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意的弟子早已拜了师父,胡举人扼腕不已, 也断做不出以势压人抢人徒弟的事情, 对韩泽却多有不满, 一个秀才着实不该收严泓这等天资聪颖、一点就通的学生为徒, 一个进士的苗子就要折在他手里,哪日遇到那叫韩泽的县学学子,必要好生责问一番, 为何要误人子弟。
然而还未等他从错失良徒的遗憾中走出来,县衙收到了阳城来的捷报,此次乡试通阳县有两位学子中举,其中一人就是韩泽,而且还是乡试第三名。
听到这个消息, 他默默的向县学里当夫子的同窗打探韩泽的消息, 这一打听,方明白他之所以没听说过韩泽, 并非是韩泽腹中无墨,而是人家才进学一年, 行事低调, 从没出去参加过县学学子举办的文会,而是一心向学,所以才能在今年乡试一举夺的经魁。
他满心羞耻, 想到前几日还想遇到韩泽去责问他,他更加羞愧汗颜,好在同窗并不知道他的心事, 不然丢人岂不是丢到同窗面前去了,但也激起了好奇心,倒要看看这位韩泽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泽此时正在从阳城回来的路上,他没有千里眼顺风耳,不可能知道有人要跟他抢徒弟,更不可能知道那人本要找他责问,听到他中举的消息,羞愧之中对他起了好奇心,便是知道也只会付之一笑。
小韩村里,韩家也收到了韩泽中举的喜报,村里人都沸腾了,就连里正也亲自到韩家贺喜。
韩泽竟然中举了,这么多年,村里人别说有人中举,便是童生只出了两位,秀才也只韩泽一人,举人更是几十年都没出过一位,可见举人对于他们农户来说有多稀罕,韩家再次被围的水泄不通。
其实,较于韩泽中秀才,韩老婆子并没有那么惊喜,也不是说儿子中举人她不高兴,而是韩泽中秀才时身子刚好,韩泽能中秀才,便是改变命运的起始点,现在韩泽中举,对她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更何况在老太婆心里,她儿子学问好着呢,中举不是理所应当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王老爷子自然也收到二女婿中举且得了第三名,大女婿落榜的消息,他猛地站起来,眯着浑浊的老眼,屡屡胡须吩咐王大郎:“准备二百两银子,我要亲自去亲家道贺。”
王大郎为难的喊了声:“爹......”
二百两银子以他们家的家资,也不算少,全都给了韩泽,他舍不得。
王老爷子浓眉一瞪:“愚不可及,韩泽没中举便也罢了,现如今他已然中了举人,你还如此瞻前顾后,这个家我怎么放心交给你?”
王大郎垂着头,没有辩驳,银子给出一两,他便少一两,就是讨好韩泽,也没必要给二百两。
王老爷子摇着头,气愤的指责道:“糊涂,事到如今,你还没看出来?”
王大郎茫然的看着王老爷子,他当然知道韩泽中举,对他们家的好处,可是韩泽是他们王家的女婿,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便是要向他道贺,也实在没必要那么上赶着,一拿就是二百两。
王老爷子望着他,满心的失落,他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儿子,失落完却还要细心的给他解释:“韩泽自打身子痊愈,用了一年中了秀才;进了县学不过一年,又中了举人,且还是第三名。这已经不是运道好的缘故,他必是满腹经纶,才学出众。眼下看来,来年会试,他定会上京赶考,待到他成了进士,授了官。有个当官的女婿,莫说镇长,便是县长也要高看我们家一眼,待到那时咱家布行的生意,说不定便能开到县城。”
王大郎说道:“你本就是韩泽的岳父,哪怕他当了官,也不能不认你,再说韩泽能中举人,也未必能考中进士。”
王老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睛:“我让你怎么做,你便怎么做,自己愚笨,还要自作聪明,不可救药。”
王大郎不服气,王二郎忙说道:“大哥,从这两年的事情来看,以韩泽的性格,要么不上京赶考,一旦他上京参加会试,必能得中。到那时,哪怕爹是韩泽岳父,想要跟他亲近也晚了。”
其实他没说的是,现在也晚了。谁能想到韩泽还能爬起来,甚至爬的这么高呢,不过,好在还不算太晚。
王老爷子满意的颔首,直接道:“等会二郎随我去小韩村,大朗就在家里看铺子吧。”
王大郎即便不甘心,也只能听命。王老爷子想了想,忽然说道:“准备些布匹料子,锦绣锦晔大了,都进学了,身为外祖父外祖母合该给孩子添些衣裳。”
以孩子的名义给他们送礼物,他们总不能拒绝。
...
