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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开始下雨了,雷声由远至近,不一会儿,雨点就“叭叭”地落下来。
张居宁的墓地选在了京郊,又请了道士诵经祈福。
王氏张罗着在花厅布置谢孝用的桌椅板凳、盘碟碗筷……顾晗跟着她打下手。
出殡之前,主家有摆酒席招待前来送葬的亲朋好友,就是俗称的谢孝。
午时左右,趁着雨下的小些,就开了桌。
春哥儿还小,答谢亲友的事情就由张居安、张居龄代替了。
张恒、张修他们也在酒席中张罗,陪一些京中过来的高官显贵。
自从张居龄高中解元,又和顾家攀亲后,京都想和张家接交的就多了。
下午申时,张居宁的棺木抬出了静坞。
申时是算好的时辰,是吉时。
棺木一被抬走,灵堂就开始撤了,宁氏抱着春哥儿站在一旁,一句话也没有说。
“大少夫人,别在庑廊下站着了……雨水都溅到您衣衫上了……”茉莉劝道。
“没事。”
灵堂一撤,张居宁在这世上唯剩的一点记忆也不存在了……宁氏无意识地紧了紧手臂,春哥儿觉得不舒服,小嘴一撇,“哇哇哇”地哭起来。
“好春哥儿,不哭了。”
宁氏在怀里给调了调抱姿,轻柔地和儿子说话,“乖,咱们再看一会儿就回屋。”
春哥儿听不懂母亲说什么,雨水溅到了他的脸上,又湿又凉。
他哭得更凶了。
宁氏听着儿子的哭声,终于落下泪来……这以后,就是他们母子俩相依为命了。
雨慢慢地下大了,噼里啪啦,黄豆粒似的。
“……你身子单薄,病还没有好全,回去歇着吧。”
王氏看了一眼顾晗,“我跟着送葬的再去送老大一程。”
顾晗屈身应是,也没有说什么。
她确实有些吃不消了,头疼的厉害。
顾晗出了花厅,桃红立即拿出油纸伞给她撑开,小心地扶着上了曲折游廊。
但是,雨下的实在大。
桃红百般地护着顾晗,还是被淋湿了。
顾晗咳嗽起来,一声高过一声,脸色都发白了。
桃红慌忙给她抚后背,“少夫人,您要不先等一会儿奴婢……奴婢去回事处叫一辆青油马车过来吧。”
“咳、咳、咳……”
顾晗一手捂着胸口,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咳嗽的眼泪汪汪。
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去吧。”
她这个样子,自己是走回不去了。
早晨出来时,为了省事,就带了桃红。
因为要给王氏帮忙,带的丫头、婆子们一说,人多不说,也恐王氏说她娇贵。
桃红把手递给顾晗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
顾晗喊住她,“雨下的大,你拿着伞吧。”
桃红摇头:“少夫人,奴婢用不着,您留着使。”
“……我就在游廊处,哪里也不去……也能遮蔽些,也是用不着的。”
顾晗执意给她,桃红还是犹豫。
少夫人的身子骨太差了,才养的见好些,再淋了雨,可如何是好?
顾晗看出了她的意图,咳嗽了几声,笑了笑:“你拿着伞,走的快,回来的就快……咱们也能早一点回到秋阑阁。”
桃红应“是”,不放心地看了眼顾晗,接过纸伞,小跑着下了曲折游廊。
一阵北风吹来,一霎时,雷声大作,雨点连成了线。
顾晗身上本就淋了雨,风吹到身上,更觉得冷了。
她靠着廊柱,连打了几个寒颤。
“……张家老大还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死了……”一个少年人的声音传来。
另一人接话道:“谁说不是呢?
不知道得罪了谁,在京都的地界儿,竟然也下了狠手。”
顾晗看过去,等再近些,便认出了是谁。
穿天青色直缀,有一双桃花笑眼的,是杨若。
说张居宁死的可怜的少年身穿宝蓝色绣莲纹直缀,长相颇为俊朗,是王致名。
俩人没有带伞,头发衣衫上都淋了雨,瞧着也是来曲折游廊避雨的。
顾晗再躲开来不及了,再说这曲折游廊上,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
那头,俩人还在说话。
王致名笑着看向杨若,“我本来想着给张老大烧几刀纸就走,也算顾念着我们相识一场……谁知道,老天爷竟下起了暴雨。
这下可好,想走也走不了……”他和张居宁有着生意上的往来,算是旧相识。
杨若剑眉微扬,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他懒洋洋地打个呵欠,问王致名:“你大哥呢?
最近在忙什么?”
“……不知道。”
王致名回答道:“他做什么也不会和我说,我才不去问呢,上赶着还会找我的事。”
杨若听的笑起来,他知道王致远和王致名之间的关系,还要再说两句时,抬眼便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顾晗。
她一个人,连个丫头都没有带,大概是淋雨了,狼狈不堪,还能听到隐隐的咳嗽声。
他一愣,还没有说话,顾晗就已经先屈身行了礼:“见过二位少爷。”
王致名听到声音也抬头去看,他是见过顾晗的,却没怎么注意过,倒是现在被惊艳到了。
顾晗全身着白,一身丧服。
由于身子不好,小脸若梨花雪白。
杏眸又圆又大,如一潭秋水,还带着莹莹泪光……
真的是楚楚可怜。
杨若看了王致名一眼,见他直愣愣的,眉头就皱起来,先开口道:“你怎么在这里?”
顾晗笑了笑,还未说话,先剧烈的咳嗽了一阵,“……雨下的太大了,没法走路,我的丫头去叫马车了……”
杨若愣了愣,还没说什么,王致名就笑着说:“雨下的确实有点大。”
杨若走近了才发现。
顾晗在发抖!脸色就一沉。
在顾家时,顾晗就身子弱,他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