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时忙的一个头两个大, 恨不得连吃饭睡觉的功夫都用上, 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刘钰, 日常可就要清闲多了。
下了课是基本上不翻书本的,上课的时候, 翻不翻书本, 全看心情。
是以,有着大把的时间和精力。
他也没想着现在就开始写策问、写诗赋, 也没有开始着手背那些必考的书籍,就只看从魏时那边拿过来的课堂笔记,而且是只在课堂上看,课下还是老样子。
不过这也够让曹安惊奇的了。
几乎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两个人,兴趣爱好大致相同, 这每天的日常也都是差不多的。
结果小伙伴在魏时那里打了个转儿,拿来了一整摞的本子, 就跟往日不一样了。
一直用来睡觉、发呆、看话本的课堂, 什么时候也用来看正经书了。
他是想着让刘钰把魏时拉回来, 还跟以前一样,三个人一块吃吃喝喝,还能在一起聊聊。
不得不说,魏时跟他以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外貌俊秀, 说话温文尔雅, 像是端方君子一般, 做事情却不拘一格。
关键是他能感觉到魏时对他和刘钰的好感, 不是出于价值和利益,而是怎么说呢,是一种天然的好感,像哥哥对弟弟,又像长辈对晚辈。
总之,这个只比他和刘钰大了一岁的少年,很多地方都迁就着他和刘钰,但有时候也会格外的有底线。
如果他有兄长的话,应该就是魏时这样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在他心里头,魏时也是排在刘钰后边的,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可不能被魏时拐了去。
不就是看几本书嘛,还是魏时幼时在课堂上记的笔记,肯定没什么难度。
要么说是好朋友、好兄弟呢,一整摞的笔记,就算时间上有个先后顺序,可是里面的很多内容并不具备连续性,两个人完全可以一人看一本。
偏偏这俩人非要挤到一块儿去,座位挨着座位,左胳膊挨着右胳膊,两双眼睛盯着同一本书,这样就高兴了。
魏时也见着了这奇景,还真是两个小孩子,瞧着还挺可爱的。
虽然是魏时幼时的笔记,但这里面的内容,毕竟是把先生的讲课总结概括了,记录在这上面的,对没怎么用功读书的曹安和刘钰来说,也不是那么简单,也会遇到些理解不了的。
所以两个人课下干脆就跑到魏时这边来了,反正是住在一个院子里,顺腿的很。
人来了,那食堂的加餐也得跟过来,除此之外,惯用的器皿、茶叶、糕点、笔墨,也都跟着搬过来了。
魏时瞧着自个儿这小小的外间,除了书架和书案这两处地方,没有被侵占之外,其他的各处都有了这两个小朋友的东西。
着实无奈。
“光是看课堂笔记还不够,还是得参照着原文一块来,先把句子读熟,然后再将其背下来,安排一个复习的时间,你们两个人可以相互监督嘛,这可比我当初自己读书要强。”
别管什么样的学习强度,有伴和没伴的区别可大着呢,他这要不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又比旁人多了十几年的经历,不然肯定坚持不下来。
刘钰这回不像之前那么抗拒了,看了小半个月的课堂笔记,也算是咂摸出了点味儿,这些东西没他想的那么难,当然也没有话本子那么有趣。
只是,看完这些东西之后,心里头觉得踏实,不像之前一样,心都是浮着的。
曹安喝了一口竹青茶,完全不把这当回事儿,反正刘钰背,他就背,刘钰不背,他也不背,没什么好纠结的。
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这俩人还是挺让人羡慕的。
不过,魏时自觉跟堂兄的感情也差不了多少,他们虽是堂兄弟,在一块也就只待了几年而已,可感情也堪比亲兄弟了。
虽然两个人一个在备考乡试,一个在备考会试,可这中间的来信从未断过。
大伯和堂兄的信总是一块儿到的,千里之外能收到家信,让人觉得暖心。
而他到京城这么长时间了,父亲那边只写过来一封信,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李家那边送来了帖子,你大舅母生辰,正好也赶上休沐日,请你过去喝杯酒,礼已经给你备好了。”白姨娘语气淡淡的道。
