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是如何从天而降的?他们不是从清江大桥赶来,而是早已守候在此!
他闭了闭眼,分明约好了10点在清江交换人质,原准备声东击西,没想到警方将计就计,也给他来了这么一招。
原来,这里的九江码头才是他们瓮中捉鳖的瓮。清江桥尾隐匿的警察和狙击手,全是幌子。
他站在狂风暴雨里,单薄的身子被风吹得摇晃不堪,面前凄风苦雨遮住了视线,他像是一个人立在孤岛上。
淮生深吸了一口气,用最大的声音在风声雷声里大喊:
“放我走!我们还有人质!”
风力大得天地间什么都听不清了,大雨汹涌地漫进车底逼仄的空间,再一次浇灌言格和甄意早已湿透的身体,流出去的水全被鲜血染红。
言格躺在地上,清黑的眼睛里水光湛湛。他紧紧咬着唇,全身都被雨水覆盖,短发利落地贴着脸,连睫毛也粘满了雨水。
心早已泡进了黑夜的大海里,憋闷,沉重,透不过气。
外面在对峙,他们还出不去。
可甄意快不行了。
她无力地趴在他身上,眼睛里迷了雨水,却仍是固执地睁着。
世界昏暗,外面的声音从耳边消弭褪去了,唯有他胸膛上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安稳得让人想睡觉。
可,不能睡啊。
她伏在他的胸膛上,呼吸很浅,无声无息,丝毫不沉重,反而让言格揪心。
她喷在他脖颈间的气息像火一样灼热,他拧着眉,贴了贴她的额头,烫得……烫得他眼眶都红了。
从哭出那句“我就知道是你”后,她再也没发出任何声音,眼光涣散,人看上去已经没了意识,却执拗地睁着眼睛,不肯闭上。
他知道她在怕什么,她坚持了太久,意识里已经成了习惯:怕甄心反扑。
所以,明明体内体外所有的伤痛都爆发了,明明已经撑不下去,到极限了,她还不肯放手,不肯晕过去。
眸光涣散了,只有手、脚、全身都在抽搐,抽筋。
言格用力箍住她的头,下颌狠狠贴住她的脸颊,眼泪便涌了出来。
滚烫的眼泪就着冰凉的雨水淌过她发烫的脸,她忽然好似回光返照,吃力地哼了一声。剧烈颤抖的手伸过来,摸索着去探寻他的脸,满是雨水,冰冰凉凉的,没了一如往常的淡漠,而是坚毅地咬紧牙关,咬得紧绷着。
她努力仰头,便吻上了他的唇,没有吮吸,没有轻咬,只有最痴虔的触碰,唇与唇之间隔着清冷的海风与冰雨,温热,柔软。她悄无声息地,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言格停了心跳,仿佛沉溺进了安静的水下。
因那吻只是一瞬,下一秒,她的唇便从他脸颊上滑过,她痛苦而煎熬的抽筋和挣扎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身上再也没了一切的苦难折磨。整个人变得冰凉而柔软,如一团软泥瘫在他怀里。
响彻整个世界的风声雷声在他们头顶炸开。
她却格外的静,静得像没有了生命,没有了未来。
他抱着她,贴紧她柔软的脸颊,浑身都开始剧烈地发抖,眼泪一颗颗全坠落她脸上。心却猛地皱缩成一团,像是被冰冷的电流袭过,停止了跳动。
医生拿剪刀剪开言格的裤腿时,愣了。他的膝盖和小腿上布满了烫伤后的水泡,有些已经磨破,血水交融。
安瑶和言栩陪在一旁,见了心惊肉跳。安瑶惊道:“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言格沉默,道:“和她比起来,算不了了。”
安瑶一想起甄意的伤,顿时眼睛又湿了。
风暴侵袭着这座城,是警车开道,在瘫痪的交通里开辟出一条路把甄意送来医院的。看到她那样惨烈的伤口,警官们眼睛红了,医生和护士都落泪了。
安瑶轻声道:“言格,你别担心,甄意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言栩木木很多秒,也想安慰哥哥,便学着安瑶的话,重复:“嗯,一定不会有事的。”
言格不作声。
几位医生在一旁商量之后,决定先把他腿里的东西取出来,然后再治烫伤。
言格很快被送上手术台,局部麻醉后,医生切开他的小腿,从肌肉组织里拿出一根钢钉,又从更深处夹出一枚追踪定位纽扣,扔进盘子里。
……
甄意意识回笼,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干净而洁白的床单上。虽然片刻前,手下意识地抽搐,却被一双温暖而宽厚的大手握住,那紧紧的一握抚平了她激烈的心跳。
言格坐在轮椅里,凝视着她,眸光温和而清浅。
她讷讷的,心酸的感觉后知后觉地上来,忽然想哭:“你一直守着我吗?”话出口才觉嗓音嘶哑。
他没答,拿手背贴贴她的额头,稍稍蹙眉:“还是在发烧。”
听他一说,甄意又觉身体被一种异样的热度包围,没有力气,脑袋里热乎乎的很沉重,脸颊和身体烫得像只膨胀的气球。
“怎么这么快醒来?”他问。
心里在疼。他看得到,昏迷的这几天,她一直很痛苦,蹙着眉抓着拳头,很不安分,像陷入梦魇无法挣脱。
医生说她会昏迷很久,可她出乎意料地醒得快速。他知道,她心里一直是紧张的,害怕被甄心打倒。
言格摁了铃,医生来调整点滴里的药物,又叫护士给她换药,检查后,医生也欣慰:“甄小姐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病人了。”
长久的疼痛让甄意没心思接受这样的奉承,且女孩最担心的问题她也一直惦记着,难过道:“留了很多伤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