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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用常常去的……”
安宁被婉拒的心里很不甘,想了想,又说道:“表哥是个很和善的人,看见你肯定很开心。”
顾晗再没有听见张居龄的声音,倒是听见了安宁郡主大力跺脚,委屈兮兮地问旁人:“我很丑吗?
他好像都不喜欢我?”
“郡主,您别灰心……您长得好看呢,谁会不喜欢你呢。
张大人是个男人,不好表达也是有的……”
“我听说他娶妻了,还是顾家的女儿。”
“甭管是谁,长得一定没有您好看。”
顾晗又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一个侍女打扮的正在说话。
张居龄早已不知去向。
她看的认真,却不料安宁猛一下转过头来,皱眉看着顾晗:“你是谁?
为什么暗地里偷看我?”
语气傲慢且不屑一顾。
“我只是恰巧路过……”
安宁打量顾晗的时候,顾晗也在打量她。
果然生的是位可人儿,尤其眼睛十分彩,水汪汪的,又大又亮,像漫天闪烁的星子……
安宁看顾晗梳着妇人发髻,衣着虽然简单,却料子不菲,便以为她也是被顾家请来的客人,又问:“你是哪家的亲眷?
怎么冒冒失失的?”
“我是顾家的小姐。”
顾晗咳嗽一声,说的含糊。
安宁郡主和张居龄在此地谈话,被她无意间听了去……要是此刻承认自己是张居龄的妻子,不知道要闹出什么风波呢。
看安宁郡主通身的气势,也明白不易招惹的。
“你是顾家人?”
安宁郡主上上下下地打量她,“都说京都顾家的女孩子,个个都是漂亮的……我看你,也不过尔尔。”
说话细声细气,弱柳扶风似的,倒是很招人怜惜。
“和郡主比,自然是不如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郡主?”
安宁一惊,注视着顾晗。
她明明穿的是男装?
“猜的。”
都否认了不是偷听,总得找一个理由吧。
“挺聪明的。”
听顾晗这样说,安宁才笑了笑:“对了,你既然是顾家的小姐,那一定是知道怎么走出去了?
你走前面给我引一下路吧,我要回去了。”
郡主的身份也不是大事,知道就知道吧。
像指使下人似的。
顾晗一怔,随即笑道:“……好。”
皇家出生的人,大多是眼高于顶的。
身份摆在那里,她倒不介意。
“跟我来。”
顾晗右手一伸,请安宁郡主先走。
“郡主,您还是王世子说一声吧……”侍女低声道:“不然裕王妃知道,又该不高兴了。”
王世子是裕王爷朱高栋的长子朱琦然。
和安宁郡主一起来顾家给武氏贺寿的。
安宁想了想,觉得也对,摆手道:“你去告诉他。
就说我在府门外的马车里等着。”
她今儿见到了张居龄,果然君子无双。
她看一眼心脏就扑通乱跳……得想个办法日日见到他才好。
至于张居龄的那位妻子,走一步算一步吧。
侍女应“是”,小跑着离开了。
把人送到影壁,顾晗才折身往回走。
一路上心事重重的。
听刚才张居龄说话,他并不想给裕王爷当侍讲侍读……这可怎么办?
裕王爷会是下一任皇帝,放着他做靠山不要,实在是太亏了。
要是能说服张居龄就好了。
“少夫人,这个郡主什么的……奴婢觉得有点儿吓人,您得上心啊。”
桃红瞅了瞅顾晗的脸色,尝试着开口。
“嗯?”
顾晗回头看她。
“桃红说的对。”
巧珍好像也难以启齿:“她对三少爷报了那啥的心……”
顾晗没接话,她是过来人。
何尝看不出来安宁郡主的小心思?
对着张居龄这样的人,少女怀春是再正常不过了。
她上心又如何?
不上心又怎样?
张居龄又不是一直在家里待,任由她看着。
就算看住了人,心呢?
顾晗长出一口气,想起张居龄对她鲜明的冷硬态度,呼吸都困难了。
“好了,你们都老实一会儿,让少夫人一个人静静。”
梁嚒嚒拽了拽桃红和巧珍,让她们别说话了。
“……郡主还嫌咱们少夫人不漂亮,我看她长得才不漂亮,还不及少夫人呢……”桃绿嘟着嘴抱怨。
巧玲看了她一眼:“你说的是什么好话吗?”
桃绿伸手打了两下嘴,声音很低:“是我说错话了嘛。
千万别和少夫人说……”
顾晗:“……”
嗓门儿那么大,她都听到了,好吗?
微风吹拂,空气里有股湿润的芳香气息。
顾晗顺着香气,不知不知觉间便走到了荷塘边。
荷花开的正好,既娇艳又端庄,满池的亭亭玉立。
视野一下子宽广起来,她想透口气,就抬步上了拱桥,走了一半,却看到周浩波在亭子里踟蹰。
顾晗转身就走,她现在正被张居龄误会,更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了。
“晗姐儿,你怎么在这里?”
顾晗才下拱桥,就被迎面而来的顾暖叫住了。
和他一起的还有杨若、张居龄。
看样子,也是观赏荷花的。
顾晗暗自咬咬牙,又被张居龄看见……有理都说不清了。
她瞬间沮丧,只能状若无事地笑了笑:“我无聊,随便走走。”
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
有时候真的是多说多错。
“太阳大,赶紧回屋歇着。”
顾暖看着妹妹:“你身子不好,要多注意着。”
妹妹除了肚子有些微微隆起,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是怀有身孕的人。
太瘦了,脸上连点肉都没有。
顾晗答应着,看了张居龄一眼,见他不看自己也不说话,情绪更低落了……和顾暖说了几句,就告辞离去。
“夙之,你们夫妻俩怎么了?”
