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文乐望着他摇了摇头,若是懂事后她见过这么一张脸,定会记得,如今不记得,那便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文乐绞尽了脑汁在想,吴允却是没打算说,拉着她往前,“记不得也好。”文乐心头好奇得很,拖住吴允的胳膊拽了拽,“你就告诉我嘛。”
吴允没答,继续往前走,月色下两道人影重叠投在廊下,文乐只顾着问个究竟,没去在意自个儿如今这举止妥不妥当,抱住吴允的胳膊,便挨了半个身子过去,歪着头又问他,“我是不是救过你?”
吴允垂目,月色映在那张脸上,朦胧如纱,虽如今已大变了样,却依旧能瞧出当年的影子来,吴允搂着她的腰,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文乐便起了劲,记不记得细节不重要,这结果她满意,倒也没有料到自己年幼时竟然积了这么大一个福分。
救命之恩,那她这辈子就赢了。
吴允瞧着她的唇角不住地弯起,眼里的光芒渐渐狡黠,知她又生起了小心思,便问,“怎么了?”
文乐扬起小脸毫不客气地说道,“救命之恩,如同再生父母,殿下往后是不是也该对我有所报答?”
吴允逐步,深眸望进她眼里。
在去陈国提亲之前,吴允已听说了不少传言,大多皆是说陈国公主容貌倾国倾城,吴帝说,“两国联姻固然重要,然也得选一个自己满意的,莫要走了朕的老路。”
吴允点了头。
进宫时陈国正值冬季,他立在正殿门前候着陈帝传唤,一串脚步声传来,极快地从他身旁那白玉台阶而下,那一日江陵的第一场雪落下,白茫茫的一层铺在了殿内的金砖上,吴允只见那绣鞋在雪地里踩出了一串脚印,随后便听到一句,“那刘嬷嬷当年可是在母后屋里伺候过的,虽是个粗使婆子,也是有功劳的人,如今腿脚虽不好使,可也不能打发她去扫雪,这大冷天的,她一个老婆子如何受得了,这等事还用得着禀报母后吗,直接将人接回去给内务府,让内务府的那帮子人睁开了眼睛办事,待会儿你再差个人往她那屋里送些炭火,缓和下身子,莫落下什么毛病来。”
那人影走了好一阵了,吴允依旧瞧着那处,身后高公公过来,吴允也没有察觉,高公公连唤了两声,吴允才回过了神。
后来阿圆问他,“殿下何时去见公主?”吴允说,“见过了。”阿圆诧异,不明白他在哪里见过,便又问他,“那亲还提吗。”
吴允答:“提。”
十几年前的吴国并非如今这般稳固,为了维持邻邦之交,臣子提出质子的的决策时,皇后将他送了出去。
第一次去陈国,吴允才九岁,文乐不过六七岁。
“你的手怎么长得像树皮?”文乐无意中闯进他院子,吴允正在扫院子里的积雪,突地见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立在跟前,肤色就如院子里的白雪,只见那双眼睛盯在了他露出袖筒的手背上,很是好奇。
身后的宫女忙地拉着她往外走,转过身时,他听到她问了那宫女,“他是谁。”
第二日院里便又来了两个侍卫和一位婆子,提着两筐木炭进来,搁到了他面前,“这是公主送给殿下的银碳,公主说殿下院里缺个扫雪的,今儿起,奴才们就在这院里伺候殿下。”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吴允进宫那日即便是没有瞧清楚她的脸,也知是她。
“你想让我如何报答?”吴允低声问她,落在她腰间的手臂越来越紧,文乐并没注意到他眼里的变化,倒是当真思索了起来,然还没等她想出个结果,吴允便将她往自己的胸膛上一摁,沙哑地在她耳边说道,“不是以身相许了吗?”
文乐冷不丁地被他摁在胸膛上,里头的那阵阵心跳声落入耳里,文乐的心也突地提了起来,跟着一起跳跃得厉害。
文乐正要反驳,吴允却是又弯身偏下了头来,鼻尖都快要碰到她脸上了,轻轻地问道,“文乐,做我的太子妃好不好?”
那声音就似有一股魔力,文乐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只觉周遭只剩下了银白的月色和跟前的这人,文乐痴痴地看着吴允,由着那吻温柔地落下来,唇瓣在碰上她的那一瞬,文乐的眼睫轻轻一扑闪,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林家的几个舅舅就曾说过,文乐的性子像皇后,没那个本事的人怕是降不住她,文乐从不以为然,直到遇上了从吴国来的吴允。
文乐用尽了生平的智慧同他斗,日里想夜里想,却是不知,那人早就不知不觉地占据了自己心头的一大半。
文乐不懂此时心头溢出来的暖意为何,只当是那张脸诱得她乱了神智,直到唇瓣上的力道渐渐地加重,那禁锢在她腰间的手移了个位置,搁在了她的襦裙之上,文乐才猛地惊醒过来去推他,然她越是推吴允越是抱得紧。
一番挣扎,文乐的襦裙终究还是被吴允推到了腰际,吴允掐着她的腰将她放在那廊下的朱漆栅栏上荡着时,文乐睁开眼睛才发现跟前正是那片月季花墙。
那日二皇子还给她摘了一把月季。
月色下的花海瞧不清颜色,本就模糊的厉害,吴允猛地一个进入,文乐只觉得整片花海皆成了模糊的重影。
文乐正是颤的厉害时,吴允却是往那深处一入,附下身,瞧着文乐赤红的脸庞,这才同她算起来账,“这五日都得补上。”
月上枝头,前殿里的灯火突地一灭,文乐在那花墙之间,借着月色横看竖看,只觉同那夜的圆月一般,从今往后,这月季花再入眼,便再也不敢多瞧。
文乐没有回逸清殿,从那花墙里出来,双手吊着吴允的脖子,就摊在了他身上。
两人在月色底下缓缓漫步,吴允瞧着她潮红的脸,唇角上扬,那日他向陈帝提亲时,陈帝说道,“就算是救命之恩,也无需以婚姻还偿还,十几年前的事,她怕已是记不得了。”
吴允说,“我喜欢她。”
陈帝抬头,诧异了一阵问,“何为喜欢?”
吴允便拿出了一张圣旨,上头一字未填,吴允跪在了陈帝面前,将那圣旨呈给了陈帝说道,“愿以江山为聘。”
年幼时的那丝喜欢虽浅却很纯粹,刻在心头一直未忘,随着岁月的流长,便不知不觉已成为了心头的一道月光,胸口的那颗朱砂痣。
再相遇,那月光未曾淡去半分,朱砂痣依旧红艳。
甚至更甚,他又如何会放下,在吴允为陈帝呈上那张空白的圣旨时,吴允的心头存的便不只是救命之恩的感激,而是真正对她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