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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华寺修建在半山腰,周围是生机盎然的参天大树。
其建筑仿造的是北直隶四合院房屋的特点,统共为三进院落。
中间皆为五间上房,是大殿,两边傍着东西厢房。
第一进院落供的是弥勒佛,第二进院落是大雄宝殿,第三进院落却为千手千眼的观世音菩萨。
其庄严肃穆,独树一帜。
门前停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类马车,十分拥挤。
来往的香客更是络绎不绝。
顾晗、杨氏她们从偏门直接走去了第三进院落,祭拜千手千眼的观世音菩萨。
顾暇看母亲和六姐姐上了香,跪在蒲团上,觉得无趣,便在院子里闲逛。
她顺势上了转角游廊,看廊沿处摆着几盆大红的菊花,开的甚好,才要伸手去揪。
便听到有人喊她。
“暇姐儿……你怎地自己在这里?”
声音太熟悉了,顾暇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是舅舅杨若。
她转过身,笑眯眯地:“舅舅,我不是一个人,陪母亲、六姐姐过来的。”
这时候,杨氏和顾晗也走了出来。
“四姐。”
杨若走上前,拱手行礼。
随后就看到了杨氏身后的顾晗,他心里一紧,微微地颌首问好。
她看着又瘦了,褙子穿在身上都感觉到大,完全撑不起来。
有一种病态的娇弱。
关于张居龄和安宁郡主的事情,真真假假的,他也听说了……想必,她心里也很难过吧。
顾晗也屈身回了礼。
杨氏拉着自己的兄弟说话:“你来寺庙里做什么?”
“母亲想给父亲供一盏长明灯,让我先过来问一问。”
杨氏知道母亲记挂父亲,叹了一口气:“母亲的身体还好吗?”
杨若笑了笑:“四姐不用挂念,家里的一切都好。”
顾暇见母亲和舅舅在一处说话,也小跑着凑了过来。
顾晗便又往后倒退了几步,把就近的位置让给了顾暇。
“舅舅,过几日我和哥哥一起去瞧外祖母,给她带最好吃的核桃酥……”顾暇笑意满满:“我也喜欢吃核桃酥。”
杨若揉揉外甥女的头发:“暇姐儿最乖了。”
陈明惠由一群丫头、婆子围着也来广华寺上香,上了台阶便看见杨氏几人,屈身行礼:“顾三夫人安好。”
杨氏回头,笑起来:“哟,是陈小姐啊……”她抛下杨若几人去和陈明惠说话,又拉了女孩儿介绍。
陈明惠是武定侯府的小姐,又和顾曙定了亲,自然是不该怠慢的。
顾晗屈身给陈明惠行了平礼,她是顾晴的闺中密友,和自己又不熟,便也不过去套近乎。
院子里种了几棵木芙蓉,开着白色的花,一簇簇扎堆似的,热闹又讨喜,看着就让人心里喜欢。
顾晗看了一会儿,抬脚走下了转角游廊,沿着青石子铺就的小路慢慢地走。
想着张居龄和她说的话,心乱如麻。
“当真喜欢这些花,就折一些拿上。”
杨若看顾晗呆呆地站在木芙蓉旁边,抬脚走了过来。
顾晗转身便看到了杨若……这人来人往的,他怎么来自己身边了,也不怕别人看见了闲话,“不必了。”
“传言大多不可信。”
杨若说道:“以夙之的为人,他必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
顾晗微愣,随即就明白杨若是在替张居龄解释,她笑了笑:“……我知道的。”
他望着顾晗,见她笑起来都愁眉不展的,别有一番忧郁的气质,便更加怜惜:“凡事都放开些,往好的方面想。
无论如何,日子总还要往下过的。”
“是啊。”
顾晗点点头,轻轻地叹气:“杨大人说的极是。”
她屈身行礼,便要离开。
杨若却叫住了她:“你……真的要和夙之和离吗?”
他本不该问的,到底没有忍住。
顾晗回头看他。
杨若的一双桃花眸极其认真地盯着她,全神贯注。
都是紧张和无措……似乎还有些说不出来的东西在,很不像他一贯风流潇洒的样子。
顾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猛然就一咯噔,总感觉有些什么要呼之欲出了……她怔了一会,刚想回答他。
杨氏和顾暇却走了过来。
“你们聊什么呢?”
