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是要照样往下过的, 魏时忙着在国子监进学, 忙着跟沈大人学习治水,闲暇之余还要指点曹安和刘钰的功课。
还真没多少精力关注李家, 李家倒是又给他下过几回帖子,哪个表兄的生日、府里头的赏花宴总之, 都是这种可去可不去的宴会。
魏时自然不想过去白白耽误功夫了,而且那个场合着实让他不怎么自在。
秋去冬来, 一场大雪不期而至,魏时虽然瘦, 但是也一直没有放下过锻炼,并不畏惧这样寒冷的天气。
反倒是刘钰和曹安这两个小胖孩儿, 脂肪层好似一点儿用都没有, 在大雪天里都快冻成狗了, 一层一层的棉衣往身上套,远远瞧着就跟两个球一样。
“既然这么怕冷,那就不要出门了, 反正过了休沐日,咱们就又能在国子监见面了, 何必急在这一时。”
他看着都觉得费劲,就算是坐马车过来,可穿这么多衣服,迈个步子都艰辛。
“嗨, 这不是在家呆着无聊嘛, 就想着过来找你, 先说好,今天是休沐日,我们可不是来找你看书的。”曹安道,让人伺候着一层一层的把棉衣脱掉。
房间里燃着炭火,跟外面比起来还是挺暖和的。
彼此相熟了,魏时说话都比往日不客气,“这到底是穿了多少,你们俩这完全是虚胖呀,身上的肉一点用都没有,连御寒都不行,得好好锻炼锻炼了,这一身的虚肉。”
瘦子怎么能懂胖子的痛苦,两个人眼睛瞪的溜溜圆,怒视魏时,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是说真的,身上的肉虚成这样,不说减下来,但是练的稍微结实点儿,就比这显瘦。”
魏时是真挺纳闷儿的,曹安也就算了,刘钰可是出身武将世家,据他所知,刘钰上边儿四个哥哥一个姐姐,那可是个顶个的厉害,自幼就跟着刘唐将军习武。
如果不是本朝不允许女子入仕的话,刘钰的姐姐很有可能也成为他们大靖朝的将军。
“真的吗”刘钰低头打量着自己,要不是隔着厚厚的衣服,都想上手捏捏肚皮了。
他小时候也跟哥哥们一样,三岁就跟着父亲练武,只是没坚持下来,实在是太苦太累了,对那时候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但是练武这事儿,在那之后,就没在他生命里出现过。
所以这是他长了一身虚肉的原因吗
“你想想,你的肉都是软的,要是练的结实一点,身上的肉也就紧了,瞧着自然也就瘦了。”魏时早就想劝劝这两个人了。
大家一样吃饭,一样加餐,但是体型不一样,可不就是因为这俩人平时的消耗小吗。
小时候长得胖乎乎的,讨人喜欢,长大了若还胖乎乎的,那就影响颜值了。
就算曹安和刘钰不靠颜值娶妻,可这也不只是娶妻的事儿。
“你看我每天都是在院子里做操的,你们俩要是愿意,可以跟着一块儿。”魏时热情邀请道,身体是革1命的本钱,没了身体,就什么都没了。
“还是算了吧。”
刘钰和曹安脸上如出一辙的嫌弃,就那些奇古怪的动作,他们私底下很是怀疑,这可能就是魏时胡乱编出来的。
既不好看,也没什么实用性,重点是瞧着太奇怪了。
“你也别练这个什么操1了,还不如练练我们刘家养生的拳法,要是想学个棍法、枪法之类也行,正好我们三个可以一块练。”
让他一个人练习,肯定是坚持不下去的,众生皆苦,他才觉得自个儿不苦。
刘家的武术,魏时当然是想练了,不过,“这些东西不应该不允许外传吗”
这属于家传的绝学,莫说是外人,应该还有个什么传男不传女的说法,
“是有不能外传的东西,但那都是很少的一部分,很多都是没这个避讳的,爹他们带兵有时候都会教给下属,不过我得给你们俩提个醒,练武真的是一件特别特别辛苦的事情,你们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刘钰心有戚戚的道。
他也不没想能练到哥哥们的程度,连姐姐也不敢比啊,只要能减下肉去就行。
要说娇生惯养,曹安可不比刘钰差什么,但就是因为两个人太像了,而且做什么东西都一块来,所以但凡是刘钰要做的事情,他也会跟着尝试。
至于魏时,他是真想去刘府学,只是实在分不出时间来了。
“你们俩学完再教我吧,我的功课有多重,你们俩也知道,真抽不出太多的时间来,就指望你们了。”魏时苦笑。
行吧,小伙伴太凄惨了,曹安和刘钰也不忍心说什么。
大约是事儿都赶到一块来了,这边魏时刚送走了两个小伙伴,那边老师就派人过来叫他。
“李家有意跟你联姻,这事儿知道吗”
沈舟稳稳当当的坐在太师椅上,瞧上去好像也不是特别烦恼的样子,甚至说话的语气都不太严肃。
哪儿跟哪儿的事儿呀,魏时老实的摇了摇头,“学生不知,是大伯在信上说的吗”
他都不知道的事儿,按理来说,大伯也应当不知道,除非是李家写信到燕县那边说了这事儿。
而大伯肯定是从父亲那里得到的消息,又告知老师。
只是为什么不跟他说呢好歹他也是当事人不是,还是怕他会因为这事儿分心。
“是李子成的嫡幼1女,大你一岁,模样我没见过,不好说,你要是有这个想法的话,可以去打听打听。”
“不不,弟子没这个想法。”魏时不是对李家的姑娘有什么偏见,而是怕麻烦。
这李家姑娘是母亲的亲侄女,他跟母亲的关系又那么尴尬,姨娘和母亲之间也是各种纠结,所以娶哪家的姑娘都不能娶李家的姑娘。
双方都麻烦,何苦呢,你不高兴,我也不高兴的。
沈舟瞬间就笑了,“老夫跟你大伯就知道你小子会这么说,所以这事我们俩都没同意,你父母那边还拖着呢,但你也知道,一旦私底下交换了庚帖,那事情就不好处理了。”
