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让走后, 云歇叫管家去叫阿越过来。
管家意外地瞪了下眼, 他原先以为越美人被陛下打了孩子,是受害的一方, 云歇或多或少都会因愧疚怜爱而厚待他, 可相国却对他不闻不问, 极为冷落, 连象征性的赏赐都没有。
管家原以为越美人彻底失宠了,现而今相国却突然叫他……
莫非是终于想起他来, 想要补偿?
阿越这几日表面卖惨生无可恋, 实际过的舒坦得很, 将萧让赏的能吃的吃了, 能花的花了, 泄愤一番, 贼逍遥快活。
他来时见厅内有旁人, 前一秒还极散漫,下一刻立即神色黯淡,痴痴地望着云歇, 眼里希冀的光闪烁:“老爷,您原来还记得阿越。”
云歇脸黑了黑,眼都没抬,问:“你对未来有何展望?”
“展望?”阿越一怔, 随即轻眨了眨顶漂亮的眼,暗送秋波,“阿越只想为老爷生儿育女, 只盼老爷不嫌弃——”
云歇额上青筋跳了两跳,忍无可忍打断,轻掠他一眼,淡淡地说:“你可知,好男儿志在四方。”
边上的管家一脸呆滞,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相国这是何意?突然跟自己能怀孕生子的男妾说要志在四方?这跟同上了年纪的自己说要努力开枝散叶有什么分别?
阿越瞥了眼老管家和周围伺候的仆役的神情,才确定自己没听错,小心翼翼道:“老爷这是何意?”
云歇莫名有点心虚,面上不显:“你只需回答我便是,譬如若你没被作为投降之礼献上,你想做什么?”
阿越只想混吃等死,但看在云歇的面子上,还是努力地想了想,不确定道:“我小时候曾想过自己经营店铺,赚花不完的银子——”
云歇大手一挥:“本相允了!”
阿越满脸难以置信:“???”
云歇理了理衣袂站起,叹息道:“是本相错了,男儿当自强,岂能局限于后宅?”
他用激赏的眼光上下扫视柔柔弱弱的阿越,痛心疾首道:“我竟是糊涂,像你这样的男子汉,又怎甘心当笼中的金丝雀,为人所投食亵玩?”
阿越一脸懵逼,忙道:“我愿意!”
云府的生活清闲又舒坦,云歇又叫人好生伺候他,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云歇摇摇头:“你分明在骗我,我曾多次在你眼中看到对碧海蓝天的渴望。”
“???”阿越很想拿面镜子照照眼睛。
“我真的愿——”
云歇叹了口气:“嘴会撒谎,眼睛不会,你不用再掩饰。我折你羽翼将你拴在身边,现在悔了,想好好弥补你。”
阿越:“???”
他表叔怎么突然不说人话了?
云歇淡瞥管家一眼:“你去把铺子的地契拿过来。”
管家忙应下,小半盏茶功夫回来,手里拿着一叠地契。
云歇接过,朝阿越招手,示意他过来,极慷慨地数出不少地契,不由分说地塞进了一脸懵逼的阿越手里,语重心长道:“这些以后便都是你的了,任你处置。”
阿越有点贪财,握着一沓地契,还小雀跃了一下。
云歇趁他愣神的当口,朝他浅浅作揖,垂下眼,双手奉上信笺。
阿越被他这动作惊到了,忙道:“使不得!”
云歇摇摇头,沉声道:“从此海阔任鱼跃,天高由鸟飞。”
阿越茫然地接过信笺,看到了信封上的两个狷狂大字——“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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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帝京的茶楼里,各桌都在议论同一件事。
“你听说了吗,相国府上的越美人可真了不得!没了孩子半点意志消沉的样都没有,竟有富甲一方的大抱负!”
同伴喝了口茶感叹:“先前我们倒是小瞧他了!果然人不可貌相,越美人虽听说生得柔柔弱弱的,却未承想心有大志!”
一桌的人纷纷表示附和。
有人又道:“云相竟一封休书放他走,何其大度宽容,令我等惊叹汗颜,这人世间若好聚好散能像这般,该少了多少怨偶仇敌?”
“是啊是啊……”
他们还没八卦尽兴,只见门外兴奋地跑进来来,又带来了更劲爆的消息:“快去布告那儿看!云相竟破天荒地写了罪己书,派府上人于各处张贴,云相还说要……”
那人话未说完,乌压压的人群便迫不及待地挤出了门。
众人拥在布告栏前,有识字的显摆地解释道:“云相说,他早年浪迹花丛、游戏人间,乍然细思,深悔矣,他年近而立,仍是孤家寡人,如今想回头,过那如寻常百姓般平淡是真的日子。”
众人哗然,云相这是要浪子回头了?!
那人继续道:“他回忆往昔,薄了不少恩情,还罔顾他人意愿强取豪夺,幡然醒悟之余,这才放本就是雄鹰的越美人高飞,同时他也表明他……”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们先前还在诧异云相怎会突然改了态度放越美人走。
解释那人轻咳两声,示意众人安静,喜形于色道:“云相竟言,他已求得陛下宽宥,与陛下破镜重圆,不日将与陛下永结秦晋之好!”
