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一落,纪珩便看向苏尔:“你是把皮剥了下来,还是把肉论斤按两的卖?”
张屹眼睛瞪大,惊异对方居然听出了话中的潜台词。果然,大佬就是大佬。
面对问话,苏尔不是看天就是看地,反正拒绝对视,末了说:“前者。”
纪珩暂时没追究,待到小女孩凭空消失,不再像尾巴一样跟着时才说:“游戏里对自己狠没错,但还是要稳妥些。”
见苏尔沉思,又多说一句:“主持人的聪明愚笨有时候很好分辨,可喜怒无常的时候也不少。”
一旦用人『性』去推敲他们可能有的行为心理,迟早要吃亏。
回忆往昔,苏尔意识到是有些激进了,点点头表示下次会注意。
两人前脚进宿舍,后脚张屹也挤了进来,还主动关上门,一副要加入商讨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苏尔突然觉得在副本里厚脸皮是件好事,像这样有过交集的人,做事情又没违背底线,还真不好驱赶。
张屹试图转移落在自己身上诡异的视线,主动开口:“时间充足,不如整理一下我们在工厂得到的信息?”
苏尔收回目光,神情遂即变得严肃:“厂长的孩子不幸被从改造营出去的学生杀害,那对夫妻估计想通过反杀的方式来泄愤。”
“杀人目标是有选择『性』的,”纪珩做补充:“死去的三个学生有两个都得到过甲字评价。”
张屹惊讶偏过头:“我怎么不知道?”
纪珩没回答。
张屹绞尽脑汁,突然想起来『操』作机器时纪珩曾有两次离开,给对面的几个女生送水,看着一副暖男形象,合着是去套话!
再对比苏尔丝毫不觉得奇怪的样子,不禁感叹了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无视他复杂的凝视,苏尔回忆起厂长夫人在自己离开时眼底的不甘,『揉』『揉』眉心:“校外的危险来自于工厂,我们明天多半还会被选去实习,就是不知校内的危险是源于哪里。”
张屹若有所思,从裤兜里掏出当时在小树林里挖出的胸牌:“这样,我先去打听一下死去玩家的消息。”
苏尔点头。
都快走到楼道口张屹突然折回来说了一句:“如果你们分析出什么关键信息……”
苏尔坐直身体,指着纪珩胸牌上的鸡犬升天:“这,就是我的保证!”
张屹终于放心离开。
“保证?”纪珩的尾音有些上扬,莫名听出些揶揄。
在原地一动不动坐了几秒,苏尔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讪笑一声拿出钥匙:“从保安身上找到的,要不要一起去转转?”
保安夜间要负责巡逻,改造营晚上查的很严,光钥匙就有一大串。因为形状相近上面全部贴着标注,其中甚至包括综合楼的。
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把要去的地方都选在校长室。
纪珩看着窗外:“等天『色』再暗一些再过去。”
“好。”
说话的同时苏尔从床底下捞出来一个电棍:“这也是保安的,你拿着防身。”
纪珩:“先放着,直接携带有些显眼。”
苏尔:“可以藏在衣服里。”
“……”
·
综合楼内冷气开得相当足,苏尔手里拿着之前宿管给的盖章表格,大大方方进去,就算被拦住,也可以推脱说是给教务处交东西。
现实比想象中容易,一路上几乎都没遇到什么阻挠。
苏尔不禁问:“你们进档案室时也是这样?”
纪珩点头:“游戏会在相对合理的逻辑下给玩家提供生机。”
苏尔略一思忖:“就像改造营内斗严重,又要负责学生的销毁,所以不安监控?”
这么一想,副本有时候也挺厚道的。
纪珩失笑:“别忘了,就是因为没监控,保洁员才会被轻易害死化为鬼。”
说穿了,鬼还是用来对付玩家。
交谈间,两人已经站在校长室外。
苏尔把钥匙『插』进去,扭动前侧身贴着墙站立,只『露』出一只胳膊在外面。
胆大包天又谨慎过头可谓是他的真实写照。
咔嚓一下,门应声而开。
小心翼翼一推,确定没什么机关暗器或者脏东西,苏尔才探出半个身子,冲身后招招手,示意快进来。
本来危险严肃的一次探寻行动,硬是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纪珩摇了摇头,进去后先看堆放在办公桌上的一叠资料,苏尔则抱臂凝视上锁的抽屉,犹豫要不要暴力拆卸。
“不必了。”纪珩突然开口。
苏尔闻声凑过去,看到他手里正拿着一张表格,最上方司秦明娇几个字很显眼。
备注一栏写着:该学生已获全面肯定,拿到四甲评价,请批准放行。负责审批的是目前还没退休的正校长,意见一栏注明同意,日期距离今天刚好满一个月。
纪珩突然勾了勾嘴角,指着右下角:“原来如此。”
苏尔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居然有两行日期,一个是审批日期,一个是放行日期,中间隔着一天。
“就是说如果我们今天集齐四甲,还得熬过一个晚上?”
纪珩点头。
苏尔皱了皱眉,哪怕先前主动搭话的女生,在听到他可能得到甲字评价时,眼中的好感也立马变成嫉恨,不禁有了一个最坏的猜测:“该不会最后一夜,上演个大逃杀项目?”
