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主任办公室的门被敲开。
黎言远推门走了进来，目光扫过坐在那里的几个女学生，其他学生都下意识的微弓着背，畏手畏脚的坐在那里一副做错事的心虚模样，只有乔桑笔直的坐在那里，异常显眼。
听到开门声，学生们齐刷刷的看了过来，只有乔桑，只是淡淡的扫过来一眼，又淡淡的收回了目光，全然不似以往。
他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到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对着主任点头致意：“主任。”
他是接到主任电话以后第一个赶过来的。
主任一脸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叹了口气说：“你把乔桑领走吧。”
乔桑站起身，规规矩矩的朝着主任微微一弯腰，目光跟宁诗绮对视了一眼，宁诗绮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掺杂着苦涩和感激的微笑。
刚才在主任面前，宁诗绮虽然很想保持镇定，但是想到有可能会造成的后果，还是忍不住脸色有些发白。
结果在主任问她的时候，乔桑忽然说是她非要逼着她抽的，宁诗绮只是个受害者。
反正她本来就是不良少女，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多一桩罪状没什么所谓。
对于宁诗绮而言就不一样了，她没有在这个学校犯错的资本，人生而不同，乔桑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乔桑对着宁诗绮微微一笑，然后敛了脸上的笑跟着黎言远一起走了出去。
乔桑被黎言远带回了办公室，这时候，老师们都去上课去了，办公室里就只有黎言远一个人。
乔桑站在黎言远面前，神情淡而平静。
黎言远看着她，微拧起眉：“为什么要抽烟？”
乔桑淡淡的说：“学习压力大，恋爱不顺。”
黎言远微微一愣，他忽然发现，这样的乔桑很陌生，他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眸平静却犹如深渊，无法从她的眼神里感知到任何的情绪和情感，好像他已经别隔绝在了她的情感世界之外。
乔桑说道：“老师，我抽烟被抓也不是第一次了，学校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已经上课了，如果老师没有别的事情要交代，那我就先回教室上课了。”她说完，对着黎言远恭恭敬敬的一弯腰，然后转身往外走去，走出几步，她突然顿住，转身看着黎言远说：“比起学生抽烟，我希望黎老师您能抽空关注一下高三A班化学老师张老师长期猥亵学生的事情。”乔桑有些讥讽的一笑：“毕竟精神上的伤害比烟带来的伤害要大多了，您说是吗？”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老师办公室，只留给黎言远一个冷漠的背影。
乔桑从老师办公室出来，一路走下了大厅，在大厅里正好遇到A班班主任把宁诗绮从主任办公室领出来，正在和她说着什么。
看到乔桑，A班班主任周老师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瞥了她一眼，然后故意提高了音量对宁诗绮说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后你要离有些人远一点。”
宁诗绮歉意的看了乔桑一眼。
乔桑无所谓的笑了笑，偏偏还要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的走过去对着周老师说了句：“周老师好啊。”
周老师冷哼了一声，对宁诗绮说道：“你回教室上课吧。下次再发生这种事，直接告诉老师。”说完斜瞥了乔桑一眼，嫌弃意味不加掩饰，随即径直越过她走上了楼梯。
宁诗绮看到周老师消失在了视线中，顿时松了口气，对着乔桑说道：“谢了，乔桑。”
她语气虽然轻描淡写，但内心却满怀对乔桑的感激。
如果不是乔桑，她可能要上学校通告栏了，还有可能会被通知父母，她可能真的会因此而崩溃的。
乔桑笑了下：“不客气。”
两人一起往外走去。
“其实我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宁诗绮说道。
“是吗？”乔桑被外面的阳光刺的微微眯了眯眼。
“嗯。”宁诗绮说道。
“是好的变化还是坏的变化？”乔桑笑着问。