杨氏看了一眼杨若,“一起下山吧,再等一会儿,天该黑了。”
杨若“嗯”了一声,看了看顾晗,轻轻地开口:“好的。”
稀薄的雾在山间游动,被风一吹,就散了踪迹。
次日辰时。
朱高栋还在良嫔宫里睡觉,就被太后轰了起来。
她坐在儿子面前,一个劲地掉眼泪。
“栋儿,你表妹她死了……”
“什么?”
朱高栋大吃一惊:“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姨母今儿一大早就进宫了,说安宁昨日下午又在家里寻死觅活,就因为听了一些不三不四的流言……好容易救下来,劝好了。
谁晓得晚上她又开始闹,上吊、跳井的,小丫头们一时禀报不到,竟然被井水活活地淹死了……”
太后娘娘伤心不已:“这个张居龄也真是的,他要是早点答应安宁,安宁何至于到这个地步?”
朱高栋由宫女服侍着穿上黄色龙袍,和母亲说话:“又关张爱卿何事?
他是被我逼迫的,就算心里不情愿,也从未主动违逆过……”说起来,这件事的根源还在于他自己。
那日,若不是他强制性提议张居龄和安宁合演一出戏……张居龄怕也不肯的。
外在都说是张居龄提议的,不过也是顾念他作为皇帝的颜面罢了。
为了江山永固或者说单单为了除去自己的亲兄弟,不惜赔上嫡亲表妹的名声……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出去,他以后的圣名肯定会留下污点。
好在张居龄也聪明,事情一出来,一概地应下了。
也算是替他免去了许多尴尬。
安宁又不是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他事先也是征求了她的意见……谁又明白,为什么事情结束了,安宁却临时变了卦。
她在母后面前整日里哭哭泣泣,诉说委屈……母亲又心疼她。
这才有了后来的逼婚张居龄。
“那现在,该怎么办?”
太后拿着锦帕擦眼泪。
“人都死了,还要如何?”
朱高栋无奈道:“我总不能让张居龄娶一个死人回去吧。
他救过父皇的命,也救过我的命……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
父皇死了不过一年,总不能让天下人耻笑咱们老朱家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吧。”
他顿了顿:“此事我看就算了吧,我会下一道圣旨,说安宁表妹得了急病暴毙……赏黄金百两好好地安葬她。”
他才登基,天下还未大定,张居龄大才,正是治国安邦的好时候。
安宁活着还罢了,人既然死了,为什么还要凭白的给张居龄难堪。
再者,张居龄的妻子来自于大兴顾家,不是什么平常的家族。
那日,朱高知逼宫,顾临一把年纪了,也是领兵出来应战的。
他又不是傻子……事情发展至此,见好就收才是上策。
太后“唉唉”的直叹气,儿子说的确实句句实情,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只是可惜了安宁,如花一样的年纪……在亲事这一块,自己也劝了她好久,天下好男儿多的很,不只张居龄一个。
她就是看不开。
现在好了,活生生地搭上了小命。
值得吗?
圣旨宣告天下的时候,顾晗抱着满哥儿正在凌波苑陪武氏说话,消息一传进来,她倒是怔了很久。
武氏却不以为意,伸手接过重外孙子逗他玩,“好满哥儿,又吃胖了,曾祖母都要抱不动你了。”
满哥儿也不怯生,见有人和他说笑,便也跟着笑,咿咿呀呀地。
他自从满月后,长得很快,一天一个模样,胖乎乎的。
小手背上好几个窝。
赵氏手拿佛珠,难得说了一句:“这孩子天庭饱满,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杨氏低头喝茶没有说话,孙氏更是不说话。
满屋子的人,倒是安静了一会儿。
赵氏并不觉得难为情,又笑着和武氏说话:“母亲,媳妇儿看重了一个女孩儿,配咱们暄哥儿正合适。”
武氏“哦”了一声,问道:“谁家的?”
“永康侯家的庶长女。”
赵氏细细地解释:“上个月永康侯家的老夫人做寿,是您让媳妇儿去的,倒看见了那位庶长女,人品模样都是不错的,也很通礼仪。
就是年纪比暄哥儿大了一岁……”她顿了顿:“配咱们暄哥儿倒也挺好的。”
武氏沉吟了半响:“你是暄哥儿的母亲,他的亲事自然要你去操心……和老大商量一下,暄哥儿年纪也不小了,能定就先定下吧。
只等曙哥儿、暖哥儿娶了亲,他再娶。”
永康侯府也是炙手可热的人家,又因为拥护新帝有功,小侯爷徐沛在官场上更是如鱼得水。
顾家和永康侯府能结亲,彼此之间也是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