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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不好开口,只低着头喝茶。
宁氏看张居思实在是难为情,便帮了她一把,开口打岔:“四妹妹,你带的绣品呢?”
张居思从夏蕊手里拿过一个红漆雕镂梨花的盒子,“在这里呢。”
她的女红是特意练过的,技巧娴熟、颜色鲜亮,不怕别人不喜欢。
“……拿过来,我瞧瞧。”
武定侯夫人手一伸,笑道:“耳闻张小姐秀外慧中,一定要见识见识的。”
张居思笑了笑,双手递给她。
武定侯打开盒子,喊潘夫人:“我知道你也想看,赶紧的。”
潘夫人被说中了心声,也没有不好意思,大方地探头过去。
一方帕子是深蓝色潞绸,绣的是岁寒三友。
另一方帕子是缂丝料子,绣的是流云百福。
其图案秀丽、栩栩如生。
配线也和谐。
顾晗也看了一眼,确实是不错。
“哟……”
武定侯夫人又拿起荷包看,夸赞道:“思姐儿这一手绣活真是绝了,不仅寓意好,又活灵活现的,还是你有福气……”她拉拉潘氏的手。
“快别夸她。”
王氏颇为自豪,又谦虚道:“不过是小孩子的玩意,拿出来显摆罢了。”
潘夫人却觉得满意,笑着看向张居思:“等你过门了,也给我绣几方帕子。
我喜欢梅花样式的,你可要记住了。”
张居思点点头,羞涩地:“我知道了。”
众人又说了一会话,定下了亲迎的日子——九月十六。
王氏留潘夫人和武定侯夫人去花厅用午膳,宁氏和顾晗作陪。
本来张居思应该回避的,但潘夫人喜欢她,也拉着一起去了。
顾晗早膳吃的少,这会子饿的发慌,先让桃红给盛了一碗冰糖银耳燕窝,几口喝下去,又伸筷子去夹油炸大龙虾。
“……几个月了?”
武定侯在顾晗的旁边坐,看着她吃,笑问道。
顾晗知道她问的是孩子,回道:“到月底就满七个月了。”
“怪不得你胃口这样好。”
武定侯夫人给她夹了一筷红烧肉,“身孕一过去六个月,正是能吃的时候,肚子一天一个样……”她又说道:“我前些时日,碰见你母亲,还谈起你……你母亲还担心你吃不好呢。”
顾晗笑了笑,“我母亲,她还好吗?”
“一切都好,你别担心。”
武定侯夫人喝了一口米酒,同她说话:“你哥哥定了尚书大人的独女,就是才名远播的黄霞玉……你母亲见了她两次,挺满意的。”
顾晗“嗯”了一声,这事她是知道的,母亲都写信告诉她了。
坐在对面的张居思却一愣,她问道:“黄霞玉?”
武定侯夫人看了她一眼:“你认识她?”
张居思摇摇头。
她怎么会认识黄霞玉呢?
不过是听说她要嫁给顾暖了,才问一句。
她无意识地拿着汤勺,问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如清风明月般的顾暖,终于也要娶妻了……她和他终究是有缘无份。
“你说黄小姐吗?”
武定侯夫人笑起来:“我们惠姐儿和她是闺中好友,俩人常常待在一起。
黄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件件皆能,长得还好看。
花容月貌的。”
她口中的惠姐儿是陈眀惠,参加过顾晴的及笄礼,也是她的嫡长女。
前些时日定给了顾曙。
顾晗不用想都能猜到张居思的心思。
都是要成婚的人了,还如此不自重!她都懒得看她。
张居思没有接话,却没了好心情,她起身和王氏说:“母亲,女儿昨夜没有睡好,头疼的厉害,想先回月襴堂了。”
女孩儿一开口,王氏就觉得不对劲了,右眼皮嚯嚯地跳。
但碍于武定侯夫人的面子,她不好直接插嘴。
这会儿听见女孩儿的话,忙不迭地点头:“回去先休息一会。”
张居思屈身行礼后,就退下了。
武定侯夫人和潘夫人互相看了一眼,张居思的表情淡淡地,好像不高兴了……适才还好好呢,怎地一提到顾三少爷和黄小姐的亲事就如此了。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们,其中应该发生过什么事。
顾晗吃饱喝足后,陪武定侯夫人和潘夫人玩了一会儿麻雀牌才告辞离去。
出了花厅,顾晗扶着桃红的手上了曲折游廊。
府里种了一片大榕树,绿叶成荫的,片片如蒲扇一般,壮观的很。
“咱们绕一圈再回西跨院……”顾晗指了指前面的榕树林,“午膳吃的有些多,消消食。”
“好。”
桃红抿唇一笑:“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主仆俩走走停停的,刚到拐角处,便听到前方有年轻女子隐隐约约地说话声。
“小姐,您别哭了……待会儿眼睛该肿了。”
是府里的丫头,而且声音很熟悉。
顾晗顿了顿,便想明白是张居思和夏蕊在此处……她转身便往回走,谁知才走两步,就听见张居思喊她:“三嫂嫂,你躲什么?
