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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是的有问题

第三十八章是的有问题

宁檬把VR眼镜推开,发现自己正靠在苏维然胸膛前。

她抬着头,他低着头,视线交汇在两颗头的中间。

宁檬看到苏维然嘴角有隐约笑意,那笑意和当年他监考,她交卷子,他对她说,你挺厉害的,一模一样。

鼻间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古龙水味,是水果香花香和轻轻烟草味的混合。很特别的味道,催人情丝旖动,一如这香氛的名字,寄情。

宁檬被这淡淡味道从现时与过往的混杂中唤醒。她暗暗对自己身体发力,让后背离开苏维然形成了拥抱态势的胸膛。

刚刚和异性有了过于亲昵的接触,尽管隔着彼此冬日的厚衣服,但宁檬还是有点面红耳热。她从小就这样,嘴巴调戏起人来可以很过分,身体接触起人来就变得很怂包。

宁檬把VR眼镜从头上彻底摘下来,有点腼腆有点兴奋:“学长,这个东西,真的很刺激!”

苏维然看着她,忽然抬起手揉了揉她的额前刘海:“看你这么开心,我想我在这多留一晚是值得的!”

宁檬听着这春风化雨的声音,一时又有了时空交错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校园时代,眼下这个笑着和她说话的人,分明就是多年前那个阳光学长。

宁檬被揉到眼前的刘海挡住了视线。她从耳朵里听到自己的怦怦心跳声。

她上学那会见到学长时的心跳,穿越时空跑到耳朵里来了。

苏维然打车把宁檬送回快捷酒店。看到她住在这里,苏维然没有露出质疑或者嫌弃的神色,甚至还说:“我刚入行的时候也住在这样的地方,没关系,干几年就好了,有了资历能力以后,四星五星就是你的标准匹配了。”

宁檬笑起来。

看,只有从草根发迹的人才懂草根。像陆既明那个二世祖,住次快捷几乎要去跟政府申请进步奖了。

所以和他真的不是一路人呢。

宁檬甩掉那个因为反面对比而出现在脑海中的人,问苏维然:“学长,这家VR公司你会投吗?”

苏维然起初跟她谈起这家公司、谈起VR时,眼睛里的那种光还在,但这光从兴趣渐渐转为了理智:“还得再看看,毕竟是新兴事物,得算好未来投资回报率是否值得一投。”

理智上说,宁檬没觉得苏维然的话有什么不对。

甚至随着苏维然的话,她也冷静了下来。那些从眼镜里看到的悬崖高山湍流礁石从逼真的立体变得渐渐扁平直至隐去,随后浮现的是投资回报率的计算公式。

她想起陆既明说过的一句话。做投资,光有兴趣和爱是不行的。做投资不是做慈善,是要求有回报有收益的。投资人也需要先吃饱先赚钱,有了盈余之后才能为富且仁。

所以投资,这是一个需要理智和适当刻薄的职业,光靠心中有爱的话,最后大概谁都得饿死吧。

但从情感上讲,宁檬还是希望这样的新鲜事物,尤其是中国自己制造的这种新鲜事物,能够得到更多的发展空间和机会。

都奔着盈利去,市场最终就是一摊浮夸的泡沫。有时候人活着,除了钱,还是应该有些风骨和爱的。

——在可以赚钱的前提下,再有上一些情怀,也总是挺动人的,对吗?

临分别前,宁檬这样对苏维然说。

苏维然走后,宁檬刚想进宾馆,头顶忽然传来一声招呼。

她抬头看,发现曾宇航正趴在二楼露台栏杆上冲她摆手:“小柠檬,快上来!”

他旁边不远站着陆既明,她眼神扫过他面孔时,他开了喷腔愤怒发问:“大半夜在外边瞎混,能不能学点好了?”

这道问题槽点太多,宁檬没法回答。

不甘人生寂寞的曾宇航抢了答:“她没瞎混,她管那人叫学长,他俩认识!”

陆既明扭头喷他:“滚!不说话每人当你是傻逼!”

曾宇航不理他,继续冲楼下的宁檬骚气兮兮地招手,像个流落民间的男花魁一样:“来啊来啊,小宁檬上来啊,一起喝酒扯大天啊!”

宁檬鬼使神差地受了这魔性召唤的蛊惑上了露台。

曾宇航一见到她上来就迫不及待地问:“小柠檬,怎么样,和学长共度的夜晚美好吗?”

