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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第97章万寿节

香妩当然不舍得在自己心爱的侯爷面前摆公主的谱。

在她心里, 侯爷永远是侯爷,至高无上,她爱得死心塌地, 爱得心甘情愿,所以即使他如今失去了一切,他依然是尊贵的侯爷。

可是,涉及到自己的儿子雅达,那就不一样了。

香妩好生问了一番,到底是把儿子送去了哪里,知道是一处叫岳林书院的,她并不敢全信霍筠青的话,便招来了管家,详细盘问一番,听了管家的话后,泪如雨下。

说是那个学院学纪严苛, 闻鸡起舞,挑灯读书,若是哪里一个不好,便是竹编伺候,听说有人走着进去, 爬着出来。

这样的地方,是自己儿子能去的吗?她的雅达,岂不是小命休矣。

当下愤愤捶打了霍筠青一番, 又扭过脸去生气一番, 霍筠青见此,少不得搂着轻声细语地哄,说儿子大了, 也应该上进,那书院的院长是自己的朋友,定会好生管教儿子云云。

香妩含泪道:“雅达需要管教吗?他不是挺好吗?凭什么这么小,就把他送那么远,那不是人待的地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以后如何是好?”

霍筠青无奈了。

其实就是想给这小子一个小小的教训,让自己和香妩能享受浓情蜜意的新婚,顺便让他开始启蒙,毕竟也算太小了,他又是聪明孩子,假以时日,必能成器。

不过这些心思,他说了,看来香妩也听不进去,人家只有三个字“要儿子”。

霍筠青叹了口气:”那我飞鸽传手,让人把他带回来吧。”

香妩马上不哭了,睁着泪眼:“真的?”

霍筠青更加无奈:“当然,我怎么会骗你呢?”

香妩哼了声,擦了一把眼泪:“你嘴里没真话,总骗我!”

对于她的指控,他无奈地抿了抿唇,不敢说话了。

行,他承认,刚才的事情,他确实是骗了她。

在香妩的抗争后,霍筠青马上派人去接雅达,香妩望眼欲穿,接雅达的侍卫总算回来了。

谁知道并没有接回来雅达,原本满心期盼的香妩脸色顿时变了,她指着霍筠青控诉:“你骗我,你骗我!雅达呢?”

霍筠青也是疑惑,忙问那侍卫长,侍卫长却是回禀:“小少爷去了学院后,如鱼得水,乐不思蜀,说先不回来了。”

啊?

香妩不信:“侯爷骗人!”

霍筠青沉下脸,仔细盘问侍卫长,侍卫长也好生无奈,又把当时情景详细说了一遍。

原来这学院是分为数个学堂,每个学堂中的孩子年纪相仿,雅达进的是三至七岁的长鹿学堂,结果他一进去,就已经把长鹿学堂的孩子都欺负得闻之色变,从此吆五喝六的,好生威风凛凛。

侍卫长:“孙院长也是劝着少爷回来的,但是少爷说,此处甚好,他倒是颇交了一些朋友,玩得极好,才不要回。”

侍卫长没好意思说,当小少爷这么说的时候,旁边他那几位“朋友”全都耷拉着脑袋,好生委屈好生无奈,敢怒不敢言。

霍筠青挑眉,之后过去,揽着香妩:“公主,你看,雅达去了后如鱼得水,既然孩子喜欢,我们做父母的,也不应该太过拘束着他,是不是?”

香妩还是有些怀疑,对着那侍卫长好生审问一番,确定不是霍筠青不让儿子回来,确实是儿子喜欢那学院,也就罢了:“算了,随他去吧。”

不得不说,两个人久别重逢,自是胜过新婚,霍筠青又一改往日高冷,对她宠爱呵护备至,香妩的日子,简直是掉到了蜜糖罐里,无半点操心之事。

谁知转眼到了这个月,是太上皇的寿辰,香妩这个公主自然应该前往燕京城,为太上皇祝寿,而霍筠青不舍和娇妻分离,也要跟着过去。

香妩有些担心了:“你也要跟着我去京城吗?”

霍筠青正在写字,听到这话,笔锋微顿,低哼一声:“怎么,我是见不得人吗,竟不想让我去?”

香妩:“……”

难道他不是见不得人吗?

