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血型、星座、年纪?
答:b型(我奶奶是b型,我猜我也是),狮子座,还有三年就成年了。
问:小名?绰号?
答:老子也叫林林!
问:qq?电话?
答:没有,学习好的小孩都没有。
问:最喜欢的音乐?
答:《少女的祈祷》。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每天在院子里都能听到,伴随我所有写作业的时光)。
问:长大了想做什么?
答:亿万富翁。
问:最喜欢的格言?
答: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谁终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尼采)。
问:对阮宁同学的第一印象?
答:恶霸高俅、金刚葫芦娃。
问:对我们班同学的整体印象?
答:很闹,不好好学习应该每人挨顿板子,总觉得我喜欢阮宁同学,可真烦人。
问: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答:他们的“总觉得”,是假的。
阮宁看着俞迟满是泥土的手捏着那张泛黄的纸,觉得他认真读出每句话的样子可真好看。
她哭着问:“原来你不喜欢我啊?”
俞迟很认真地回答:“我不喜欢你,阮宁同学。”
那不仅仅是喜欢,才不是“喜欢”那么没分量的东西。
他对着天,像和她得了同样的病,默背着同学录上的最后一句话,歇斯底里地喊着,直到满脸都是泪水。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阮宁!张小栓!神经病!随便你是什么笨蛋笨死也算!我爱你啊……”
这一句话,迟到十五年,连生肖都转了一遍。
延边军区默许了俞迟的请求,答应把他调到办公室做文职,并且就近将他安排到了南方军区驻守在h城的351师。
因为命运,他走上了和岳父阮敬山一样的路。
艰难得望不见前方,却在睁开眼的每一天都充满希望。
他每天上午上班,下午在家处理公务,照顾阮宁,本来找了几个看护,但阮宁十分怕人,便也作罢,由她自己在院子里撒欢。
邻居家坏孩子的孩子都长大了,依旧是坏孩子,经常趁着俞迟不在家欺负阮宁。阮宁却从来不肯说,她觉得给家长告状是丢人的事。俞迟每天回来都看见她一身泥,装作若无其事地蹲在菜园里玩泥巴,可是辫子上也是泥巴便很不合情理了。
俞迟到各家串了串门,送了些自制的西梅榛子糕,又特意交代了一下妻子的状况。阮宁的病情不会使她主动攻击人,除了情绪不正常,她简直是个天使宝宝。
大家颇有些不以为然,但俞迟认为自己尽到了警告的义务。
因此,当某一天,他一开门看见阮宁头上满是干涸的血迹时,俞迟并没有说什么,背着妻子去了医院,回来以后,把附近的小崽子集合起来,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额头上缠着纱布的阮宁露出一只眼
欢呼着打他打他,俞迟有些无奈地回头,他问:“你疼吗?”
阮宁生闷气:“我打不过他们,疼也没办法。”
一群熊孩子忙不迭地点头:“是啊是啊,我们只是开玩笑,我们互相拿石子砸对方,愿赌服输。”
熊家长带着人夹着棍呼朋唤友地过来收拾俞迟,没过三分钟,哭爹喊娘地抱着崽子逃得飞快。
俞迟还有石子没用完,他等这天等得耐心都快燃完。
阮宁嗷嗷叫好,他转身笑了出来,一抬眼,却看见了西装革履的阮静。
阮静的头发用梳子梳得规整刻板,再也不似小时候的随意温柔,他像把装在套子里的黑雨伞,快要窒息,却仍纹丝不乱,看着阮宁狼狈的样子,突然带了点泪意。阮宁恐惧地望着他,从小板凳上仰倒在地。
阮静悲伤地朝她走了一步,阮宁却疯了一样,哭着朝俞迟爬过去。
她抱住俞迟,身体像大树,深深扎根。
阮静轻轻开口:“妞妞,不要怕,不要怕哥哥。”
阮宁瑟瑟发抖,狠狠地咬住俞迟的颈子,像个没有依靠的小野兽,只能靠这种方式缓解自己的苦痛。
俞迟抱住阮宁,眯起眼睛:“我们可以来计算一下,这些年阮宁失去了什么。爸爸,完整的家,快乐的心境,你的到来如果只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愧疚,这显然毫无意义。当你决定为了自己,与人同流合污,撞死阮将军和阮宁的那一刻起,已经自动默认无论多少年,今天你的出现都显得多余。”