偷听的行为都做了……怎地,敢做不敢当吗?”
顾晗长出一口气,又转过身看她:“四妹妹在说什么,做嫂嫂的可听不懂。
我不过是,偶然路过……怎么算偷听了?”
“你一贯是巧舌如簧,可惜我不相信。”
张居思的眼圈红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是嘲笑我而已。
但又有什么呢,你们顾家人高贵,看不上我……我就嫁不出去了吗?”
她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却扬起嘴角笑了:“潘公子比顾暖好多了,重要是他看重我,潘家人也看重我,不像你们……狗眼看人低!”
“张居思!你过分了!”
顾晗冷冷地:“你骂谁呢?
生而为人,你骂别人是狗……你呢?
你是什么?
难道你也变成了狗!”
“你……”
张居思脸都涨红了,想上前去推顾晗,桃红吓得立即护在了顾晗前面,和桃绿一起扶着顾晗就往回走。
夏蕊也拦腰抱住了张居思:“四小姐,您冷静一点。
万不可做出回不了头的错事。”
小姐的亲事在即,要是这关口伤了三少夫人,可真是如何都说不通了。
顾晗摆手让桃红她们住手,站在原地没有动,秀眉紧皱:“张居思,你有本事就尽管闹……潘夫人还没有走……”
她顿了顿:“你这一点事非要弄的人尽皆知吗?
你真的不怕潘公子反悔,就闹!”
话一说完,顾晗再没有停留。
张居思这样的人,真是脑子不大正常。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喜欢的是潘公子,却听到哥哥定亲的事又心里不忿……也不见得她有多在意哥哥,不过是不甘心而已。
得不到的才最重要。
一阵风吹过,发黄的树叶便纷纷扬扬地落下来,状若一只只枯叶蝶在地上歇息。
顾晗回了秋阑阁,就看见屋里多了一盆墨菊。
一株数杆,足足开了七头。
有一股幽香,十分好闻。
她问夏风:“这是哪来的?”
夏风屈身行礼:“奴婢得了梁嚒嚒的吩咐去后花园给您剪时令的花朵插瓶,瞧见墨菊开的好,索性直接搬回来一盆。”
“墨菊又叫多头菊,通常只盛开在九月上旬……”
顾晗揪了一叶花瓣儿:“今年倒是例外。”
她坐在香妃长榻上,让桃红拿了迎枕过来靠着,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累了,躺了一会儿。”
夏风等人屈身告退。
顾晗摸了摸跳起来飞快的心脏……张居思冲过来的一瞬间,她真的被吓住了。
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护住自己的肚子。
“少夫人,您身子重,以后咱们就不出门了。”
桃红服侍着顾晗躺下,心有余悸:“四小姐的脾气也太大了,咱们得躲着点。”
“是啊,惹不起就得躲着。”
顾晗答应着,再有一个月张居思就出嫁了。
她是双身子的人,王氏也不会让她在九月十六那日露面……
这一个月左右也没有什么事,避着不见张居思就是了。
此时此刻,裕王府的张居龄也在“欣赏”墨菊。
和裕王爷朱高栋、杨若一起。
今儿是他来裕王府做侍讲侍读的日子……
“王爷的意思是,圣上是被人下了毒……所以,他才变成现在的模样?”
张居龄仔细揣摩了朱高栋说话的内容,才出口问道。
朱佑妄的“中风”发展的太快,不过一夜的功夫,右半边身子已经不能动弹了。
说话都开始不清楚了,呜呜啦啦的。
朱高栋“嗯”了一声,“我去找过王太医,他也是这个意思……母后在宫里彻查父皇的饮食。”
杨若突然想起自己调查的朱高知和严良,桃花眸一眯,“从凌王爷那里着手吧……”
“你是说……”
朱高栋一惊。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杨若喝了一口热茶:“凌王爷野心甚大,又有首辅大人的帮衬。
令人不得不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