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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宿醉后的忘

第三十七章宿醉后的忘

第二天宁檬早早到了企业。大约一个小时后,陆既明也来了。他一坐下就把胳膊架在桌子上,用两根拇指使劲压着太阳穴。那副头疼的痛苦样子和每一个宿醉后的酒鬼都一样。

揉了一会太阳穴,陆既明拱起眼皮,半死不活地朝宁檬“喂”了一声。

宁檬顺应那声“喂”扭头看他,忽然就被他还有点水肿的眼皮触发了心跳加快的开关。

“你昨天是不是趁我喝多了敲了我的头?”陆既明问得很认真。看起来他真的很头疼,也因此真的是在怀疑宁檬借酒行了凶。

宁檬那加快的心跳缓了下来。

他把昨天酒后说的那些话都忘了。他忘了他在公元2013年的一个冬夜里,变身十岁小男孩这件事了。

真是自私的有钱人。

发泄完自己的情绪,干扰了别人的思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忘了再说。

他从原点兜个发疯的圈子又绕回到原点,却不管他把别人从原点处扯开多远,还回不回得去。

宁檬强制引领着自己恢复平静的那点心跳,也四平八稳地回到了原点。

面上铺开一片不动声色,宁檬回:“陆总,真的,我要是手头有棒子,真不是打疼你这么简单。”

陆既明用宿醉的头想了想:“就是你想直接打死我呗?情谊呢?你个喂不熟的,这几天麻将算是白打了!”

宁檬呵呵一笑,说是啊,我眼睛白我属狼。

两句插科打诨,仿佛回到从前一般无二。

但宁檬知道,她的心境和以前是再不会一样的了。

多日来靠着尽调和麻将拉近的那些距离,又变得远了。她心里仿佛竖起一道无色无形的墙,隔开她与陆既明。这是她拒绝成为别人的影子所做出的最无害的抵抗。

快中午的时候,宁檬意外接到苏维然的电话。

她接起电话喊了声学长,旁边一上午都捧着头哼唧的陆既明的持续哼唧声出现了一个隔断。

他开始竖着耳朵听别人打电话。

苏维然告诉宁檬自己也正在X市出差看项目,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是否可以一起吃晚饭。

宁檬被昨天陆既明酒后袒露的心情故事渲染得一上午都灰丧丧的,她想能出去转换一下心情也挺好,于是对苏维然说:“好啊!”

苏维然告诉宁檬定好馆子后他会把地址发到她微信上,宁檬说好的谢谢学长。

临挂断电话前,宁檬忍不住问出心头一点小疑惑。

“学长,你怎么知道我在X市出差?”

苏维然笑出一个3D立体声,那笑声透过手机传来,仿佛还携带着一个很立体的微笑表情。

这表情被投射在宁檬的视网膜上,和多年前在校园时看到的一模一样。带着过往印记的东西总是让人心动。

宁檬为这笑声所动,听苏维然柔和轻慢地说着:“我在富力城吃饭的时候,遇到了你那个小仙女闺蜜,是她告诉我的。”

这声音,这语调,这亲昵的语感,让宁檬从感官大军里颤巍巍地扒拉出一个宠字来。

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的感官出现了错误,其实今天宿醉的人不只陆既明一个。

宁檬收起手机,陆既明侧身支着头疼的头,开始发问:“谁啊?”

宁檬敷衍作答:“学长。”

陆既明:“什么事啊?”

宁檬:“没什么事。”

陆既明不高兴了:“你眼里还有没有合作方领导?回答问题这么敷衍!”

宁檬小叹一口气:“陆爷,我这是私事,就不向您汇报了。”

陆既明一拍桌:“不就是苏维然要请你吃饭吗,还遮遮掩掩的,有意思吗?”