宁檬言简意赅:“美好。”

曾宇航转头冲陆既明挤眉弄眼。

宁檬一边小口喝着易拉罐啤酒,一边瞄着陆既明和曾宇航。

总觉得他们俩今晚有点怪怪的……

“你们俩,今天看起来……嗯,不太一样!”怎么都有点gay里gay气娘兮兮的?

曾宇航眼一亮,兴奋地说:“是不是觉得我们俩今晚皮肤特别好?我们去澡堂子泡澡做奶浴了!”

宁檬一口啤酒喷出来,差点呛吐血。

大爷的,果然,很娘!

曾宇航有冲过来给宁檬拍拍背的打算,但被陆既明一脚绊了个大马趴(俗称狗啃屎)。陆既明为此般美景发出了散心病狂的驴叫般的笑声。

宁檬觉得这个二百五前老板的幼稚病没救了,难怪他喜欢女人的风味是按照找妈的标准来的。

曾宇航爬起来和陆既明撕巴了一阵后,体力不支被陆既明按倒在地连声问服不服。差点被按进水泥地里的曾宇航真诚宣称服了服了以及我没脾气了不闹了真的。

宁檬淡定地喝酒,淡定地看着她这位被按在地上的新任老铁。

好贱哦。打不过还非要打。被打了就立马就认输。

如果是她,那是誓死也要喝口酒吐到陆既明脸上的。

她的吐酒遐思最终被曾宇航的说话声打断:“小柠檬我跟你说,你今晚不在,我们俩都要无聊死了!只能以互相找茬互相斗殴来度过这漫漫长夜。可见你在我们心中的地位,多么的重要,简直已经是无人可比没你不行了啊!”

宁檬忍不住噗地乐了。

曾宇航以为她是被他的花言巧语抬得开心。

宁檬由着他去误会。

但她自己知道刚刚的那声笑,是与开心全然无关的。

那其实是她对曾宇航那句“你在我们心中的地位无人可比”的自我嘲讽。

什么无人可比?她本来也不过是个影子罢了。

她笑了笑,安慰曾宇航:“放心吧,尽调马上就完成,无聊的日子结束在即,咱们就快回北京了。”

宁檬回了房间。

曾宇航瞄着陆既明问:“明明,你今晚状态不对哦!刚刚居然一直不说话由着我唱独角戏,这对戏霸的你来说可太不正常了喔!”

陆既明皱起眉搓下巴:“我总感觉她今天有点怪怪的,可又找不出是哪里怪。”

曾宇航想了想,问:“你昨晚跟她说什么了?”

陆既明一副死鱼脸:“问题就在这,我要是能想起我昨晚说什么了,我可能就知道她今天为什么这么怪了!”

陆既明说着叹了口气。

曾宇航:“你丫又怎么了?”

陆既明意外地有点怅然:“你说奇怪不奇怪,我特么居然觉得在这打麻将比回北京有意思。”顿了顿,他说,“我有点不想回去了。”

曾宇航噗地喷出口酒。

擦擦嘴巴子,他问:“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陆既明真的认真想了想:“因为……宁檬好玩?”

曾宇航翻白眼:“除此之外呢?”

陆既明一副白痴脸:“?”

曾宇航服了这个情感上的大傻逼:“你就不能仔细想想,你这样,是不是,因为,喜欢她?!”

这回陆既明情绪上来了。他很激烈地反驳:“别总瞎猜,你有八卦妄想症啊?老子心里只有阿梦,老子可不是脚踏两船的人!”

曾宇航瞪着他,终于没忍住扬着手里的易拉罐把啤酒往他脸上泼。

“你丫就是头情智双商都负二百五的蠢驴!”

第二天在企业尽调的时候,陆既明心情一直不好。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心里不痛快,尤其一看到宁檬,他就会想起她昨天厚此薄彼和人私会吃饭不陪自己打麻将,这么一对比之后他就不痛快得直想掀桌。

这样的不痛快情绪导致宁檬过来和他说话时,他答得很不耐烦以及很没好气。

宁檬:“陆总你在X市有没有什么人脉关系啊?”

陆既明没好气的一口回绝:“没有。”

过了一会,宁檬又问他:“陆总你能帮我和曾宇航问点事吗?”

陆既明再次没好气地一口回绝,且回绝得绝无余地:“必然不能。”

宁檬:“……”

之后宁檬叹口气,去走廊打电话。

她回屋后不久,手机铃响,陆既明听得烦,直接吼:“私事出去接!”