阮静看了俞迟一眼,目光中带着坚毅,他轻轻道:“你多虑了。”
看着阮宁瑟缩的模样,阮静心里酸得难受:“我曾和你打赌,如果我输了,输给你一个秘密。你也许并不稀罕这个秘密,可是,我总要告诉你,因为我怕自己再也来不及。”
他说:“妞妞,我一直知道你当年是装疯的。因为,你看我的眼神总带着掩饰不了的恐惧。”
他轻轻拍了拍阮宁的头,弓下身,低声呢喃着不要再怕了。
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
阮宁有着严重的情绪病,他同样也有。每当遇到下雨天,便自救无门。
这种绝望伴随了这个男人很多年,从他还是少年时就已经开始。
他曾想当世上最好的哥哥,待她像个不显山露水的小小徽章,微笑着无意炫耀。
他还曾想,一定要让世人知道。
他们再也不会知道。
阮静自动投案,这就是他所说的“再也没有人伤害你”的意思。
报纸轰动一时,市政要员居然是谋害伯父将军的真凶。
血红的感叹号,俞迟怔怔地看了很久。
报纸上只字未提阮二叔,阮静终究被推出来承担了一切,却什么都未说。
冰山上的一角也彻底被推入水底,海面平静无波。
阮宁的病情稳定了许多,可是阮家人却再也见不得。
阮爷爷几次拜访,都被阮宁拒之门外。她关着门,:“爷爷,等我病好了,才能回家。”
阮令问她为什么,她理所当然地说:“我生的病很重,堂爷爷说会传染给你们,奶奶见了我不喜欢
。”
这是她很小的时候,在农村每每哭着提出回家时,堂爷爷给她的答复。
渐渐地,那些回家的话,就再也问不出口。
小小的她站在村口盼啊盼,幼年的时光过得可真慢,一天也分早中晚,过一天好像一年。
爷爷来接她的时候,她就穿着半脏不旧的男式小背心,剃光了头,站在村口玩沙子。爷爷抱着她端详,说真巧在这儿碰上了,老家山清水秀还是好,孩子都变结实了。她吓得不敢说话,也不敢告诉他,这些巧合是她日日守望的预谋。
谋而不得,是她失望过千百次的结果。
阮宁跪在脏脏的地上,手从门洞处探了出去,轻轻摸着老人长满皱纹的眼睛,歪着头:“爷爷,你长纹了。”
她说:“不用怕,我养你啊。”
她学着周星驰的语气,认真地笑着,认真地开口。
生了病的她早已不记得那些仇恨,稀里糊涂地爱着眼前的老人。阮宁的恨很久,可是爱却总能越过恨。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阮令终于老了,哽咽着。
阮宁病后的一整年,宋林也来了。
俞迟每每在想,作为阮宁的丈夫,和宋林见面,会发生什么。
如若不是他打死自己,那一定是自己打死他吧。
还好,两人没打起来。
他却不复从前光鲜美貌,变得憔悴孱弱。
龚长秋陪他一起过来,平静地开口:“我们下周举行婚礼。婚礼之前,他想看看阮宁。”
俞迟默默地让开路,给这个一路作妖到现在的情敌。
敢情为了别的女人所有的心计都用上了,却不耽误娶个好媳妇。
真是一对惊世奇花,叫葩像骂人,就叫花。
宋林是俞迟这辈子明面上暗地里都看不懂的唯一一个人类。
图什么啊?
他看着阮宁,不停地咳嗽着,许久了,才含笑开口:“小栓,你猜猜我是谁?”
他在她面前含笑站着,阮宁迟疑地看着他许久,绕着他顺时针转了几圈,逆时针又转了几圈,继而喜出望外,脱口而出:“老大,你是老大!”
宋林本来没指望她说出来什么,可是她喊出“老大”两个字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无论为了阮宁争取过什么,都是应该的,都是永恒的真理,绝不该在心里动摇的。
她叫他老大了呢。
她记得他是老大了呢。
宋林哈哈笑了起来,拉着阮宁的手坐在院子里,说了很多很多话,他们小时候挖过的坑、欺负过的姑娘、放过的蹿天猴、吃过的魔鬼糖、看过的皮影戏,他一字一字说给她听,阮宁毫不含糊地应答着,眼里满是对大佬的膜拜。
这些话不知说了多久,直到暮色四合。
他看着她,温柔道:“我舍不得离开你呢,小栓。”
阮宁慌忙拍胸脯开口:“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哥们儿。好兄弟,一辈子!”
宋林的目光依然温柔,显得那张枯瘦的脸也光彩照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