宁檬乐了:“您知道还非得问,您确实比我有意思。”

陆既明真生气了,接下来的时间都没怎么搭理宁檬。宁檬对他问问题的时候,他解答得也特别没好气。没好气到之前那套“你这都不会还想做项目?我看你还是乖乖做秘书得了”的说辞又给搬了出来。

晚上下班,宁檬和陆既明分道扬镳。她直接打车去赴苏维然的约。

陆既明一个人晃荡着回了快捷酒店。

回了房间他就往床上一瘫。曾宇航一回来就满世界地嚷嚷人呢人呢,来啊打麻将啊。

陆既明从床上狠狠坐起,狠狠回了一句:“打个屁!”

曾宇航越被怼越兴奋,凑过来盯着陆既明的脸使劲看:“啧啧啧!多么心浮气躁的一张脸啊!怎地了?怎不打麻将了?”

陆既明一巴掌呼开曾宇航讨人嫌的头:“滚!我这还醉着呢,打什么麻将!我看你像麻将!”

他躺回去,哐叽一下,低档弹簧床没多少弹力供他震荡,他像陷进一个坑再也浮不起来。

曾宇航抬腿踢了他一脚,问:“我老铁呢?”

陆既明把眉毛皱得快要连在一起:“你瞎啊,你老铁我这不躺着呢吗!”

曾宇航切一声,毫不犹豫给出否定:“你算屁啊,我说的是小柠檬!”

陆既明凭着仇恨再次从床上压塌的弹簧坑里坐起来,发着狠地说:“你要是敢和她处得比我好,我就弄死你!”

曾宇航又切一声,不理他的威胁,继续问:“小柠檬呢?”

陆既明没好气地吼:“和人吃饭去了!”

曾宇航斜眼打量他,邪恶笑容在脸上渐起:“那人是个男的吧?”

陆既明赏了句就你话多,两眼一翻又躺回床上失去弹性的弹簧坑里。

此后的一个小时里,陆既明不放曾宇航回房间,理由是无聊。曾宇航提议把老板娘和老板娘妹妹叫上来打麻将。可只打了几盘,不仅陆既明觉得无趣,连曾宇航也觉得特别没劲。

没有宁檬,牌局变得特别没悬念,那种变化多端毫不可测的乐趣一点都找不见了。

于是草草散了局。

夜晚还很长,两个无聊的人无聊到狼哭鬼嚎。

曾宇航忽然一拍巴掌,给了个建议:“既然我们这么闹心,不如去搓个澡听段二人转吧!荤段子解乏!”

陆既明一脸的鄙夷嫌弃:“滚!那什么破地方?谁稀罕去第二次!”

话音落了地后,他从床上坐起来,下了地,穿好鞋子拿好外套。

曾宇航像个呆逼一样看着他:“你要干嘛去啊?”

陆既明没答这个问题,他神游似的突然反问出一句话:“你说我要是搓完澡再做个奶盐浴,会不会显得很娘啊?”

曾宇航一口血涌到嗓子眼:“……陆既明你大爷!你丫就是个神经病!”

宁檬到了约饭地点,看到苏维然已经站在门口等她。

他不像陆既明那么浪,冬天里穿着件厚西装就招摇过市。还不穿秋裤。也不知道那两条肾挺不挺得到iPhone20问世。

苏维然就很知道不拿自己身体和天气冷暖叫板,他穿着薄棉外套,修身版,丝毫不臃肿,很有冬天该有的保暖派的斯文帅气。

宁檬要走过去打招呼时,看到苏维然接起个电话。她于是站定脚步先等他把电话讲完。

苏维然像变了一个人,神色凛冽,不苟言笑。他好像在指派下属做事,指令下达得权威而凌厉。

她忽然想起了尤琪对她说过的话。原来她们讲的真的是同一个学长,只是这个学长有两副面孔,一副凌厉凛冽不苟言笑,一副温文尔雅如沐春风。

她真有幸,得到的是他的第二幅面孔。

苏维然打完电话,一扭头看到了宁檬。

他的凌厉凛冽立刻不见了,他的温文尔雅如沐春风又回来了。

宁檬有点发怔。昨夜没睡好,让她对情绪的反应出现了延时。

苏维然赶紧走过来,笑着,几乎有点小心地,问了声:“我刚才样子太凶,吓到你了?”