杨若望了望顾晗的背影。
张居龄不是护妻狂魔吗?
怎的见了顾晗冷冰冰的。
给人的感觉很不正常……
顾暖也感觉奇怪,一言不发等着张居龄的答案。
“都好好的。”
张居龄语气有些淡:“……我就是喝太多酒了,头有些迷糊。
不想说话而已。”
他眼睛盯着亭子里的周浩波,没有看错的话,妻子就是从亭子方向过来的。
“活该。”
杨若一点情面也不留:“谁给你敬酒你都喝……你自己喝了多少,你知道吗?
没喝晕就不错了。”
顾晗回了春在堂后,在紫薇树前站了许久,才在丫头的催促下进屋。
“少夫人,喝点红枣桂圆水吧,奴婢新泡的……”桃红端了盏碗递给顾晗:“您嘴唇都干了。”
顾晗笑了笑,接过抿了一口。
随手拿了一本《瓶花三说》看。
书里主要讲了品瓶、赏花、插贮、花忌等,还配了插图,十分的详细。
桃红知道顾晗的心情,也不敢打搅她。
退去一旁守着。
寿宴一直到下午酉时才逐步散了。
顾晗去了凌波苑给武氏请安,随便说了想多住几天的事。
“真是好孩子,安心陪着祖母。
祖母也想你。”
武氏巴不得呢,晗姐儿是她最心疼的孙女儿,自从嫁了人,回来看她的时间一个巴掌都能数完。
人年纪一大,就是想图个儿孙绕膝。
武氏拉着顾晗的手:“委屈你了。”
上次还听二儿媳说起孙女儿的婆婆和小姑子,俩人一窝的坏心眼,都不是善茬……小姑子竟然还要用肮脏手段嫁入顾家……做她的春秋大梦吧。
自己宁可暖哥儿不成亲,也不愿意他娶这样品行的女子。
简直败坏门风。
不过,事情一发生,晗姐儿在张家就进退两难了。
“祖母,您怎么了?”
顾晗笑着问:“我有什么可委屈的?”
武氏摇摇头也不答她,换了话题:“夙之和你一起留下吗?”
顾晗说道:“……今夜应该会住下。
再多的我就不确定了。
毕竟他早起要上朝,白天还要去衙门公务。”
武氏点点头:“这话说的对。
朝廷的事情最要紧,咱们可耽误不得。”
顾昭笑着看向顾晗:“六妹妹确实应该在家里多待些时日的……姐妹们也能多唠唠。
不然情分就淡了。
多可惜。”
顾晗也笑:“四姐姐多虑了,本就是一家人,什么情分淡或厚,我是听不懂的。”
顾昭大眼一睁,刚要驳回去,却被武氏打断了:“今儿累了一天,我着实乏了,你们都各自回去吧。”
众人都屈身行礼,退了出去。
顾晗陪着母亲走了一段路,才往春在堂去。
张居龄已经回来了,满身的酒气,在美人榻上坐着喝茶。
“夫君……”
顾晗一边打发丫头去煮醒酒汤,一边和他说话:“你回来了。”
张居龄“嗯”了一声。
“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推不掉。”
顾晗又说了几句,张居龄的反应都是淡淡的。
一屋子的丫头、婆子都看着呢,顾晗就觉得尴尬……但一想到张居龄到底还是回来了,心里就安稳些。
至少,她没有当自己是妖怪吧。
张居龄心里憋着,无非是对她还有心结。
信任和爱,是夫妻间相处最重要的环节。
不是靠嘴说说就行了……张居龄不相信,那证明她爱的还不够。
她愿意用行动让他相信。
前世是自己负了他。
这一世,就是要圆圆满满的。
吃点苦受点罪都不算什么,只要张居龄能重新高兴起来。
这是她顾晗欠他的。
有丫头端着醒酒汤进来,顾晗亲自接住,拿了汤勺喂他。
张居龄就抬眼看着他,勺子伸过来,他就喝。
并没有二话。
如玉的俊脸瓷白。
别人喝酒都上脸,他倒没有。
盏碗很快见了底。
外边的天黑了,春在堂摆上了晚膳。
“吃点茄子吧,掺了肉沫的。”
顾晗给张居龄夹了一筷子,就说:“我记得你爱吃,特意吩咐厨房做的。”
张居龄看着盈盈笑语的妻子,讽刺般又想起在荷塘时见到她的情形,“你的记性还真好……”
顾晗一愣,“怎么说这话?”
“没有。”
张居龄放下筷子:“我只是实话实说。
前世你和周浩波的事情不就记得很清楚吗?
还青梅竹马……”他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青梅竹马这个成语了。
顾晗没吭声。
定定地看着张居龄,眼泪突然就掉下来。
那种冷丝丝的痛感又来了。
她认定了要对张居龄好,说白了就是想弥补,讨他的宽容的。
张居龄说的话是也没有错……但从他的嘴里出来,还是觉得残忍。
她喜欢张居龄对她温柔,不喜欢他冷嘲热讽。
或者说不喜欢他对自己冷嘲热讽。
“怎么不说话?”
张居龄还在等她。
顾晗就笑起来,“是啊。
周浩波是母亲的外甥……姨母又自小和母亲要好,听闻顾家族学有名,就送他过来了。
我和他的确是相伴着长大的。”
眼泪落在微翘的嘴角:“这些事情由不得你我,它本来就是存在的。
你不接受也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