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女心经》是云歇机缘巧合下买回的。
五六年前, 云歇于花楼吃酒,正好碰上黑市中人靠妓|女暗中兜卖这东西给达官显贵,便大手一挥买下了。
他当时只是图个新鲜, 再说到底是孤本真迹,遗落民间令人叹惋。
云歇买回来才发现它是个烫手山芋。
他若是把这东西放置于藏柜书架上, 被整理的书童侍女不巧看见了, 也是尴尬事一桩。
云歇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用黑色的布巾将其包裹扎好, 随手塞进了桌案底下。
当时情急,云歇就想起来有这么个价值千金的宝贝在触手可及之处,却稀里糊涂忘了它是个什么鬼东西。
云歇僵坐着。
承禄已走了快一个时辰,这会儿萧让铁定收到他的“回礼”了,事已成定局,云歇泄愤地踢了案桌一脚, 羞愤欲绝。
他最近怎么越来越蠢了??
云歇深深地谴自己。
狗东西会怎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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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让见承禄没有抱着卷轴回来,怔了下:“相父收了?”
眼见承禄点头,萧让下意识不相信。
云歇竟然……收了?
萧让搁下手中奏折, 俊美的脸上笑意盎然,带着点少年的甜蜜。
云歇不要他丰厚的赏赐,却破例留下了沈院判,是因为孩子。
如今收了画, 则是因为钟于衍对他重要。
所以在相父眼里,情分永远比金钱权势来得可贵,重要程度甚至高于他的面子。
承禄迫不及待地将怀里揣着的东西掏出来, 献上去:“云相不仅收了,还大方地给了回礼。”
萧让自小受到的教导就是莫要喜怒形于色,他这会儿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轻笑出声,漆黑如墨的凤目里莹莹星光。
萧让触碰到东西,只觉得指尖滚烫。
他摸索了这么久,第一次得到了回应。
萧让不着急打开,若有所思:“朕好像有些懂那情爱一事了。”
萧让抬眸看承禄,得意的剑眉挑了挑:“像你这种打了一辈子光棍的肯定不明白。”
承禄本来还替萧让高兴,突然被绝情拉踩,老脸僵了下。
这是人干事?
承禄强颜欢笑:“陛下说得是。”
萧让道:“若相父心里有朕,朕强迫他便是情趣,若相父心中无朕,朕那么做只会将他越推越远。”
“朕不该站在世俗视角赏赐相父,众人爱的,相父未必爱,相父表面骄奢淫逸,实则视金钱如粪土。朕于礼一事上没花心思,便妄想求得相父原谅,简直是痴人说梦。”
承禄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万万没想到陛下竟这般通透敏锐、进步神速。
萧让笑笑:“朕当了十六年的皇帝,所以得心应手,于情爱一事,却是头一遭,难免迟钝。”
承禄大为所动。
萧让却瞥他一眼:“如此深奥之理,你一定不明白的,我同你说做甚?”
“……”承禄挤出一个僵硬至极的笑,“陛下说得极是,老奴蠢钝,不能领会一字半句。”
萧让带着点儿小炫耀,轻掠他一眼:“你领会了用不着,哪像朕……”
“……老、老奴退下了。”
萧让叨叨完,才郑重地拆开礼物外面死死缠着的布巾。
云歇就是送他块砖瓦,他也高兴。
是一本外观有些破旧的书籍。
《玉女心经》?
萧让没听过。
萧让随手翻开一页,墨字映入眼帘,萧让脑中“轰”的一声巨响,握着书的手开始不住颤抖。
这页上写着:“男箕坐,抱女于怀中,乍抱乍勒,两口相贴,相吮,茹其津液……”
萧让满目震惊,以为自己眼花了,阖眼再睁,定睛一看,半字未变。
萧让一脸难以置信,又胡乱翻了页。
这页写着:“其物森森然,若孤峰之临迥汉;其处涓然下逝,若幽泉之吐深谷。值交接时,偃松之当邃谷洞前,即以阳锋纵横攻击……”
已走到殿门口的承禄下意识回身一望,见萧让神情晦涩难言,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立即跑回跟前。
“可是云相又戏弄陛下了?”承禄战战兢兢道。
他够头就要往书页上瞥,萧让眼疾手快地合上,将书放在腿上,只觉双目发烫发散,心跳得飞快,连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
“无碍。”萧让强作镇定,姿态闲适慵懒,面容冷淡矜持,耳根却悄无声息地红了。
这会儿萧让就是再迟钝,也该知晓这是本什么书了。
萧让之前可以说是循着本能无师自通,又较劲,胆大心细地时刻关注云歇的反应,才没让云歇瞧出破绽。
事后萧让也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萧让的目光落到书封上,隐隐焦灼。
云歇这是何意?
脑子里一片浆糊,萧让抬眸沉声问:“相父可有同你说,这里头包着的是何物?”
