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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俩人用饭的丫头们见主子起了争执,在桃花的示意下都默默地退了出去。
张居龄心里本来就有气,听到顾晗这样说,简直妒火中烧:“……我不在意。
你想和谁一起长大便和谁一起,岂是别人能左右的。
即便现在还如此……也都随你的心意,我是做不了你的主。”
“张居龄,你在侮辱我吗?”
顾晗扶着桌沿站起来,小脸都涨红了:“我嫁给你了,自然是要和你生活。
你不在意就算了……”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她极力地忍住不哭出声:“我承认之前是我的问题,但我决定对你敞开心扉了,不然我怎么可能全盘的和你说出所有……我也怕被当成妖怪啊!我前世直到死都没有给你怀上孩子,你知道我有多遗憾吗?
这一世,我心里念的想的全都是你,看到周浩波也躲着避着,连说话都没有几句。
想着等孩子出生了,若是女孩儿就我给她起名字,若是男孩儿就你给他起名字……你现在却说这些话,置我于何地?”
倒还不如不重生,她毫无知觉地躺在冰冷的泥土里也挺好。
最起码,付出的真心不会被误解至此。
到了现在,顾晗倒是很怀念前世的那个自己。
她虽然死了,却得到了张居龄全心全意、心无杂念的爱。
如今算什么呢?
顾晗哭的伤心,张居龄心里也不好受。
他说不在意,不过是气话而已。
她就信了。
还真是好骗。
如何不在意呢?
他都恨不得出现在顾晗说的前世里,比周浩波还要提前……一直一直地守着她。
什么相伴着长大,什么青梅竹马,通通都是他才好。
“我……”
张居龄才说了一个字,顾晗就捂着肚子瘫坐在圈椅上。
“晗儿,你怎么了?”
张居龄疾步冲了过去,“别吓唬我。”
“肚子疼。”
顾晗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泪水迷朦地看张居龄都不清楚了,催她:“快去找大夫……”
桃红怕出事,一直在门边守着。
这会听着屋里的动静,挑帘子就进了屋。
看见顾晗的脸色也吓住了:“少夫人。”
张居龄吼了一嗓子,“快去请大夫。”
打横抱起顾晗就往西次间走。
桃红“嗯”了一声就往外跑。
其余的丫头也傻眼了,呼啦一群忙慌慌地进了屋。
打热水的,帮忙给张居龄拧热帕子的,乱成一团。
顾晗在架子床上躺着,紧闭着眼睛,心里冰凉:“要是孩子保不住。
张居龄,我也不活了。”
“你敢!”
张居龄拿着帕子给顾晗擦额头上的汗水,五脏六腑像被人揉碎了,一时间也什么都顾不得:“别胡说,有我在,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
他劈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他真是混帐,再怎样别扭,也不敢和妻子较真儿。
她还怀着孩子呢。
“我为何不敢?”
顾晗头一次在张居龄面前强硬:“这个孩子,他比我的命重要一百倍一万倍。”
泪水冲刷过的眸子澄澈透亮,十分的倔强。
“晗儿,你不能。
什么都没有你重要,无论是谁。”
张居龄不顾顾晗的躲避,紧紧地抱她入怀:“是我错了,但我绝对没有其他的想法……我就是,我就是嫉妒周浩波。”
满屋子的丫头、婆子看着,他也不觉得丢脸:“我嫉妒他认识你比我早,我嫉妒他是你表哥……他的一切我都嫉妒。”
张居龄深吸一口气:“晗儿,我给你认错。
你不知道你说孩子的名字让我起的时候,我心里有多高兴……你好好的,咱们以后过好日子。”
疼痛越来越剧烈,失去孩子的恐惧让顾晗也不记得和张居龄赌气了,呜咽着开口:“夫君,大夫来了吗?”
感觉都过了好久,人怎么还没有到。
她急的手都在抖。
“马上就到。”
张居龄亲亲她的额头,回头又和巧珍说:“快出去看看,大夫怎么还没有过来呢?”
巧珍应“是”,转身就出去了。
巧珍还没有走出春在堂,韩大夫背着药箱就过来了。
身后还跟着一个小药童。
“韩大夫里面请,我们少夫人等着您呢。”
巧珍说着话,一时一刻也不敢停下,领着人就往正房的方向走。
韩大夫略一点头,加快了步伐。
他听桃红说了几句,也知道顾晗的身体状况,知道耽误不得。
张居龄早都等着了,见韩大夫进来,腾出了床边的位置,又让人搬了杌子给他。
韩大夫也没有客气,先给张居龄拱手行礼,然后才给顾晗搭脉。
过了片刻后,去一旁写了张方子,递给梁嚒嚒,说道:“赶紧煎一副给少夫人服下……要快一点。”
又看向小药童:你跟着去看着火候。”
梁嚒嚒应声和小药童一起退出去。
韩大夫看了看顾晗的神色,才说道:“少夫人并无大碍,服药后,肚子就会慢慢的不疼了。
您别担心。”
“谢谢韩大夫。”
顾晗唤桃红拿封红给他。
她自小便受韩大夫的照顾,他的医术还是信得过的。
韩大夫摆手,示意不用,“少夫人,您秉性柔弱,身子得好好的将养着。
不能劳累。
也不要生气,要看开一些……不然,您这孩子是难保的。”
“是。”
顾晗笑了笑:“劳烦您了,我都记下了。”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心里一阵喜悦,孩子没事儿就好。
别的她也不想多求了。
不是她的,求也没用。
是她的,不求也跑不掉。
听天由命吧。
张居龄请了韩大夫去外间说话。
“韩大夫,您说实话。
我夫人她到底怎么样了?”