“是好的。”宁诗绮也笑了。
她们以前算不上朋友，算是……烟友？只是在一起抽过不少次烟，“乔桑”对她一向不怎么看得上，大概是觉得她这种人太虚伪吧，明明背地里抽烟骂脏话，在老师面前却扮演着乖乖女的样子，而过去“乔桑”的姿态总是高高在上的，带着一种十分明显的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也让她对她没什么好感。
如果是以前的“乔桑”，今天这样的事，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也根本不会想到要替她解围。
现在的乔桑，身上有种难言的气质，那种感觉很复杂。仿佛疏离，却又很温柔，仿佛冷清，却又有温度，从容又淡定，好像什么都不会被她放在心上，也不会让她失去这份从容的笃定。
让她忍不住油然而生出几丝羡慕和仰望的心情。
也让她忽然很想和她做朋友。
“有压力的时候，试试其他缓解压力的法子吧。”乔桑忽然侧过脸来，看着她笑着说：“抽烟有害健康。”
宁诗绮微愣了一下，好像现在才发现乔桑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甜甜的小梨涡，她本来想说你不也一样，但是心情却忽然变了，她眯着眼，看着太阳的光晕，深深地长出一口气，好像把压抑着的情绪也一起吐出去了，然后微微一笑说：“嗯，大概等到这该死的高中过去以后，我就能松口气了吧——”
***
回到教室，已经上课二十分钟了，乔桑喊报告，老师也没有为难她，直接让她回自己位置上了。
乔桑也没表现出什么颓废的样子，依旧认真听课，认真学习，甚至比平时还要用心，因为她很想看看自己在期中考把A班的年纪第一抢过来的时候，A班班主任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听说你抽烟被抓到主任办公室去了，我还以为你又要改正归邪了呢。”郑小星嘴里叼着棒棒糖趴在乔桑同桌的位置上说。
乔桑放下书，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然后看着她问：“你每天不学习，都做些什么？”
“我很忙的好不好？”郑小星吸了口棒棒糖，然后把棒棒糖从嘴里抽出来说：“我看小说啊，研究化妆啊，刷剧啊，时间都不够用呢。”
“唔……高三A班的那个姓张的化学老师，你知道吗？”乔桑忽然问道。
郑小星又把棒棒糖塞进嘴里，含糊着问：“你说那个老色鬼啊？”
乔桑微挑了挑眉：“你也知道？”
郑小星翻了个白眼又把棒棒糖抽出来，道：“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我听说他特别喜欢吃女学生豆腐，摸手摸背什么的——呕——想想都恶心！要是他敢对我动手动脚，看我不打爆他的狗头！”
乔桑想了想，神秘一笑说：“小星，我知道你人缘好，你能帮我个忙吗？”
***
下课时间，教室里都是同学的吵吵闹闹说说笑笑的声音，乔桑正埋头做题，忽然教室里响起了一声惊呼：“哎？那不是高一A班的班草吗？”
乔桑闻言好奇的一抬眼，然后就看到站在教室前门有些腼腆的往里张望的温煦。
在她抬起头的时候，他也看了过来，然后对她笑了一下。
在同学们诧异的目光中，乔桑放下笔，起身往外走去，自然的牵住他的手腕把他带到栏杆边上问他：“你怎么来了？”
温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听纪姚说你在洗手间抽、抽烟，被老师抓住被带到主任办公室了，你没事吧？”
乔桑轻笑了一声说：“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顶多就是又上一次公告栏，别担心。”
温煦踌躇了一下，问道：“姐姐最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并不是担心乔桑抽烟被抓，而是担心乔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在家里她有的时候也会在走廊里抽烟，他都撞见过好几次了，她也根本不怕被他看见，但是这一个多月来，他没有看到乔桑在家里抽过烟了，现在突然又复抽，他担心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乔桑淡淡一笑说：“没事，只是最近学习压力有点大，看到别人在抽就抽了一根。”说完了一笑：“你可不要学我。”
温煦小小的松了口气：“那就好。”顿了顿，又微微皱起眉头看着乔桑认真的补充道：“但最好还是不要抽了，抽烟对身体不好。”