赶了几天几夜的路,韩泽一伙人终于到了县城,县城里各个学塾传遍了今年乡试捷报的消息,韩锦绣、韩锦晔、严泓、韩学文几个孩子也听到韩泽中举的消息,他们全都兴奋不已。
私塾里的沈夫子知道韩泽是韩锦晔的父亲,严泓的师父,再去学塾里的时候,看到他们比平常热络了不少,看到他们的眼神,也温和了许多。
回到县城租赁的院子,歇息好,韩泽开始考校几个孩子,考校完,严泓瞥了眼韩锦晔,面无表情的说:“师父,锦晔师弟怀疑我的人品。”
韩泽看向韩锦晔,韩锦晔小眼一瞪,严泓卑鄙无耻,竟然告状。
严泓眼观鼻鼻观心。
韩泽眼睛微眯,韩锦晔立即收敛的眼神,站的直直的,为自己辩解:“爹,严泓他瞎说。”
韩泽淡淡的说道:“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有没有瞎说,我自会分辨。”
严泓缓缓的开口:“学塾里沈夫子的同窗预要收我为徒,锦晔师弟便污蔑我背弃师父,另拜他人为师。”
真卑鄙的严泓。
韩锦晔气的不行,说道:“胡举人来学塾那日,你争相在他面前表现,不是想拜他为师是什么?”
严泓解释道:“胡举人考校我们学问,我既然都答得出来,自然一一答出来。”
韩锦晔哼一声,总归你没答应拜师,都是你有理。
韩泽满意的看向严泓:“你做的对,既然都会,没必要藏着掩着。”
说完看向韩锦晔,语气严厉:“任何事都不能断章取义,此事你冤枉了严泓,便罚你写五百张大字吧。”
韩锦晔小脸一白,五百张大字,他的手还能要吗?
严泓在旁边说道:“此事因我而起,我和锦晔师弟是师兄弟,应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也自罚五百张大字。”
韩锦晔:“......”
我稀罕哦!好人坏人都让你当了,你这么本事,咋不上天呢。
待到韩泽出去,韩锦绣问严泓:“向爹爹告状,这不像你做的事情。你为何要这样做?”
严泓看他一眼:“有人要抢师父的徒弟,总该告诉师父。”
韩锦绣:“......”
感情你告诉爹爹的法子就是告状啊,你也不怕把锦晔得罪惨了,找你茬。
严泓好似看出她的心思,说道:“我陪他一起受罚,他应当心平些。”
韩锦绣嘴角几不可查的抽了抽。
严泓嘴角微微扬起,五百张大字对他来说只是寻常的练习,对师弟来说,却是极大的惩罚。
韩锦绣好笑道:“你也不怕爹爹打他板子。”
严泓肯定道:“师父不会。”
韩锦绣承认爹爹不会打他们手板心,严泓看的倒是明白,她说道:“锦晔也该明白,任何事错了便是错了,错了就要任罚,让他涨涨教训,免得他下次胡言乱语,咱们自家人倒没什么,倘若到了外面,也快人快语,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岂不是得罪人。”
严泓听到咱们自家人几个字,心中一暖,韩锦绣是把他也当成家人了吗?
“我也是这个意思。”他微笑着说道。
锦晔性子冲动,他是自己人,总不会怨恨锦晔,旁人便不好说。
回了县城,拜访了县学里的先生,韩泽便打算回家。韩锦晔、严泓、韩学文也都向学塾告假,随他们一起回家。
年后去了县城,韩泽为了读书,便没有回过乡,现在已经九月份,韩老婆子许久没见到大儿子,再看到他,他都是举人老爷了,喜极而泣,拉着韩泽的手就不丢了。
家里的房子还是以前的茅草房,棉被是新的,屋子里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即便如此,也是荒凉不已。
韩泽瞅了眼破败的院子,感叹一声,这两年只顾着读书科考去了,挣的银钱也全都拿去买纸笔书籍以及用在考试上面了,竟没想到把家里房子重新修整一番,可是此事也急不得,明年还要会试,需得一大笔银钱,修房子的事情,只能暂时延后。
韩有田看出儿子的心思,想到了一件事:“前几日你中举的喜报传来,王家送来了二百两银子,开始我没愿意收,王老头说那是补给王氏的嫁妆,我便不好多说。”
人家当爹的要给闺女补嫁妆,他当公公的还能说什么?
韩泽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收了便收吧。”
韩有田诧异的看向他,问道:“我记得你中秀才那回没要他们的银子?”
韩泽端起茶杯,轻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即便咱们不要他们家的银子,难道王家便不会因着我这个女婿中举,而得到好处了?”
举人与秀才的分量不同,只要王老爷子出去同人一说,他的女婿是韩泽,是举人,那些跟他做买卖的人家,便会向他那边倾斜,得到的好处无可计量,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清高自傲不要他们的银子。
韩有田仔细一想也是那么回事。
韩泽促狭道:“爹倒是可以侧面探询一下,王家这些日子的生意,是不是比往日兴隆了?”
韩有田:“......”
臭小子,好歹是你岳父。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偷偷的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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