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回小镇的这天夜里, 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滴不断打在窗楞上,顾闻柯轻轻推开窗户, 给自己点燃了一根香烟,他望着湿漉漉的瓦片,内心安详。
腰肢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 温热的怀抱贴过来,男人低头看见交握在腰间的手臂,抬手把香烟熄灭,冯庭埋头在他背上,深嗅男人身上的味道。
顾闻柯拉开她的手臂,转身回抱住她,“怎么出来了?”
冯庭点了点头, 闷声闷气的说:“睡不着。”
男人“嗯”了一声,扶着她往后面的沙发上走, 两人肩并肩坐下,冯庭歪头靠着他的肩膀。
冯庭静默半晌, 对顾闻柯说:“说说你的原生家庭吧。”
男人怔了一下, “我的原生家庭?”
她笃定的点头, “是啊, 通过你的原生家庭, 我会更加的了解你。”
男人笑了, “学心理学的人,都是通过这个了解别人的?”
“那是自然,每个人的原生家庭,都会在这个人的一生中,工作啊, 生活啊,尤其是决策的时候,婚姻里夫妻相处里面,多多少少起到作用,毕竟我们生来是一张白纸,父母画成什么样,往往就是什么样,父母是我们小时候的模仿对象。”
顾闻柯深吸了口气,对这些观点还是很认同的,既然冯庭主动问,主动想了解,顾闻柯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他思考了一下,“你想了解什么?”
冯庭想了想,“说一说你父亲和母亲的脾气性格,为人处世,再说说他们夫妻两个的相处模式吧。”
顾闻柯沉吟了一会儿,淡淡的说:“两个都是有性格的人,年轻的时候没少起波折,不过毕竟磨合了很多年,我母亲现在性格收敛很多,至于我父亲,公司董事长,自然是说一不二,做决策的时候掷地有声。”
他说完看了看冯庭,“你还想问什么?”
“就先到这里吧。”
冯庭蹭了蹭男人的肩膀,她能主动了解他的家庭,顾闻柯还是很欣慰的,至少这次不至于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
“你呢?”
他又问她。
冯庭沉默了会儿,“我的原生家庭?”
男人点头,“嗯。”
“这说来话就长了。”
冯庭没有仔细讲述,她去问顾闻柯的原生家庭,是想通过家庭模式深度了解他,既然他也问,那就没必要卖关系,直接把在感情和婚姻上的态度,告诉他:“我呢,因为从小父亲没有给到过多的关爱,所以比较缺爱且缺乏安全感,这是大部分女人在成长中,都会出现的一个问题,所以我并不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什么缺点,这只是我人性中的短板。我很清楚,我如果陷入感情是什么样的状态,这种状态是原生家庭带来的,我很谅解自己的缺点,但我也会好好调整自己……你需要做的呢,就是尽可能的给我足够的安全感和关爱,不放心,你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够的地方,我会直接提出来,直接问你要。”
顾闻柯一时没理解,“要什么?”
冯庭挑眉,“要关爱和安全感啊。”
男人低低笑了,摇头叹了口气,“跟学心理学的人相处,是不是会少很多麻烦,至少在沟通上?”
冯庭笑吟吟说:“是啊,至少我会表达需求,不会让你猜,以后你的家人心情不好,可以找我做咨询,打八折。”
“八折?”
“一口价,七点五折,不能再少了。”
男人又笑了,后面没再继续说话。
两人静静的听了好久的雨声,他忽然说:“跟我回国吧。”
冯庭本来闭着眼,听到这句话,轻轻的睁开,她侧了侧脸,“什么时候?”
顾闻柯说:“最近公司和家里一直在催,虽然我把事情交代给副总做,但我不在公司,高层和员工总觉得决策者不在,做事情畏手畏脚。”
冯庭自然能了解顾闻柯所说的,毕竟她在公司待过一段时间。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的抱住顾闻柯的腰,又闭上眼睛。
不知周可岚现在是否出国定居了,冯庭也知道周可岚之前的打算,就是拿到财产出国,不再过问周顾两家的事,不过她后来反悔,搞得冯庭骑虎难下。
其实冯庭有猜到顾闻柯这么快发现阴谋,是跟周可岚有关系,她只是没有证据。
既然说到这里,冯庭便直接开问:“我和周可岚的交易,是不是她告诉你的?”
顾闻柯沉吟片刻,“你倒是很大方,把我送你的项链交给她。”
“我是应该夸你不爱慕虚荣,还是夸你敬业无情?”
顾闻柯这么一追问,冯庭瞬间尴尬,她自知这事做的虽然敬业,但从顾闻柯的角度出发,实在有些伤人,清了清嗓子,埋首男人怀中,瓮声瓮气的撒娇:“那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呢?如果我收了,搞不好还要惹一脑门的官司,那个时候也是出于自身考虑……谁叫你出手阔绰,不给人留后路呢……”
顾闻柯挑眉,感情还是他的错?