萧让想着,云歇大概是不小心拿错了,本来要送他的是另外一本书,却粗心送成了这个。
萧让这么猜测,面色突然一僵,微有些发黑。
云歇竟然偷偷看这种污秽的东西……
承禄不明所以:“云相说是《玉女心经》。”
萧让不可思议地抬眸:“你确定相父说的是这个书名??”
承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老实答:“因为这名儿新奇,老奴只听一遍就记住了,更何况云相说了两三遍,老奴绝无可能记错。”
萧让双目微微失焦。
没拿错。
云歇强调了两三遍。
云歇要送他的就是这个。
他的相父,送了他一本详解房中术的书。
萧让深吸一口气:“你退下吧。”
承禄应声退出去。
萧让灌了口茶冷静冷静,收好书,叫来了有妻儿的几个暗卫。
“朕且问你们个问题。”
暗卫一头雾水,垂首等待下文。
萧让语气平淡道:“何种情况下,你们的妻妾红颜会暗中送你们房中术相关书籍?”
暗卫们呆若木鸡。
良久,一人硬着头皮道:“卑职妻妾并未送过卑职此物,倒是卑职的父亲于卑职加冠之日将此物暗中交付,希冀卑职雄风狂扫。”
父亲?萧让一怔。
云歇以前把他当儿子养,说提点关照自己还说得过去,可如今云歇都怀着他的孩子了……
又一人见陛下沉默不语,斗胆揣测道:“若是那妻妾红颜豪放而……欲求不满,保不准会送上一本,暗示其夫婿钻研此道。”
欲求不满?
萧让面色瞬间黑如锅底。
云歇莫非是嫌他……嫌他……
云歇从未对那夜有只言片语的评价,原来真实感受竟如此……
萧让袖中手不由攥紧,咬牙切齿。
他让暗卫退下,残存的理智让他突然想起,云歇还在同他冷战。
明明不搭理他,却送了这样一本书。
莫非他在暗示……暗示他只要他稍稍精进些,他与自己并非全无可能?
在他刚送完画的情境下,云歇不可能回礼房中术嘲弄他,所以这必然是他心中真实所想。
萧让黑着脸又抽出那本书籍,细细观摩起来。
一张张令人血脉贲张的图从眼前略过,萧让想着云歇,竟沉得住气往下看。
萧让一页页地看,才发现书上有不少云歇所作的小注。
“这男人的x画的这么大,太假了。”
“叫什么‘云散雨收’,怪文雅的。”
“这一段的姿势不科学。”
……
云歇当时调侃揶揄的神情跃然纸上。
萧让脸越看越黑,视线猛地蹲在一页,突然涨红了脸。
这段小注是云歇写的:“小东西也不小了,改明儿我看会了说不定能装模作样教教他,毕竟是要后宫佳丽三千的男人,没点儿本事制不住那些个如狼似虎的女人,啧啧。”
教教他?
萧让合上,轻笑了声,他倒是等着云歇“好好”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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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歇夜半陡然坐起,差点没把边上的阿越吓了个半死。
云歇只是睡的不甚安稳时,猛地想起自己四五年前好像在《玉女心经》上写过批注。
云歇不记得自己写过什么了,但一想到萧让看到那些东西,瞬间羞愤欲死。
云歇辗转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顶着个黑眼圈叫仆役备轿进宫。
虽然他不高兴见萧让,但这事儿他一定得跟萧让解释清楚,不然他的身家清白可就没了。
临出门,云歇随口问了句:“阿越可起了?”
小厮愣了下,如实答道:“阿越一早便出府了。”
出去了?云歇一怔,并未多想。
阿越年纪轻,府上又无聊,怕是坐不住出去寻乐子了。
同一时间,阿越却恭敬地立在了萧让跟前。
阿越思忖了好几个晚上,终于决定向萧让伸出橄榄枝。
殿里,萧让佯装不知:“你来此所谓何事?”
阿越见他果真不知,心里最后那点儿疑虑也散了。
萧让大方赐座,热络地叫承禄过来替阿越沏茶,阿越瞬间受宠若惊。
果然是爱屋及乌,陛下当真是不二人选。
萧让偷瞥他一眼,叹了口气,深黑凤目稍显黯淡:“相父不愿见朕,是朕咎由自取,既无方,只得沉浸于政务打发打发时间。”
阿越暗暗得意,萧让需要他伸出援手,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阿越小抿了口茶,试探问道:“阿越斗胆相问,若陛下有机会与云相重修与好,可会改了往日行径——”
萧让打断:“自是不肖说,而今做这番假设又有何意义?徒惹人烦。”
阿越终于下定决心,开门见山道:“陛下,表叔他近日身体出了些岔子。”
伪装的萧让被吓了一跳,忙道:“可有大碍?”
“陛下无需担忧,表叔他只是……发情了。”
萧让凤目大睁,显然这消息出乎他的意料:“何为……发情?”
那两字着实难以启齿。
阿越轻咳两声:“稍一引诱,便欲念缠身。”
作者有话要说: 黄书内容部分原创,部分节选古典名作,书名就不说了,怕带坏小孩子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