宁檬叹口气,出去走廊听电话。

之后她又出去接打了几个电话。

再进屋时,她跟陆既明提出请假请求。

“我想出去一下,临时有点事。”

陆既明用脑子和屁股一起想了想,觉得这里人生地不熟,宁檬有事要出去的话,那这事一定和去私会苏维然有关。所以她刚刚利用工作时间打的那些私人电话恐怕也是发生在苏维然身上的。

这么一推想陆既明立刻不乐意了,被人挖墙脚的感觉排山倒海扑面而来。他皱着眉拉着脸拍着桌,训诫宁檬:“宁檬,我希望工作时间你能把公事私事给我分清楚!这是上班时间,给你看资料用的,不是给你出去办私事的!”

宁檬殷勤地的连连点头连连说着是是是。她知道陆既明有点故意找茬,虽然她不知道他找茬的根本动机在哪,她又哪惹他不痛快了。但她知道这会和他犟是没有用的,顺毛摸这暴脾气的驴才是正确的解决方式。

可是这次驴的毛有点难摸:“不许去!”陆既明拍桌叫板,下了指令。

宁檬解释:“陆总,我这事刻不容缓,一定得出去一下,这事其实是……”

陆既明拍桌打断她。他把桌子都快拍碎了,吼:“跟我来劲是吧?顶着干是吧?今天你要是敢上班时间出去,我就告诉石英你擅离职守不好好工作让她开了你!”

宁檬本来想告诉陆既明,她出去是要去干什么的。

可是看着眼下陆既明又开始口不择言的态度,她想还是算了。

“没事儿,那你就直接和石总说吧,反正我已经跟她先请完假了,她准了。”

她在陆既明气得一阵红一阵绿的大花脸中,从容地拎起包包出了门。

下午,宁檬回来了。

一整个下午,陆既明对她都没有好脸色和好声气。

快下班的时候,宁檬主动汇报:“陆总,所有材料我都看完了,我们在这边的现场尽调应该可以结束了。”

陆既明没好气地哼唧了一声:“知道吗,我前天就已经把资料都看完了,昨天今天纯粹是给你机会陪你多实践,结果你呢?不珍惜机会上班时间跑出去办私事,我告诉你宁檬,但凡以后再有和石英合作的项目,我都不会再给你机会!”

宁檬听着他这番有点伤人的话,解释点什么的欲望一下就没了。

“好的,陆总您开心就好。”

三个人当晚就都回了北京。

宁檬还是坐高铁,陆既明和曾宇航开车走。

临出发前曾宇航极力邀请宁檬一起坐车走,宁檬委婉但坚决地表明了态度:还是让我们就这样安安静静地不欢而散吧,你看你哥们拉得两米长的鞋底子脸了吗?我要是上了车他能拿那脸臭死我。

曾宇航看看陆既明天然中毒色的大丧脸,叹口气,认命地说:那好吧,回见,老铁!

结果因为这句老铁,回京的路上他被不顺心眼子的陆既明折磨践踏了一路。

回北京的第二天,石英带着宁檬到既明资本会议室一起开会,就尽调事宜进行后续讨论,以对企业的投资可行性进行进一步分析。

本来宁檬是想单独先和石英汇报一下的,石英却说去既明资本一起讨论吧,省得你再说二遍。

宁檬知道,石英这样做是因为比较偏信陆既明的判断,毕竟她还是个项目菜鸟。

会上曾宇航也在。陆既明对石英解释说:“我发小儿想一起听听,他手头有个几千万闲钱,算是我的一个LP。”

石英立马笑眯眯直说荣幸。

从头到尾,陆既明都没正眼看一下宁檬,他又变回了那个金字塔尖的人。

多日来的异城相处像是他落入凡间的一场历练,现在他从凡间回来了,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又成了那个属于不同世界的人。

宁檬有一点点恍惚的感觉。回了北京,回了这个喧嚣繁华的大都市,人的位置重新各就各位,在异城拉近的那些距离只属于异城。

石英的说话声打断她的恍惚。

石英对陆既明问:“陆总,您觉得这企业怎么样,有问题吗?”

陆既明回答她:“材料我都翻了一遍,这企业资质挺好的,盈利能力不错,没什么问题,可以投。”

他的结论一给出,石英还来不及笑,宁檬抓紧时间开了口:“陆总,您……确定企业没问题吗?”

陆既明终于转头看了她。可这一眼是有多不耐烦啊。

他就在这不耐烦的眼神里,声音平板到几乎苛刻地说:“对,没什么问题,你有什么不同的高见吗?”

宁檬迎着他“高见”的轻讽,在曾宇航鼓励的眼神中,定下心绪,从容而勇敢地说:“高见是绝不敢当的,不过我真的发现了企业的一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