纪珩:“一共就五个名额,学生不可能眼睁睁看机会流逝,改造营对他们的行动应该是默许的。”
古人热衷斗鸡斗犬斗蛐蛐,这场困兽之斗在有些人眼中可能同样趣味『性』十足。
苏尔不禁道:“十足变态的玩法。”
“不会是死局,历年都有成功离开的学生,”纪珩把表格放回原位:“浑水『摸』鱼等年末学生自相残杀是个法子,可惜我们时间有限。”
一共只有七天,意味着他们可能会独自面对一个改造营学生的恶念。
苏尔目光沉了沉:“如果没上一批玩家的死亡警示,我们少不了要吃亏。”
纪珩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危险从来都是相对而言。别忘了他们来这个副本时,保洁员还活着。”
意味着那一批玩家不用面对鬼。
苏尔没说话,私心认为保洁员虽然变成鬼,但实在没起什么作用。
·
持相同意见的还有一个。
顶楼。
小女孩灯笼一甩,地面都随之轻轻一晃,因为暴躁她说话时显得格外趾高气扬:“一点业绩都没有,我费大功夫救你有个什么用?”
保洁员险险躲开,后怕地望着对方手上的灯笼。很快哭丧着脸,觉得委屈极了:“我是想行动,这不是第一个晚上□□掉了,第二个晚上还没恢复,昨天又……”
女孩冷冷打断,下发最后通牒:“今晚再这样,我就重新把你变成肉泥。”
面对如此阴鸷的目光,保洁员知道她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午夜一到,一切都归于寂静。
苏尔今天睡得很早,正沉浸在梦乡中,被人用低沉的声音叫醒:“有客上门。”
苏尔睁开眼,朝纪珩看得方向望过去,保洁员像是蜘蛛一样攀在天花板上,头一百八十度扭着,正看着他们。
“例行公事。”保洁员语气透『露』着一股绝望:“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做。”
这是她的工作!
苏尔没准备把事情闹得太僵,当初是取巧守复活点,真要单打独斗还在鬼有警觉的情况下,他其实占不上便宜。
叹了口气做了个请的姿势:“开始你的表演。”
保洁员努力扬起一个诡异恐怖的微笑:“是谁杀了我?是脚踏两只船的宿管,是恶作剧的学生,还是受利益蛊『惑』的同事……愚蠢的孩子一旦选错,就必须来陪我。”
苏尔面无表情:“同事。”
保洁员:“……打扰了。”
然后去下一个寝室。
苏尔看向对面的纪珩:“这就是她杀人的条件?”
纪珩:“大概是。”
苏尔嘴角微抽:“那她挺惨的。”
说罢盖上被子重新睡。
若是没有白天苏尔那顿分析,保洁员说不准能有收获,现在可好,每一个见到她的玩家都是在惊恐中逐渐变得错愕,最后很镇静地给出标准答案。
保洁员绝望地逐一拜访,到陈凌峰这里,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因为被打晕在档案室,他完美错过了后来玩家间的讨论。
跟他同住的人知道答案,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又忍了下去……如果陈凌峰死了,就少一个人来争夺最后的五个名额。
面对支支吾吾的玩家,保洁员灰白的眼珠都仿佛有了光彩,其他人都是开卷考试,竟然有闭卷的?!
希望来了!
室友趁着陈凌峰慌张寻思时,用口型冲保洁员说出答案,保洁员对这种上道的行为很满意,猛地冲到陈凌峰面前:“快选!”
这一紧张,仅存的理智也淡去几分。
陈凌峰急得满头冒汗:“为什么先问我?”
这寝室不是还有一个人?
余光突然瞄见室友的镇定自若,意识到什么连忙开口求救:“告诉我答案,我可以给你……”
最后一个音节卡在了嗓子里,陈凌峰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顺着太阳『穴』留下。
“超时了,”保洁员笑得很开心:“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了,看来你不需要脑子。”
手下一用力,陈凌峰的脑壳彻底被戳破。
保洁员临走前还把他的脑袋摘下来收藏纪念,冲着发抖的室友笑了笑。
过了好几分钟,那人才有些虚脱地爬下梯子,把窗户打开透气。直到血腥味彻底被夜风吹散,他勉强好受一些。
起早是玩家间的共识,陈凌峰的死很快被室友告知众人。
对于死因,大家心照不宣,不约而同选择沉默。
都是一起下副本的,如今死了一个玩家,兔死狐悲的同时免不了掺杂些窃喜。甚至有人边唾弃自己边想:若是昨晚能再多死几个就好了,这样便不用为名额的事情发愁。
求生的欲望和人『性』纠缠在一起,他们彼此都避开目光的交流。
沉重的气氛中,响起一道不一样的声音——
“杀到了,我竟杀到了……”
保洁员提着个塑料袋,从凸出来的形状看,里面装着的毫无疑问是个人头。路过玩家身边,她没有丝毫吓人的意思,反而快乐的像个孩子:“哈哈!终于有业绩了!我不用被打成肉泥了!”
“……”
瞧见陈凌峰的室友,更是笑容畅快,突然伸出手。室友愣了愣,试探着僵硬地举起手。
啪。
保洁员主动跟他击了下掌:“阿姨要谢谢你。”
说罢一路手舞足蹈笑个不停,带着人头上楼去做标本。
“……”
她走后,留下一地沉默。
苏尔走到纪珩身边,微微偏过头:“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银铃般的笑声?”
身为鬼杀了一个人就高兴成这样,未免也太没出息了!
纪珩嘴角微掀:“你觉得这都是因为谁?”
苏尔抬头看天花板,半晌『摸』『摸』鼻子:“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