魏时也不是完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一些婚嫁上的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所谓庚帖,是写着姓名、籍贯、生辰八字和祖宗三代姓名的帖子,一般是有意向定亲,但是还没有走定亲这个仪式的男女,才交换庚帖。
交换完庚帖,双方合一合上面的八字,下一步就是定亲了。
生辰八字对古人来说何等重要,只要交换了庚帖,在两家人这里,那就等同于是把亲事定下来了。
魏时皱了皱眉头,父亲和母亲确实是有这个权利给他交换庚帖,有权利给他定下亲事,哪怕他本人并不乐意。
且不说母亲怎么会同意这种事情,关键是这事儿要怎么解决。
“拖是拖不了太久的,要想从根子上解决这个问题,那就只能是你跟旁人定亲,有了名分,其他人就不能在这个事情上做文章了。”
这事儿沈舟和魏成早就想过了,就是没想到李家这么快动手,而且魏仁夫妇也这么痛快的就应下来。
“这确实是从根子上把问题解决了,但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我虽然没想过娶李家姑娘,但是也没想过草率的同另一个人定亲。”魏时有些头痛。
这件事儿上他确实有些偏理想主义了,总觉得就算不能谈恋爱,但是在定亲之前,总也得有些了解,两个人的性情合得来才行。
这年头,女子的名节何等重要,他自娶了亲,就断然不会同人家合离,更不要说休妻这种事情了。
打定主意要从一而终,那总得找一个彼此有好感的吧,不然的话,日子要多难过。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两害取其轻,就看你自己怎么选了,不管是老夫,还是你大伯,我们都只能说是一些意见,最终下决定的还是你自己。”
沈舟不了解李家姑娘,但是对李家还是有些了解的。
一个江河日下的家族,名声和家风都不怎么样,除非出一个惊才艳艳之人,否则的话,这颓势是改不了的。
魏成也颇反对这门亲事,而且态度非常的坚决,在写给他的信里头就表明不惜跟李家撕破脸,也不想让魏时娶李家的姑娘。
这就有意思了,他相信老友不会无缘无故如此,李家有可能比他认为的还要差。
“这事儿大概有多久了我没听大伯在信里提起过,是最近的事情吗”
“那倒不是,得有两个多月了,一开始没告诉你是怕你分心,想着往后拖一拖的,这段时间,我也请你师母好好的琢磨了一番,看哪家的姑娘合适。”
沈舟顿了顿,这种类似于保媒拉线的事情,他还是头一次做。
“夫人那边确实有个比较合适的人选,不过这事儿有些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得你们俩见个面,聊聊天,稍微熟悉一些,才能做决定。”
这要是别人家的姑娘,沈舟肯定就让夫人给拒了。
哪有提这种要求的,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男女双方就要见面聊天,彼此相处之后才决定是否定亲。
但这姑娘是他好友的女儿,同时也是他很喜欢的晚辈,除了年龄之外,跟他这个学生,倒也是很相配。
“应该的,没什么问题,这样对双方都好。”
魏时立马就应下来了,不知道这是女方长辈提的要求,还是本人的要求,但都合了他的心意。
学生这么爽快利落的就答应了,沈舟反倒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这条件确实是有些荒谬,魏时约莫是看他的面子吧。
既然已经开了口子,那就只能继续往下说。
“是刘唐将军的女儿,这你应该也听说过。”
刘唐将军就一个女儿,哪怕不认识刘钰,魏时也听说过这个人。
闺阁里有名气的女子,多数是因为才学,琴棋书画,有一项或者几项是特别能拿得出手的。
但刘小姐就有些不走寻常路了,出身武将世家,自幼跟着父兄习武,据传这位可是捅过土匪窝的。
也不知道那二虎山上的土匪,是怎么打听的消息,还是压根就没打听,居然敢截刘家的车队。
虽然里面没有刘家男儿,可照样没讨了好去,刘小姐非但把这些截车的人给留下了,剿匪的时候也跟着去了,悍勇程度不下于刘家男儿。
刘小姐那会儿应该刚好是议亲的年纪,因为这事儿所以被耽搁下来了。
算一算现在应该有十七八岁了,在后世,也就是刚刚成年,还是个花骨朵,但是搁到现在,就属于大龄了。
“那丫头大你三岁,是个实心肠的人,世人愚昧,所以婚事才被耽搁下来,你性子素来温和,又对女子颇为包容,所以你师母才想着给你们俩牵牵线,当然了,婚姻大事强求不得,这事儿全凭你自己的心意,就算是见了面了,彼此相熟了,也可以不同意这门亲事。”
沈舟把话讲得明明白白,刘家那边儿也是这个意思,刘枫是刘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她若是真想嫁人,也不是嫁不出去,只是不愿意将就罢了。
魏时除了出身以外,可以说是样样都合乎了刘家的要求,长得好、有才气、性子也好,心思细腻,关键是并没有小瞧了女子,也不认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
也无怪夫人和刘家夫人会起这个心思,这俩孩子对对方来说不能算是最好的,但很合适,难得的合适。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魏时心里面还真挺乐意的,比起由老师或大伯为他订一门亲事,他还是觉得这样更好,也不算是盲婚哑嫁了吧。
如果刘小姐对他不满意,或者他对人家不满意,这事儿也就算了,总好过做一世的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