这是必要的人情往来,她虽然心里不太自在,可还是希望儿子能过去的,李家是书香世家,多少年积累下来的底蕴,不是魏家可以比的。
如果可以的话,她倒真希望,李家家主能把儿子当成是嫡亲的侄子待。
不过,趁着夫人不在京城,两边多些来往总是有好处的。
魏时接过帖子,倒是也不觉得烦闷,他虽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是之前之所以选择国子监,而非白鹿书院,不就是为了提前适应这些事情嘛。
“麻烦姨娘了,既然明天要去李家,那我今儿就得把功课交给老师,就不回来陪您用晚膳了,您也别等我,早点睡。”
魏时嘱咐了一句,也没急着走。姨娘看账本,他就帮着在一边算账,连算盘都用不到,心里一合计,数字就出来了。
要么说是读书人呢,白姨娘真真是觉得这读没读过书就是不一样,她这一年来也学了算术,也学了一些做账时要用到的字。
可一页的帐,得来回扒拉好几遍算盘珠子,一炷香的功夫能算完,那就算是不错的了。
学的这些字,认是认得出来,可要把这些字写出来,那就是为难她了。
瞧瞧儿子这算术的速度,写出来的字这个漂亮劲儿,白姨娘万分骄傲。
这可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
白姨娘现在已经不爱穿素衣了,都说女要俏,一身孝,她年轻的时候,或者说是在燕县的时候,最爱穿的便是一身白衣。
但是在柳州城,住在人家家里头,再穿一身白衣,可就不合适了,不过还是偏爱浅色,浅紫、浅蓝、浅绿。
但到了京城之后,就慢慢的开始穿深色的衣服了,深紫色、藏青色,甚至于是她之前最讨厌的褐色。
做了管家人,人情往来很大一部分也是由她负责,自然要穿老成持重的颜色,不能让人看轻了她儿子去。
正如同这身上穿的衣服一样,白姨娘很多方面都在下意识的做着改变,她的身份不能改变,能变的只有她这个人。
白姨娘只去过李家一次,她自己不乐意过去,李家同样也不太欢迎这个人。
不过倒是挺欢迎这个人的儿子。
生辰宴的规模要比魏时想象的小很多,可以说就是一个家宴,来的都是李家关系比较近的亲戚。
就是因为关系亲近,大多都有血缘关系,就算没有,那名份上也是有的,所以男女虽然是分开的,可中间也只隔了两块遮的并不严实的屏风而已。
李家人丁兴旺,既不缺女儿,也不缺男儿,瞧着好不热闹。
魏时对这样的场合向来经验也不多,再加上周围没有相熟的人,不免有些拘谨,敬了几杯酒之后,便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认真吃东西。
这幅模样,不光屏风这边的人瞧得见,另外一边的人也能瞧见。
老实是真老实,要是换个长得丑的、气质猥琐的,那就是木讷无趣了,但人长得好,旁人瞧着也好似加了一层滤镜。
总有那么几个人,会为皮相所惑。
更何况这位还是乡试解元,拜了工部的沈大人为师,李家好歹也是书香世家,女儿哪有不知道这分量如何的。
这么一想,那庶出的身份也没什么,就算是摊上大姑姑做婆婆,也是可以忍受的。
魏时可不知道自个儿是送上门来给人家相看的,主要是李家人一点口风都没透,那两扇屏风,虽摆放的有些奇怪,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他压根儿就没往深了想。
自然也就不知道,大舅母的生辰宴之后,李家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他父亲的,一封是给他母亲的,说的便是两家定亲的事,而且连人选都已经定下来了。
十五岁的魏时,十六岁的李雪,也就是李子成的嫡幼女。
魏时没有拜师之前,李子成并没考虑过把自己的嫡幼女跟魏时牵扯到一块。
甚至那时候,他都已经给这个小女儿看好了人选,并且两家已经有了默契,只是还没有把话说开。
魏时拜了沈舟为师之后,他就没再搭那一家的话茬,要不是怕显得太过功利和急切了,拜师之后,他就想把魏时叫到家里来了,让小女儿瞧瞧。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把婚事定下来,自古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魏时的父母都不在京城,所以跟魏时说了也没用,还是得写信到燕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