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格点了一下头:“和我想的一样。”
季阳起身,走去他身旁:“你认为对方有如此缜密?”
言格嗓音很低:“不是缜密,是他们一贯的办事态度。如果失败,玉石俱焚。”
“意思是现在警方还没找到他们的所在地,而即使找到了,我们面临的也是一个躲在炸药库和人质背后的凶手。”季阳问。
“对。”言格道,“即使找到了所在地,警察的包围只会让他们选择同归于尽,没有谈判的余地。”
季阳拧眉想了想:“他们不是要厉佑吗?”
言格还没来得及回答,陈sir就说:“上边不可能放厉佑走,人质交换是绝对不可能的。”
言格沉默。
别说厉佑这种头号危险人物不能交换,即使交换,他们也不会放了甄意。
那……这场对峙要陷入僵局了吗?
白色的房间依然光明而干净,唯独束缚女孩的那面墙上,四溅的血迹像点点的红梅。
甄意虚弱而无力地仰着头,黑发凌乱地散落身后,沾了血迹,一簇簇凝结在一起。
头顶上巨大的灯像太阳一样耀眼。
她望着天空,嘴唇干裂而血迹斑斑,脸色煞白得没了一丝血色,唯独眼眸清湛湛的,灯光倒映在里面,白灿灿的像波光粼粼的湖面。
手腕处因为剧烈挣扎,已经被磨得破皮渗血,像带着血环。
杨姿累惨了,倒在躺椅上一觉睡醒,看着沾满血迹的断裂的皮带,已嫌恶得不想去碰。起身看甄意,她颓废地跪坐在一地的烟头里,身子无力地往外倒,可双手仍被固定在墙面,拉扯着。
她看上去很清醒,一瞬不眨地盯着天空中的灯,不知在想什么。
杨姿都没有力气再折磨了。她嫌打火机太麻烦,用了蜡烛,可点烟用的蜡烛都烧尽了。
她以为甄意在酷刑下会屈服,会让甄心出现。
但是,两天过去了,这个女人活活痛晕了无数次,可每次睁开眼睛,醒来的却还是甄意。一次比一次虚弱无力,可每一次都不是甄心。
或许,这样的她,算不得虚弱;这样的她,其实是另一种无声的反抗与死磕的倔强。
杨姿过去松开甄意的手铐,甄意便如同纸片一样坠落在地上,侧着身子,长发遮住了苍白的脸,看不清神情,像死了一样。
这次,她彻底没了爬去洗手间清洗自己或者喝口水的力气了。
杨姿靠在墙上坐着,她都累得虚脱了,看着甄意一动不动,忽然有些感概:“甄意,你这样死撑着是为了什么?”
没有回应。
杨姿懒得起来,爬过去摸来打火机,再次点了一根烟,这次,她没了往她身上戳的兴趣,只自己一口一口地抽着。
两天的较量,她觉得,又是她输了。
她自然对甄意恨之入骨,可现在,这个骨头比钢还硬的女人把她磨得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深吸一口气,让烟丝在肺腔里流窜了一圈,又长长地吐出去。
烟雾背后,容颜冷漠:“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招人恨。”
甄意没动静,隔了好久,胸口粗沉地喘出一口气:“你还和招人恨我做了十多年的朋友,不是一样的可恨?”
杨姿一噎,嗤笑一声:“算不得朋友。你天生幸福,我天生悲惨,根本不是一国人。呵呵,是不是天生幸福的人,在面对折磨的时候,都比较耐受?”
甄意气若游丝:“哪有天生幸福的人,快乐是要自己找的。而你的痛苦,也是自己找的。”
杨姿愣了一秒,把烟头戳在地面上,一点点狠狠摁灭,摇摇头:“你就是天生幸福的人。所有黑暗阴邪的一面全给甄心承受了。你就是那个吸取她生命的吸血鬼。你迄今为止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她的罪恶之上。”
这下,倒在地上的女人不作声了。
杨姿好似终于占了先机:“你果然是幸运的,就连你让人害得言格受辱,这样的罪名也是甄心给你背着。这样的罪,言格也能原谅你。你怎么这么好命?”
地上的女孩手指轻轻动了一下,一点一点抠进地面:“你又胡说八道了。”
杨姿盯着她,安静一下,陡然就哈哈大笑起来:“甄意,你以为那些耻辱的事情,你否认就真的不存在了吗?”
这句淮如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在甄意的脑海里仿佛起了回音。
杨姿一声一声,念出了和淮如完全一致的台词:“甄意,在经过你对他做的那种事情后,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怎么还有脸再追他,再恬不知耻地享受他的爱?”
甄意贴在地面,手指狠狠抠抓着地板,五脏六腑忽然好似涌上一股细微而深入的痛,像被某种无形而不透气的重物压制住。
杨姿的话深深敲进她脑子里:“……他一家一家地找你……你打他,踢他,他也不松手……”
身体四处的痛开始堆砌积累,甄意猛地抓住脑袋,可淮如和杨姿,两个人的声音都钻进了她的脑袋里,变成两张恐怖的嘴脸,扭曲着絮絮叨叨,像是魔咒穿耳:
“知道后来他发生了什么吗?”
“为什么他从你的生活里消失了?”
甄意蜷在地上,瑟瑟发抖,一瞬间已感觉不到身上的痛,因为心间痛过千万倍,痛得她直抽搐。
可那声音更空荡地在她耳朵里回响:
“他真是个漂亮的少年啊!”
“他真是个漂亮的少年啊!”
……
“甄意,”突然之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了姐姐的声音。世界一片安静,甄意猛地僵住,抱着头,听见了甄心的声音,很轻,很凉,“这些都是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