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丫鬟回话,谢氏摸摸自己虽然过了三个月却还没有太显怀的小腹,垂眸想了想,打发暖荷去请姑娘过来。
程岚很快就到了。她见过陆尧,对自己俊朗儒雅的未婚夫很是满意,这两月母亲又恢复得好,程岚过得也很是顺心,渐渐恢复了当初的明朗。
“娘有事找我?”程岚熟稔地在母亲身边坐下,笑着问道。
“嫁妆都准备好了吧?”谢氏握住女儿的手,眼里全是慈母的温柔。
程岚微微红了脸,低头道:“都好了,娘要不要过去看看?”
她定亲定的晚,但嫁妆父母早就给她准备好了,剩下一些绣活儿,只有嫁衣和送给陆家至亲长辈的礼是她亲手绣的,其他小件都让绣娘帮的忙,以前交好的姐妹也帮了不少,连身体不太硬朗的孟仙仙都送了一对儿帕子给她。
谢氏颔首,与女儿一起出了门。女儿将嫁,皇上暂且解了她的禁足,太后也将宋嬷嬷召了回去。
嫁妆谢氏早就看过,这次看得主要是绣品,一一看过,谢氏携着女儿坐下,轻声嘱咐道:“你嫁去岳阳,千里迢迢,往后回来一趟不容易,我记得你与你二嫂关系不错,因为娘的错才淡了下来。眼下你要走了,就放下那些恩怨吧,送点亲手绣的东西给你二嫂,留点念想,不枉曾经相交一场,还有元哥儿,娘知道你喜欢他。”
程岚震惊地看向母亲。
谢氏叹口气,拍拍女儿的手,很是沧桑地道:“很多事情,尝到了苦果才会后悔,娘就后悔了,但娘罪有应得,不想连累你。阿岚去吧,你二嫂心软善良,她不会迁怒你的。娘其实还是自私了,想着你跟她交好,将来我跟你父王不在了,他们多少都会替你撑腰,不至于让你没有娘家可依。”
“娘你说的什么话,父王身体硬朗,你更是年轻,怎么说那些晦气话让我难受……”程岚不爱听这话,想跟母亲生气,可不知为何莫名害怕,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谢氏笑着替女儿擦泪,自责地道:“好好好,是娘不好,也是,娘还等着抱外孙呢,怎么都得再活个四五十年。”
“娘与父王会长命百岁的!”程岚靠在母亲怀里道。
谢氏抱着女儿哄,最后还是劝她出嫁前好好跟二嫂道别。
程岚明白母亲的苦心,回头认真绣了一方帕子,一件男娃肚兜,选在初四这日去了长风堂。
含珠有些意外,瞅瞅院子里陪元哥儿捉迷藏玩的妹妹,她领着如意去了前院见客。
许久没有说过话了,程岚面对含珠有些拘谨,但想到这个二嫂的温柔,她鼓起勇气将手里的礼物递了过去,细声道:“二嫂,我知道因为我娘的关系,二哥二嫂受了很多委屈,平时我也不好意思再过来套近乎,但不管发生什么,在我心里,二哥二嫂永远都是我的亲人。过两日我就要出阁了,以后离得远,不知何时还能再见,这是我亲手绣的,送给二嫂与元哥儿,就当是留点念想吧。”
十六岁的大姑娘,话语真诚,目光坦荡,含珠心中复杂,念及程岚的懂事与为难,如今又要远嫁了,她稳稳接过了礼物,诚心道:“听闻陆公子博学多才温文尔雅,是个好儿郎,愿妹妹嫁过去后与他琴瑟和鸣,百年好合。将来妹妹遇到什么麻烦,如果有我们能帮上的,妹妹尽可写信过来。”
程岚轻声道谢,余光里瞥见如意防备地盯着她送出去的礼,她识趣地告辞。
含珠没有怀疑程岚会害她,但她也不会用程岚送的东西,司嬷嬷就不一样了,谨慎地检查了两件绣样,最终什么都没检查出来。含珠听说后摇头失笑,想了想,又去库房挑了两样东西,留着明日给程岚添妆。
三月初六,静王府唯一的姑娘顺顺利利嫁了出去。
楚倾又来催了一遍,含珠有些头疼,“爹爹咱们不是说好了吗?等她回完门就过去。”
楚倾知道,他就是想试试,万一女儿松动了呢?
结果他还是低估了女儿对俗礼的看重,好在没有几天了。
含珠也是说到做到,三日后轻轻抿了口程岚夫妻俩敬的茶,送了小两口见面礼,当天下午她就抱着元哥儿随楚倾去了侯府。妹妹来了月事,提前回周家了,约定身上干净了再去找他们。
到了侯府,四喜小声提醒含珠,“夫人,是不是该请郎中过来把脉了?”
含珠摸摸小腹,笑着点头。
月事迟了这么久,她几乎可以断定自己是怀上了,就等着回了侯府再传出消息的。
楚倾听说女儿可能又有喜了,高兴地不得了,待郎中确认是喜脉,立即就让富贵去安排,要请戏班子来家里唱戏,被含珠及时劝阻。福建那边有战事,朝廷上下都紧张地盯着那边,这时候唱戏不合时宜。
楚倾马上又想别的法子庆祝,阿洵兴奋地在旁边帮忙出主意。
含珠没理他们,趁儿子黏着外祖父,她去了屋里,提笔给程钰写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云阳侯府为了家里要添丁喜气洋洋时,静王府,谢氏却因为女儿即将随丈夫去岳阳而彻夜难眠。
程敬荣被她翻身的动静惊醒,迷迷糊糊地问,“哪里不舒服?”
谢氏轻声道没事。
程敬荣猜到她舍不得女儿了,伸手将人搂到怀里,困倦地哄道:“睡吧,阿岚过几天才走呢,别累着小的。”
谢氏乖顺地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时,眼角有泪水无声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