香妩颇有些为难,虽然就算让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但总觉得……心虚。

她低头犯愁了一会,才终于道:“到时候去了,你尽量少见人吧,被人家认出来,万一被人上谏也就罢了,就怕被——”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就怕被霍家的宗族看到,只怕是他们的老祖宗都能气得从坟里爬出来吧。

霍筠青笑了,把毛笔往宣纸上一扔,语气略带嘲意:“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香妩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好,那我们就一起去吧。”

霍筠青眉毛动了动。

看这小女人,他是多见不得人,好生不甘愿的样子。

他偏要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燕京城,让所有的人都看看,他就是迎娶了公主的那位新驸马。

这一日,燕京城里挂彩披锦,彩棚罗列,一路进宫去,自是舞狮放炮,载歌载舞,这都是为了太上皇的寿辰。

香妩进宫为太上皇祝寿,到了东华殿,却见广袖高髻,珠围翠绕,处处都是华贵雍容,自是有些陌生,她虽贵为公主,但其实并不是长在燕京城,赐了封号后便去了封地,身份虽贵,却并不认识哪个。

她的母亲琪雅公主如今也回去草原了,是以宫中她认识的,不过是皇兄罢了。

皇兄倒是对她颇为体恤,特意命他身边的太监寻了两位女官陪着她,听凭调遣。

香妩见此,便安静地坐在一旁候着,她知道接下来要有许多繁琐礼仪,这些礼仪她提前学过,倒是没什么担心的,只是觉得无聊罢了。

这时候,早有其它皇亲国戚,注意到了香妩,毕竟这位博远公主,不说别的,只从那封地看,就知道是备受太上皇和皇上宠爱,听说皇上和她竟然是双胞姐弟。

大家便寻了机会,过来和香妩搭话,稍微聊了几句后,倒是发现香妩性情柔顺,并不是她们以为的嚣张跋扈之辈,便越发殷勤周到,和她说话,又给她说起万寿街种种节目,讨她喜欢,趁机结交。

旁边有几个,开始没敢上前,后来发现这位大名鼎鼎的博远公主竟如此平易近人,一个个暗中生悔,也都跟着上前。

而就在人群中,励步吏部左侍郎陈大人的家眷陈夫人,正眼巴巴地往这边看。

她的丈夫只是四品官衔,她降一级得诰命,也只是五品诰命而已,按照往年规矩,是万万没机会进宫祝寿的,可今年不同以往,这是皇上为太上皇祝寿,百官同庆,是以国外恩准,五品诰命也能进宫赴宴拜寿,这么一来,她算是挤进来见见世面了。

第一次来,自然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一时听别人说,前面那是博远公主,便眼睛放光,心中暗暗存了巴结的意思,她家大儿媳妇更是小声说:“娘,你看,那就是博远公主,听说这位博远公主是当今皇上的孪生妹妹。”

陈夫人点头:“是,我看着她和你们年纪倒是相仿,回头你们热络殷勤一些,或许就对了人家公主的眼缘。”

大儿媳妇点头:“娘,这个我自是明白。”

说话间,旁边的霍迎云,却是心中暗暗一惊。

原来当时霍迎云抱着公主梦进了燕京城,结果被琪雅公主直接揭穿,差点一巴掌扇旁边去,霍迎云震惊不已,羞耻难堪,被押下去了,结果被押下去后,再无人理会她了,等到被想起,她已经颇吃了一些苦头。新帝赵迎峰到底是顾念昔日那点情分,便匆忙将她迎出,回禀了太上皇,在京中为她寻了人家许配了。

霍迎云许配的是京中吏部左侍郎陈大人家中的第三子,这一次万寿节,也跟着自己的婆母嫂子进宫祝寿,不曾想,竟然这么不经意间看到了香妩。

乍看到香妩,霍迎云也是叫苦不堪。

她知道香妩竟然是太上皇的亲女儿,赵迎峰的亲妹妹,如今被封了公主,尊贵无比,但想着对方封在博远,并不能轻易遇到。

没想到她竟然来了,来了也就罢了,竟然还听到自己的婆婆和嫂子在那里商量着如何去这香妩跟前讨好。

霍迎云心中好恨,不就是一个丫鬟吗,怎么如今竟然这般金贵?

真想一巴掌过去,吐她一口,当场揭穿,不就是昔日她身边伺候的丫鬟,性子下贱,人皆可夫!凭什么金尊玉贵当公主!

可……这也只是心里想想罢了。

再不是往日,她是小姐,她是丫鬟,她可以随意折辱她,打发她。

霍迎云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旁边自己的大嫂突然道:“迎云,你不是来自定远吗?我听说这位公主自小养在定远,风土人情方面,你应该和对方有些话说吧?”