宁檬延时的情绪终于到位,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昨天没睡好,反应有点慢!”顿了顿,她给刚刚的反应强行打补丁,“你刚刚雷厉风行的样子,嗯,特man!”

苏维然嘴角笑痕加大:“你始终是个开心果!”

他把宁檬带进酒楼。菜上来之后,两人边吃边聊。

宁檬问苏维然住在哪,苏维然说了酒店名字。宁檬觉得耳熟,想了想反应过来那是陆既明之前住的五星酒店。五颗星,“总”级别的人的聚集地。

苏维然问宁檬过来尽调什么公司,宁檬告诉他,是家节能类企业。然后她礼尚往来地问苏维然,他来看什么项目。

苏维然眼里少有地闪起一道光,说:“我来看一家生产VR设备的企业,很新鲜很有意思。”

宁檬以前了解过这东西,叫虚拟现实,戴上VR眼睛会有身临其境的效果。

苏维然说:“这东西在国内还比较新,但我预感未来它会很火。人们从来都肯为新鲜事物买单的。”

有了VR这个引子,宁檬不担心找不到话题得强行尬聊了。一顿饭间,围绕着VR的种种,苏维然给她讲得很生动起劲,她听得也很津津有味。

对比上次投资文化公司从头到尾一成不变的微笑,苏维然这次眼神里是始终带着光的。这是对一件事从心底感兴趣的表现。

吃完饭,苏维然甚至问宁檬:“反正时间还早,不如我带你去看看,让你亲身感受一下那副眼镜里的神奇?”

宁檬立刻说好。正好她也不想这么早回宾馆,回去了也难免又是打麻将。

她今天,就是不想打麻将。

苏维然把宁檬带去被考察企业。

这公司里全是在加班的年轻人,朝气蓬勃,不知疲惫。宁檬一进去就觉得自己的青春干劲都被他们唤醒了。

苏维然和企业的人打过招呼后,宁檬被充满热情的工作人员带去体验室。

体验之前,工作人员表示,她需要先摘掉自己的眼镜,再戴VR眼镜。

宁檬小小犹豫了下,选择暂时摘掉自己在心理上有面具功能的眼镜。

她裸眼冲苏维然腼腆而尴尬地笑:“我不戴眼镜感觉就像脱光了衣服在大街上裸奔一样,特别不自在!”

苏维然看着她,微笑越发的温暖起来:“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也没戴着眼镜,那会你可不像现在这么不自信!”苏维然忽然抬手把宁檬的刘海向一边捋。亲密动作发生得很突然,让宁檬来不及做反应。等她回过神时,苏维然已经松了手。

他对着她笑,笑容不再像哥哥看妹妹,而是一个男人在看着女人。

“你不戴眼镜才好看啊!”他说。

宁檬心口怦怦跳着。她像回到了大一那一年,青葱如朝露的她被一个阳光少年温柔以待。

工作人员给她戴VR眼镜时,她从对过往岁月的缅怀中回了神。

然后她觉得,自己刚刚好像被苏维然撩了……

她眼前忽然一亮,自己刹那间仿佛置身悬崖山涧之间。她脚下是独木桥,她正站在桥中央。

桥下是万丈深渊,栽下去会尸骨无存般的险峻。

太逼真了。

宁檬站在独木桥上,腿在发抖。

苏维然在现实的世界里鼓励着身处虚拟地她:“别怕,没事的,大胆往前走一走、感受一下!”

可她怎么能不怕……实在太逼真了,她只要脚一滑就会栽下深渊万劫不复的。

她实打实的胆怯打颤,让苏维然异常兴奋。他不停鼓励她:走两步试试,往前走两步!

宁檬腿颤颤着,听完这两句话,一下就想到了范伟……

好吧,那就走两步。

她试着抬腿,想在独木桥上走出去两步。

第一步还好,她站住了。可第二步太糟糕了,她找不到平衡,开始左摇右晃了!

再迈一步企图找到平衡,结果天啊!她要掉下去了!

宁檬“啊”的一声叫,要摔倒在地上。

但最终她没有摔倒。她被人从后面果断及时地搂进一个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