众人纷纷呆若木鸡,几秒种后,人群里爆发了源源不绝的欢呼。
云府的马车刚好经过布告栏前。车上的阿越就在这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咬牙切齿地默默揪着地契。
他恨不得把这地契撕成雪花,念及它们的价值,又实在舍不得,忿忿地将一沓皱巴巴的地契往边上一摔。
阿越觉得自己良心都喂了狗。他之前觉得小皇帝不是好东西,所以才竭力阻止他表叔跳火坑,结果是他太天真,他俩一个是火坑一个是水池,都是坑,深不见底,般配的很,只有他不长眼的夹在其中水深火热。
所幸的是云歇最后还力挽狂澜拯救了下他原本一塌糊涂的名声。
也算给他还留了份面子,要不然真的是先流产后被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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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云歇的想法,反正是假成婚,一切从简办了得了,无奈萧让不肯,他又是娶的那一方,只能兢兢业业地准备着。
这两日到了问生辰八字占卜凶吉的步骤,云歇领着个精于此道的民间人进宫,一路上嫌太沉闷,问:“这生辰八字真有讲究?”
“当真!”那人满脸堆笑,开始说城南张姓女天煞孤星的命格,一嫁进去就克死了丈夫,又说八字不合硬要在一起,轻则家宅不宁,重则有血光之灾。
云歇听他说的天花乱坠,报了两个生辰八字,道:“你算算?”
云歇以前就不太信这些,后来因为四有五好局的缘故,更是将其划入无稽之谈,可一想到这事儿跟他和萧让有关,就特别想知道。
“这是相国和陛下的生辰八字?”
云歇轻“嗯”了声。
“陛下和云相定是天作之合——”那人阿谀着,垂下眼算了算,剩下的奉承之言霎时噎在喉咙里,肉眼可见地脸上开始冒虚汗。
“怎么?不般配?”云歇瞧他脸色心中便有数了,他其实不太在意这个,却莫名有点酸。
那人支支吾吾好容易酝酿出来要说他们之间哪里哪里相克,云歇睨他一眼:“不想听。”
那人在背后抹了把冷汗,云相实在是太喜怒无常了。
等承禄通报完都要进殿面圣了,云歇却脚步一顿,倏然回身,叫那占卜八字的到一边,懒懒道:“你听着,待会儿按流程走,八字报完,你就说我俩是金玉良缘,天造地设的一对。”
云歇想着,他反正不信这些,也懒得让萧让知道了多费神。
而且传出去民间知道他们八字不合,云歇怎么想怎么不乐意。
那人慌慌张张就要跪,颤着声:“小人不敢欺君!”
云歇扶起他,稍显不耐地蹙眉:“陛下不知道就不存在欺君一说。”
那人认命地应了声,跟云歇进去。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八字已经报完,云歇都给那负责占卜的使眼色了,萧让突然出声:“相父,朕不信这些,您也不信这些,要不算了。”
云歇纳闷:“不是你说要每个步骤都齐全的么?怎么临时又变卦?”
萧让轻咳两声掩饰,看那占卜之人:“罢了,你说结果吧。”
他想了想,忍不住看着云歇又道;“相父,结果你我听听便好,莫往心上去。”
承禄在旁边悄悄叹了口气。
他家陛下早两年偷偷找人替他和云相算过,陛下当时听完脸白了白,显然结果不尽如人意。
云歇不疑有他,朝那占卜之人挥手。
那人又开始一通天花乱坠,然后倏然高声恭贺:“陛下和云相乃天造地设的一对!”
萧让表情空白了几秒。
他是明明确确知道结果的。
那人说他天克云歇,但云歇命硬,说不定能化险为夷,他即使不信这些,当初也沉闷抑郁了许久。
若是云歇克他,那话他半点不会往心上去,他命大,也巴不得云歇来克他,可结果是他克云歇,萧让不想云歇出半点闪失。
可叫他仅因八字就放手,也绝无可能。
云歇懒懒坐着,等萧让笑,却发现萧让直勾勾地开始看他。
“你看我作甚?”云歇不自在地搁下茶盏,甚至以为自己暴露了,一偏头,发现承禄神情也有些奇怪。
萧让笑得有几分意味深长,缓缓道:“相父,我们天造地设。”
云歇若无其事,淡淡地说:“我也听到了。”
脸却微微有点红。
云歇转移话题:“婚服京里绣娘正通宵达旦地赶,你有什么要求么?”
萧让略一思忖,再抬眸时,眼底藏着几分微不可见的笑意:“有。”
“什么?”
萧让视线在云歇秾丽的脸上游弋片刻,稍稍挪开,问:“让儿的婚服是和样式?”
云歇不明白他的意思:“和我的一样。”
萧让摇摇头,面上若有若无的笑意一闪而过:“我不喜欢那样的。”
云歇诧异:“那你要什么样的?”
萧让瞥他一眼:“让儿既是嫁,想要有盖头那种。”
他语不惊人死不休,云歇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面色僵硬,表情一言难尽:“你认真的?”
萧让欣然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宝宝问,文不长,大概三十万出头就完结了,正文还有几万字。
最近考试周,更新时间不太稳定,但会努力更,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