夜已深,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冯庭白天惊吓过度,腰伤未愈,这会儿眼皮子酸涩睁不开。
顾闻柯不知她睡着,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抚着女人的长发,沉声说:“过去的事已经发生,过往不究,我不会再计较,但是你记着,从今以后坦诚相待,不能再有任何欺骗行为。”
说完以后等冯庭答复,半晌没等来反应,他愣了愣,垂眸去看她,只见她呼吸均匀,眼睛自然的闭着,就这么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双手还紧紧的抱着他的手臂,顾闻柯轻叹口气,本来还有一些话要说,现在她睡着,也只好作罢。
顾闻柯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未动,目光沉静的听着夜雨声。
不知过去多久,冯庭的手臂麻木,她皱着眉喟叹了几声,脸转过去,顾闻柯轻轻托住她的脸,转手把人抱起来,朝卧室走。
把人放到床上,轻轻放下,掀了被子盖好,掖了掖。
冯庭扭动脖子寻找舒适位置,不小心碰到伤处,意识不清的吸了口气,细眉拧在一起,许久不见舒展。
顾闻柯坐在床沿静静看着,手指轻轻触到她的眉宇间,帮她抚平。
冯庭现在困极了,但还有一丝意识,尽管在睡梦中,也知道抚她额头的是谁。
她把男人的手拉下来,贴住脸,口齿不清的叫他:“顾闻柯……”
男人沉吟了一会儿,才说:“我在这。”
她没再说什么,安心的又睡过去。
这夜男人却有些失眠,就跟初次与她交换的那个夜晚,有些亢奋。
不是身体上的亢奋,更多的是心理上。
在顾闻柯有生之年,确实不曾对哪个女人如此上头。
有人说,对于成年人来说,一段让人上头的爱情,并不是健康理想的爱情,遇到这样的男人女人,一定要敬而远之。
顾闻柯很好奇,说这话的人,是否自己能做到。
毕竟让人上头的女人,除了让人上头,还让人上瘾。
如果想要敬而远之就可以做到敬而远之,那这个世上,就没有那么多瘾/君子了,能够让人上瘾的人,是克制不了,抵制不住的。
顾闻柯自认还算个内心强大,等闲事情不会轻易的影响他心情,让他情绪失控的,但偏偏就有冯庭这么个例外。
在她出国远逃,自己遍寻踪迹的时候,对她是又爱又恨。
以前抽烟很克制,那算时间几乎全靠香烟打发,以前从不在客厅卧室抽烟,那段时间却连床榻都是浓浓的香烟味。
无心工作,却还有勉强处理公司诸事,私生活一团糟,还要装作无事发生。
是日子难捱又漫长,实在让人心焦。
顾闻柯如今一回忆,还有些阴影在。
不过那个时候心里也有一股狠劲儿,就想找到冯庭,惩治她。
可真当冯庭就站在自己面前,却发现惩治她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回了庄园,再回来,冯庭的地位攀升,意气风发,如沐春风,前几日的萎靡之态全然不见。
一进门,就扯了扯顾闻柯衣袖,顾闻柯侧耳过来,她指了指门口那只讨人嫌的藏獒,低声抱怨:“这只狗好像不太喜欢我,我一次来这里,不知道这里有只藏獒,差点被它扑了。”
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顾闻柯自然不会拒绝,他招手叫来安灯,对安灯说:“我之前就觉得在这个位置养烈性犬不合适,你安排一下,换个地方。”
这藏獒还是几年前安灯拖朋友从西藏某个地方带回来的,安灯就喜欢大型犬,所以把藏獒养的肥硕健康,可是她的心头好。
被顾闻柯这么指摘,有些委屈,替狗子辩解:“它是被驯化以后的,不会咬人。”
顾闻柯立刻拧眉,回身看她,“让你处理就去处理,哪那么多借口?”
安灯的脸立刻憋红,站在原地抿唇不语。
冯庭觉得气氛怪尴尬的,就给两人打圆场,“那什么,安小姐你别生气,我觉得顾总考虑的很周全,虽然是驯化以后的,但兽性难除啊,万一咬到谁,就不好交代了。”
安灯抬眼看了看冯庭,又不是傻子,刚才看到两人说悄悄话,自然知道这事跑不了冯庭,深吸口气,也只能照做。
半个小时后,门口那只狗窝就空了。
冯庭坐在廊下悠闲的吃点心,午后阳光温暖,她把点心放在碟子里,慢悠悠伸了懒身。
这才是女主人该有的样子嘛。
冯庭爱记仇,还记得那日安灯守着她,一脸挑衅的给顾闻柯打领带的事,今天给安灯了这么一点颜色看看,顿时觉得扬眉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