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仔细细搜了三遍,一无所获。连警犬都嗅不到异常的气味。
大家都困惑了。
言格握着手电筒,立在昏暗的厂房里,蹙眉思索。
之前在许莫家,有几位警察质疑他对许莫父母的微表情观察。如今,事实似乎证明他错了。有警官问陈队:“现在怎么办?”陈队思虑半晌,转身走:“回去重新分析。”
警察很快撤离。
言格缓步走出厂房,立在夜色中,面前是大片的荒地,远处是城市的灯火与灿烂的星空。
这里和城市隔着遥远的距离,非常安静,只有阴森的厂房和空洞的风声。
没有甄意的身影。
甄意目不转睛,盯着监视器屏幕,看着警察进入大门,屏幕里静止。她等着有人来救她们。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没有来,而是纷纷出了大门,离开了。
甄意怔住,望向安瑶,她同样不可置信。为什么警察搜不到?
又过一会儿,屏幕中出现言格。
背影,黑白色,有些模糊,像老电视机。他手里握着一束光,立在路灯光线与黑暗厂房的边缘,没有动静。
那个清挺的背影,看上去格外萧索寂寥。伫立良久,他拔腿离开,走出屏幕。
甄意的心,分不清是轻松,还是失落。警察找不到他们的所在地,言格也放弃了。
很好,其实不希望他来,许莫有枪,他来了也危险。
监视器里的人都走了,许莫却没半分松懈,仍警惕地挨在门边,耳朵贴着听动静。
甄意隐隐察觉不对,猛然醒悟:他们在地下,而地下仓库的入口不在厂房内!可视频里警察离开的步伐不徐不疾,说明他们并没发现蹊跷。
又过很久,世界还是没有动静。许莫转身走回来,表情难看,被惹怒了。
他沉声道:“耽误了我的时间,我的心脏不完美了。”
安瑶脸一白,说:“没有。你的存储装置和设备都是器官移植的标准配置,那颗心还可以用。”
短暂而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眉心平展下去,道:“你说得也对。”他仿佛自我安慰,盯着放心脏的箱子看了一会儿,没有之前满意但也勉强能接受。
他坐去手术台,低着头,表情纠结伤感,低低地问:“安医生,这颗心够完美吗?换进去,我的心就不会痛了吗?”
安瑶不知该如何回答。
甄意也纠结。她怕他,怕他手术后心再“发痛”,他会绝望,一次次复制今天的行为且变本加厉。是怎样的境遇让他变成今天这样?
他颓然坐着,弓成一只虾米,他的绝望害怕和无助都是真的。无影灯下,他侧脸寂寞。有一滴晶莹的东西砸落下来。
他抹了眼泪,哽咽道:“我只想找一个好医生救我,可每个医生都拒绝。说我没病。没病我怎么会痛?”抹完眼泪,表情又冷漠下去,“没有医生愿意救我。安医生,你也是受胁迫的。”
他声音冰凉,安瑶和甄意都不敢轻易接话。
这时,安静的房子里传来轻微的开门声,下一秒,有人淡淡说他的名字:“许莫。”
许莫一跳,立刻抱着枪转身瞄准。
甄意惊愕:“别开枪,他是医生!”
许莫没开枪,紧绷着身体,端枪瞄准言格。
甄意心惊胆战,比之前自己面对枪口还惊恐:“许莫,他是医生;他可以给你治病。”
言格极力克制,却仍是忍不住扫了甄意一眼。
她跪在手术台边,裤子被剪掉了,小腿上鲜血淋漓,头发全湿,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噙着泪水。她没看他,惊恐而高度紧张地盯着许莫扣在扳机上的手指,表情有如面临灭顶之灾。小手紧握成拳,死死揪着床单,咬着牙,腮帮子在打战。
他的心无端沉闷,痛得像正被撕裂。他应该是个医生,可为什么每次偏偏救不了她?
目光再度一扫,林警官在四五米开外,低着头,胶带蒙着嘴,胸口空了,全身被血染红。衣服下端揪扯得全是褶皱,脚底一摊血,隔一小段距离,还有两小摊,是甄意的。
他大致想象得到是怎么回事。想得到她的绝望无助,她的强硬狠烈。明明会懦弱地流眼泪,却倔强地死不松手;明明胆小怕死,却拼命坚守。
他抿了一下唇,心疼得抽搐。却克己地收回目光,看向许莫。
许莫没有改变姿势,质问:“你怎么找到这儿,怎么进来的?”
面对他的枪口,言格很平静。他并没过多解释,发现地下室,是一个痴迷于建筑和构图的人告诉他的。至于怎么进来——
“看密码盘上残留的指纹和摁键磨损度,拼出对你来说有意义的数字就行。”
“你究竟是什么人?”
“医生。许莫,我可以治你的病。不用换心就可以治好。”他语气平和,听上去格外叫人信服,但许莫不动容:“我不相信。”
言格并不挫败:“我们可以做个实验,证明我清楚你的心理。就像我能根据你摁的数字键猜出你的密码组合。”
“我不接受你的实验。”许莫出乎意料地抵触,“但你必须接受我的交易。”
许莫拿了两个拇指高的小纸杯出来,放两粒一模一样的药丸进去,倒上蒸馏水,把纸杯放在移动置物架上。走出玻璃房子,一推,传至言格面前:“离你近的那一杯是药,离你远的那杯是毒,你喝哪一杯?如果你活着,我就看看你有什么比换心更好的疗法,如果你死了,我就把你的心挖出来。”
言格从门边的水池里涉水而过,平静地拿起其中一个小纸杯,捧到唇边。
甄意惊住:“言格!”
他从纸杯的边缘抬起眼眸,深深地,寂静地,看了她一眼。长指抬起杯子,喝了进去。
安静而诡异的房间里,甄意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腔里剧烈乱跳,怦,怦。她知道言格肯定能判断许莫是否说谎,可她还是不受控制地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