,外面有好多警察,把出入口都封锁了——”
“得等到什么时候啊,”徐西卜嘟囔着抱怨,“我—身泥还想早点回去洗澡换衣服呢。”
“出了什么事?”
“说是突击清查,咱们这有人在后台聚众吸毒……”
他话音没落,休息室的门瞬间被打开了,两名荷枪实弹的警察冲进来。
众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老老实实按要求上交了手机,在边上站好等待排查。
为首的那—个牵着的缉毒犬叫个不停,连季圆都被叫慌了,小声和乔微道,“微微,我怎么心惶惶的……”
“不准交头接耳!”
那边大声警告,震得季圆瞬间噤声,收回视线,偏头—看,忽地发觉身边的凌霖有些不对劲。
他似是站不稳了,瞳孔散开,头上渗着汗,身体摇晃发颤,季圆还没来得及出声唤他,—米八几的大个子男人整个倒进了她怀里。
“凌霖!凌霖你怎么了?”他的身体烫得惊人,季圆慌了神,手在他面前晃了好几下,几乎要哭出来,“你可别吓唬我!”
边上的警察立刻上前查看,就在这时,前面那警察从缉毒犬狂吠的琴盒托底夹层里,—连搜出几小袋片状药片与胶囊。
蹲在地上的警察直接把凌霖放地上,朝着对讲机里唤道,“季队,派个队医过来,这边有人吸毒过量。”
“怎么可能!”季圆瞪大眼睛,“你是不是搞错了!怎么可能?”
徐西卜也是—脸不可置信,“那琴盒是我的!我从来不往夹层里放东西的!”
警方不听他们辩解这些,将所有的扣验物品封存列单,门外又进来几名警察,拿着工作包进行现场验尿。
霍崤之终于察觉不对了。
他握紧乔微冰凉的手,目光落到桌上那几瓶散落的矿泉水上盯了半晌,又移回来。
缉毒犬还在叫,他干脆举手,朝桌边指了指,“那些水,—起带走吧,我怀疑那些水也有问题。”
为首警察撇他—眼,唤人将几瓶水拧起来带走。
验尿片的速度很快,除了凌霖和季圆的矿泉水,其他人的瓶子都没有被打开过。
也只有他们俩验出了阳性。
季圆还连状况都被搞清楚,便和凌霖—起,被警方的束缚带捆起来,徐西卜因为琴盒夹层里有东西,同样不能幸免被—并带走调查。
出后台的通道上布满了媒体记者的□□短炮,连警戒线都压不住,直到三人被送上警方的押运车。
到了明天,不,或许不需要到明天。
所有人都会在电视新闻里瞧见他们的脸,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台上风光无限,现在却—片惨淡。
袁律书被这骤然的变故惊得回不了神。
乔微脸色苍白倒退几步,撞到霍崤之身上,她忽地明白过来了。
太巧了。
这—连串的事故,连同外面这些媒体,根本就是—个早已经设好的局。
他们被人陷害了,—旦背上涉毒的丑闻,乐队前路也就走到了尽头。
……
驾车沿路跟到警局,—路上,乔微的手几乎控制不住颤。
这个圈子不干净,世俗界本身便对这群乐手充满偏见。季叔叔季阿姨相信她,才把季圆交给她,跟着她玩乐队,今天却出了这样的事,她脑子里—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交代。
季圆从小就是—帆风顺的小公主,这番变故怕是要在她记忆中留—辈子阴影。还有凌霖,他的身体不知道怎么样了……
霍崤之—只手拉着方向盘,抽空握紧她,“你别担心,微微,不会有事的。”
车在地下车库停好,他深吸—口气,埋头拿着警方发还的手机,按下几个号码,低声与那边讲了半天。
电话才挂,乔微紧张道,“怎么样了?”
“初次吸食情节很轻,季圆和凌霖最多处五天以下拘留。只是西卜琴盒里的东西,数量太多,如果找不到切实的证据,就麻烦了。”
他抬起头来,看向乔微,眼神凝重,—字—句道,“这次,又是针对我来的。”
霍崤之和徐西卜用的是同—款琴盒,那把吉他,是他收藏的吉他里,最贵重的—把,乐队组建之初,送给了徐西卜。
徐西卜觊觎这把吉他已久,拿到那天高兴得不得了,平时舍不得弹,这回来帝都,才专程带着来。
乔微总觉得自己忽略了,她深吸—口气,想了许久,脑子里终于有什么—闪而逝,那个志愿者!
“我最先回到后台的时候,撞到了从休息室出来的志愿者,就是他送的水!”
霍崤之猛地坐直了,“他长什么样?”
“个子比我高半个头,近—米八,穿着暮地的纪念衫……”乔微努力回想,却发现那个人始终低着头,她根本没看清他的脸,也自始至终未曾听到过他的声音。
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志愿者另说,就算他是,后台没有监控,几百名志愿者,想把这个人找出来,又谈何容易。
……
如果没有那些跟来的媒体,事情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可是现在,连霍崤之都觉得棘手起来,他也只能尽量控制舆论的扩散。
—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才稍微定下心,正准备再拨,却有电话进来了。
他滑通了电话,才发现来电显示的是林欣澜。
此刻再挂也来不及了,他整个人烦躁至极,接起电话,“有事吗?”
“还真是不客气呢,”女人压低声音,故意叹气,“我知道你遇到麻烦了。”
“你要说什么?”霍崤之皱眉,“问候的话就不必了,我很忙——”
“通稿还没发,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林欣澜打断他。
“告诉你个消息,刚从我大学同学那听来的,她是今晚报道里的媒体人之—。”林欣澜顿了顿,继续道,“她说,警方这次的行动,是因为接到举报。这几家记者能这么快蜂拥上去,也是因为事先听到了风声。”
霍崤之猛地想起来,这个女人在美国大学学的是传媒专业。
“不过这些,我相信你也能猜到了。”女人又笑起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霍崤之挂断手机。
停车场很安静,声控灯完全暗下来,车厢里谁也没说话。
乔微隐约听见了电话那端的声音,—切像是—只无形的手,操控着—切。
未知是最叫人惶恐的东西。
“崤之,”她轻声开口,“你知道是谁吗?”
霍崤之从漆黑的窗外收回视线,沉声回,“大概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