“知道啦。”乔桑说着伸手揉了揉温煦的脑袋。
温煦为了让乔桑揉的更顺手一些，下意识的把头低的更低一些，小鹿眼亮晶晶的看着乔桑，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乔桑收回手，笑着说道：“回去上课吧，不用担心我。”
“嗯。”温煦点了点头。
乔桑刚回到教室，就被兴奋的郑小星逮了个正着：“乔桑，你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勾搭上小学弟的！”
乔桑啼笑皆非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郑小星十分激动地说道：“温煦啊！极品小奶狗！你知道我们学校多少学姐对他垂涎欲滴吗！听说他每个星期收到的情书都有一课桌，但是还没见他跟谁谈恋爱。”
乔桑有些好笑的说：“他才十五岁。”
郑小星说道：“现在的OO后，小学就开始谈恋爱了好不好？十五岁，就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啊！你老实交代到底怎么把他勾搭到手的！我刚才可看得清清楚楚，你又是牵人家的手又是揉人家脑袋的，温煦还冲你笑的那么甜！还敢说你们两没奸情？！”
乔桑拿起笔，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想多了，他是我弟。”
郑小星一脸不信：“你弟？你开什么玩笑，你什么时候有个弟弟了？”
乔桑一心二用，一边刷题一边回答她的话：“他是我后妈的儿子。”
郑小星被这个消息震了一下：“真的假的？你从来都没跟我说过。”
乔桑跟郑小星说话丝毫不影响她拿着笔在白纸上飞快运算：“别说出去。”
“真的是真的啊？！”郑小星哀嚎一声：“为什么我没有这种好运气？！”
乔桑失笑：“你希望你爸妈离婚？”
郑小星双手交握在胸前：“如果能有一个像温煦那样的继弟的话，我愿意！”
乔桑无语的摇了摇头，对郑小星的没心没肺有些好笑又无奈。
郑小星又双手捧脸：“那你跟温煦住在一起吗？”
“嗯哼。”
“哇——和温煦住在一个屋檐下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
“那么鲜嫩可口的小奶狗，你就不动心？”
“他是我的弟弟。”乔桑漫不经心的回答。
“什么弟弟呀，异父异母，没有血缘关系，你没看到小说里都是怎么写的？你们这种没有血缘关系又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姐弟，最容易发生点什么了——说不定温煦现在正在偷偷暗恋你，只是你不知道。”
郑小星说的双眼冒绿光，却发现乔桑只是埋头做题：“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呀？”
“没有。”
“……”
***
十一月中旬的天气已经能感受到冬天的气息了。
这个季节的女孩儿们就算穿短裙也会穿上打底裤或者长筒袜，没有勇气再露出白花花的大腿了。
打篮球的男生们却都不怕冷的穿着短袖球服，在秋风中谈笑风生。
“干嘛啊？看谁呢？”旁边的男生用手肘拐了郑司耀一下。
郑司耀从人群里收回目光，回过神来：“嗯？”
朱小鸣一脸坏笑：“别装了，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扫描来扫描去，找谁啊？”
“没找谁——”郑司耀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又在人群里扫了一圈，然后眼睛骤然一亮！丢下朱小鸣直接朝那边跑了过去，跑到近前，反而有点莫名害羞起来，挠了挠眉尾看着乔桑说：“咳，你来啦？”
乔桑笑着点了下头，往篮球场上看了一眼，问：“还没开始吗？”
郑司耀说：“很快了，还有人没到齐。”
温煦在一边看着，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了，乔桑忽然叫上他一起过来看打篮球，但是他却没想到她是为了郑司耀来的。
这时纪姚也跑了过来：“哎！温煦，你不是说不来的吗？”
说完敏感的察觉到郑司耀和乔桑之间不同寻常的磁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神情微妙的对着温煦使了个眼色。
然后对乔桑笑嘻嘻的说：“乔桑，待会儿要给我加油啊！”
郑司耀有点意外：“你们两很熟吗？”