霍迎云心里一个咯噔,忙道:“我虽长在定远,可,可并不认识这位公主。”

然而她的婆母却道:“既然都是在定远城,那多少能搭上话,你过去给人家请安,讨个好,说说定远,兴许人家就能多和你说几句。”

霍迎云听着这话,袖子底下的拳头都攥紧了,几乎无法想象,怎么有一天,她竟然需要战战兢兢地凑过去那小丫鬟香妩跟前,只为了能“人家多和她说几句话”。

她家嫂子催她:“你出身小门小户,自然不懂这大家规矩,在这种场面,哪能如此扭捏?快随我过去向人家公主请安。”

霍迎云嫂子这么一说,如果照霍迎云以前的性子,那是早给她一巴掌了。

什么小门小户,她是侯府千金!哪是陈家这种小门户能比的!

可现在,虎落平阳被犬欺——霍迎云深吸口气,知道今日不同往时,自己并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更不是那什么皇家血脉,自己竟然只是一个农户的女儿,只是当年无意中被人调换了而已。

再不是从前了,根本没法比了。

霍迎云忍羞含耻,凑上前去,和自家嫂子一起和香妩搭话。

香妩身边此时围绕了不少人,皇亲国戚,朝廷命妇,一个个都陪着小心和香妩说话,言语中时不时都是恭维,恭维香妩雍容华贵气度不凡,恭维香妩喜得贵婿夫妻恩爱,甚至还恭维“听说驸马爷年轻俊朗才华出众”。

听得这句,香妩险些想笑出来,该不会以为自己招了一个驸马就年轻俊朗了吧?

霍筠青自是俊朗无双,但若说年轻,还真不算呢。

不过香妩也没说什么,随口应着罢了,她看出来了,自己已经是宴会的香饽饽,人人都想和自己说话,大家都捡好听的说。

正这么想着,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畏畏缩缩地跟在一个夫人身后,要凑过来,却又不敢的样子。

香妩一时有些意外,没想到竟然遇到了霍迎云。

当初霍迎云还是她问起来赵迎峰,赵迎峰这才想起来,之后匆忙为霍迎云安置了一个身份,又让她嫁到了一户人家,听赵迎峰的意思,虽然不是什么公侯之家,但家风尚好,所配之人也品貌端正,算是不错的一桩婚事了。

霍迎云自然明白香妩看到了自己,一时真是羞耻难当,无地自容。

昔日自己为小姐,对方为丫鬟,自己何等威风,如今倒是要过来拜见人家,一时真是僵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旁边她嫂子扯了扯她袖子,见她还是不动,只能踩了踩她脚。

霍迎云吃痛,只得上前请安,只是到底低着头,看都不敢看香妩一眼。

香妩自然明白她的局促。

其实以前的许多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她并不至于怀恨在心要加倍报复人家,所以就装作没看到一样。

霍迎云见香妩面色如常,倒是没有寻自己麻烦的样子,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谁知道这个时候,她大嫂却突然道:“迎云,你不是生在定远吗?公主殿下便是生在定远,或许曾经听说过?”

这话其实有些突兀了,不过没办法,这陈家大儿媳妇见自己弟妹不争气,只好硬扶着霍迎云上,怎么也得想办法结交攀附一番。

霍迎云顿时尴尬了,她红着脸,期期艾艾地点头,呐呐地说:“是,是生在定远,不过我出身小门小户,哪里有缘得见公主……”

香妩听着这话,倒是笑了,不过也没应话。

对霍迎云没什么存心报复的念头,但也没有提携的念头,她知道自己但凡多和霍迎云说上一句,别人怕不是以为她青睐了谁,由此不知道生出什么事端,是以对此并不理会。

霍迎云说完,见香妩并不接话,倒是尴尬了一番,一时偷眼看过去,却见香妩头戴凤钗,身穿诰命华服,端得是秀雅雍容,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自小养在皇宫里的公主。

一时心中泛酸,酸得难受,区区一个丫鬟,怎么就成了公主!

心中自是不甘,怎么想怎么难受,难受得恨不得一头撞死才好。

这么想着间,她家大嫂已经一把将她拉到一旁,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怎么在公主面前如此扭捏?像个什么样子?!”

她家婆婆也咬牙道:“太过丢人现眼,早知道你这般不上台面,还不如不带你来得好!”

霍迎云听这话,险些哭出来,她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境地,这些人,哪里知道昔日她享受过何等荣华富贵,又哪里知道,她们眼里的公主,还曾经当过她的奴仆为她端茶递水日夜侍奉!

但是这些,也只能憋在心里,哪里能说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