张居龄看他面色严厉,就忍不住问道。
“姑老爷,我刚才在屋里说的话……不过是宽慰少夫人,让她心里先平静下来。”
韩大夫顿了顿,看着他:“不是老夫吓唬人,少夫人的脉象凶险,且郁结于心。
从今以后,怕是要卧床养着了……就这,腹中的孩子能保到顺利生产就不错了。”
张居龄一惊,心里更是后悔。
桃红拿了封红给韩大夫,又送了他出去。
梁嚒嚒端着煎好的药进来,被张居龄接了,又挥手让其他伺候的都下去。
顾晗正靠着迎枕坐在床头,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她看着自己的肚子,一脸的温柔。
“晗儿,吃些药吧。”
张居龄欠身坐在床边。
顾晗看了看张居龄,也不说话,却也接过他手里的盏碗,一饮而尽。
为了孩子好的事,她都愿意做。
“吃个蜜饯。”
张居龄拿过空碗,随手递给她。
顾晗摇摇头:“我不要,太甜了。”
本来也不太喜欢吃甜的。
她喊外面的巧玲:“……你扶我去净房。”
巧玲“嗯”了一声挑帘子进来,却被张居龄拦住了:“少夫人这里有我呢,都用不到你们,各自回去歇息吧。”
巧玲看了顾晗一眼,有些踌躇。
顾晗微一点头,她才屈身行礼,退下了。
“喊她们做什么,我自己就能伺候好你。”
高大的青年眉眼里皆是讨好,白皙的侧脸上有一个巴掌印,红肿摄人。
可能是因为皮肤太白了,痕迹反而更明显。
顾晗想着他来来回回地在屋里走,又去和韩大夫说话……别人都看不到吗?
也不怕被笑话。
她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掀开薄被就要下床。
“晗儿,你别动,我来。”
张居龄说着话,骨骼分明的大手捉住了妻子的双脚,把绣莲花缎面的睡鞋给套上去。
他是写文断字的手,怎能做这些丫头们的事?
顾晗低着头,只看到他挺翘的鼻梁。
没来由的,心就一酸。
何必,俩人闹什么呢?
张居龄对她好,她都知道。
但是夫妻之间,仅仅有好是不行的。
就像张居龄说的,需要的是信任和爱。
爱是一切的源头,是世间男女不可多得的,最珍贵的东西。
无论在哪个朝代,都值得人们去追求。
它和信任就像镜子,爱是信任的基础,而信任是爱的提炼。
信任是认同,是没有猜忌,是互相珍惜和真诚。
爱情代替不了信任,也只能共生。
二者少其一,日子也不是圆满。
张居龄总说自己不信任他?
他又何尝信任过自己呢?
她不止一遍的告诉过他,这一世的自己和周浩波真的完全没有关系。
他呢,就是不信,就是要刨根问底……
“怎么了?
要我抱你过去吗?”
张居龄见顾晗呆呆的,站起来揉揉她的头发:“韩大夫说了,你的身子得卧床养着了……”他顿了顿:“他还说尽量不要多走动……”
她对自己生疏了,他能看出来……张居龄闭了闭眼。
顾晗愣了愣,“我知道了。”
韩大夫这样说了,她就照做。
“不用。”
顾晗起身,张居龄去揽她的肩膀,让她借助些自己的体力。
外面的月亮升到半空,皎洁又温柔。
顾晗方便后,洗了手出来和张居龄说话,“我想在这里多住几日,陪陪母亲、祖母她们,我知道你公务忙……不用专门为了我留下,你回家里也行。
我什么时候想走了,会提前送信给你,到时候或者你来接我、或者我坐马车自己回去都可以。”
张居龄笑了笑:“……好。
都听你的。”
顾晗看着他,也淡淡地笑了。
心里却有些失望。
她以为张居龄会愿意和她一起待在顾家……
是夜,张居龄等顾晗睡下,独自在东厢房召了马亮。
夜阑人静,顾府静悄悄的,大家都入睡了。
只有偶尔的打更声响起。
东厢房是顾晗的库房,里面放的东西比较杂乱,张居龄也没有点烛火,推开了一扇槅窗,借着月光看向马亮。
“……今儿找你过来,是想让你替我做一件事。”
马亮拱手行礼:“您说。”
“……顾府的四小姐顾昭,你想个办法,把她杀了吧,做的干净利落点,别被人察觉到什么。”
张居龄像是想起了什么,俊眉一敛:“顾临的手段高明,你寻个让他没法插手的由头吧。
不然,他要是铁了心动手查,我们也不一定逃的过去。”
马亮一时反应不过来,杀当朝重臣顾临的嫡孙女?
主子也太……他结巴地说道:“您……您的意思……”他怕是自己听错了?
“杀了顾昭!”
张居龄薄唇一抿,“她心肠恶毒,想害顾晗也不是一两次了。
作为丈夫,我自然要替妻子除害了。”
马亮应“是。”
“我也不强求你……三天的时间,你自己把握好。
若是三天过了,事情你没有办好。
马亮……”张居龄吁一口气:“你也不用再跟着我了。”
马亮一愣,随即跪下:“属下一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