他倒是听说了之前纪姚一篮球把乔桑砸晕的事情，而且听说在医务室里两人闹得也不大愉快，纪姚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笑嘻嘻的，实际上却不怎么好接近，但是现在看起来，纪姚却像是跟乔桑的关系很亲近的样子。
纪姚故意挤进乔桑和温煦中间，手臂搭上乔桑单薄的肩，挑眉笑：“我上星期还在她家吃晚饭，你说我们熟不熟？”
乔桑抬手把他的手拨弄开：“不要装熟。”
温煦才笑起来。
这里一下子就聚集了好几个风云人物，自然而然把全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在这里，乔桑是向郑司耀表白过被拒绝，现在郑司耀转过头来追乔桑的关系。
而纪姚则是曾经一个篮球把乔桑砸进医务室的人。
温煦则是纪姚的好朋友，却是跟乔桑一起过来的。
这关系，怎么看怎么乱。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组合实在是让人大饱眼福。
乔桑虽然因为作风问题没有成为校花，但是最近风评转好，再加上颜值实在过硬，站在那里就十足的吸睛。
再加上温煦纪姚郑司耀三个风格各异的男生围在乔桑身边，画面十分美好。
那边当裁判的老师吹了声口哨。
郑司耀跟纪姚都往球场里走去。
郑司耀回过头来对乔桑说：“要给我加油啊！”
纪姚也扭过头来笑嘻嘻的说：“别给他加，给我加！”
结果乔桑谁也没给加油，她早就过了给篮球场上的男孩子们加油的年纪了，虽然身体回到了这个年纪，但她的灵魂已经沉淀太多了，她拧开一瓶矿泉水慢慢喝着，和周围热烈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眼睛倒是在认真看着球赛，高三班对高二班，优势倒没有太多，看的出来郑司耀和纪姚都分别是两支队伍的主力，没有教练，他们两个人就是两个队的指挥官，负责全场调控，大喊再加上打手势。
两支队伍你争我抢十分激烈，观赏性倒是很强，两个班的女生都扯着嗓子拼命给自己班的男生加油。
乔桑看的有点打瞌睡。
中场休息，两支队伍都走向自己班级在的方向拿水喝，班上的女生早就已经把水都准备好了。
郑司耀却径直走向乔桑，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把她手里的矿泉水拿走，拧开瓶盖仰脖咕咚咕咚灌下大半瓶。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有郑司耀认识的男生都发出了起哄的声音。
那不仅是乔桑的水，而且还是乔桑喝过的水，郑司耀一直在追乔桑，这只是传言，但是今天算是彻底坐实了。
温煦表情微微凝固
乔桑一脸淡定的站在那里，面不改色。郑司耀先在起哄声中红了脸，把瓶盖拧紧丝毫没有刚才抢水的行云流水，而是带上了一丝扭捏的还给乔桑。
乔桑面不改色的接过矿泉水。
郑司耀在一片起哄声中又跑回了队伍，又被队里的人取笑了一会儿。
乔桑没看完整场篮球赛，看完上半场就跟郑司耀还有纪姚打了声招呼，说家里人在等她回家吃饭，然后就和温煦一起走了。
司机还在校门口等着他们。
乔桑把那瓶水随手丢到了校门口的垃圾桶里，然后上了车。
温煦想问什么，但是却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
第二天中午。
赵老师躺在躺椅上，有点奇怪的说道：“哎，乔桑今天也没来办公室，昨天还在洗手间抽烟被抓到了，不会才好了一个月就又变回去了吧？”
没听到黎言远搭话，他又扭过头去说道：“黎老师，我今天可听说了，你们班的乔桑好像在跟A班的郑司耀在谈恋爱啊。”
黎言远的背影一僵，手上写字的动作也僵住。
却听到A班班主任周老师说道：“赵老师你别胡说啊！郑司耀什么时候跟F班的乔桑谈恋爱了！”
现在周老师一听到乔桑这个名字都有点脑壳疼。
怎么她就逮着他们A班祸害呢！
赵老师说：“又不是我说的，学生们都传遍了，你们上学校贴吧看一眼，好多这事儿的帖子呢。”
周老师嗤之以鼻：“那贴吧就是些学生一天到晚没事在上面胡说八道，你也信！”
一直没说话的黎言远忽然问道：“我们学校的贴吧是什么？”
赵老师一愣，然后把头扭过来：“就是远华高中。”
黎言远把远华高中四个字输入搜索框，按下确定键。
除了置顶的帖子，排名第一的就是带了乔桑和郑司耀名字的帖子。
在点开之前，黎言远的手指忽然顿住，整个人都像是僵住了。
他在干什么？
他不是一直希望乔桑喜欢上别人，别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吗？
现在应该正和他意。
可是为什么，在这一刻，他却无法抑制心里涌起的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