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甄爱点头,脸色微白,“讲一对兄妹被父母抛弃,去到森林里的糖果屋。河里淌着牛奶,石头是糖果,篱笆是饼干,墙壁是奶油蛋糕,烟囱是巧克力,屋顶是烤肉片……”
他峻峭的眉梢小心翼翼地抬起,无限配合:“所以……这是一个恐怖故事?”
毫无疑问,他搞不懂女人的心里在想什么。
甄爱脸红了,轻声解释:“糖果屋的巫婆用这些来迷惑韩赛尔,把他养肥了吃掉啊。”
他的表情有如醍醐灌顶,缓缓地连连点头,“是啊,好吓人。”
甄爱:“……”突然好想拿他去做小白鼠。
言溯见她垂眸不说话,脸微白手握拳,不是假的,这让他疑惑不解,思量了片刻,脑中突然划过一个想法。难道,童话之所以变成梦靥,是因为感同身受。
“你有个哥哥?”他随意一问。甄爱乌黑的睫羽狠狠震颤,想否认,可考虑到他的观察分析能力,说谎是徒劳,索性缄默。
再深入一分析。“而且……”他刚要说什么,剩下的话却凝在嘴边。
难道……死了,或许很惨。她们一家人很可能是某种组织的人,只有她逃出来了。
对她来说,那个地方不就是邪恶的糖果屋?
言溯的话撂在半路,静默不语。
甄爱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抬头:“我上次给你的密码,你看出来了吗?”
“没看。”言溯直言不讳,“尽管我对世上所有的密码都感兴趣,但我不会让我的能力成为别人利用的工具。这句话不是针对你,但你的那个密码,显然是你自己写的。”
他顿了顿,道:“如果有人威胁或骚扰你,我会帮你处理;可如果只是你的业余爱好或私人交易,我不会满足你。”
甄爱并不觉得忤逆,反而有些好笑。
任何和解谜有关的事都对他有天生的吸引力。那一串密码放在他这里,他忍着不看,一定很难受。如果有人想用密码干坏事,他当然不能为了满足他的兴趣和表现欲就擅自解答。
她笑笑:“等我想好了告诉你它的来由,再请你帮忙。”
言溯抬眸看她。她比他想象的要随性豁达,不拘小节。他可以想象到她恶劣的成长环境和谍战片里才会有的恐怖经历,可她呢,虽然淡定从容,却不曾冷漠冰凉,看上去也不阴郁嫉恨。
这样的人,让他看着好想……研究。
“另一个童话呢?你不是听过两个童话吗?”
“哦,”她微笑了,显然这个童话是幸福的,“阿基米德的故事。”
“……我怎么不知道阿基米德写过童话?”
“不是他写的,是以他为主角的故事。”这一瞬,她乌黑的眉眼里眸光流转,“他很自信,说‘给我一根杠杆,我就能撬动地球’,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改变世界,不是很有豪气,振奋人心吗?后来罗马兵破城来杀他,他蹲在地上写写画画,满不在乎地说……”
“先等我把方程式写完。”
“先等我把方程式写完。”
异口同声。
言溯附和,说完意犹未尽,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是啊,任何时候,科学和知识,都不能向政治和武力低头。学者更不能向强权低头。”
甄爱微微一怔,垂下眼眸,淡淡微笑:“这是我听过最美的童话。”
言溯看着她唇角满足的笑意,心弦微动,起身去书架最底层的一角,抱了堆书过来,齐齐摆在钢琴盖上,道:“我来给你补课。”
甄爱奇怪。
言溯拿起一本,很快投入状态讲故事:
“从前有个公主,很笨,她吃了巫婆的毒苹果,死了,被一个王子亲了,就活了。”他不开心地皱眉,讲不下去了,“这么不合逻辑的故事谁写的?换一个。”
他把书扔在一边,探身重新拿一本,“有一个住在阁楼里当女佣的姑娘,和王子跳了一支舞,就嫁给了王子。”
甄爱丝毫没有听童话的幸福感,而是谨慎地看着他,果然,他浅茶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莫名其妙,“这乱七八糟在讲些什么?”
又换一本。
“有条美人鱼,用自己的声音换了一双人腿,想和王子在一起,但王子和别人结婚,然后她死了。”
“……”
“悲剧?”言溯颇有不满,暗暗懊恼没给甄爱讲一个好点儿的故事,“换动物世界。”
“有一只小鸭子,他又丑又伤心,最后他变成了一只大白鹅。”
“……”
一阵古怪的沉默之后,言溯摇摇头,沉默地笑了:“果然,阿基米德才是童话。”
他微微抬头,目光沿着一排排静默的书籍往上,不知停在哪儿。柔和的灯光打他的眼瞳里,流光溢彩,他说:
“毫无疑问,这是我听过最好的童话。”
这句认同让甄爱心里很温暖。
她深吸一口气,淡静地挪开目光,看到言溯身后的现场照片,问:“欧文说你看出密码是死亡威胁,你还一直没讲原因。刚才又说不是了?”
言溯随手抄了一张纸,拿笔画起来。
甄爱凑过去,见他在画摩斯密码,刚要问,目光一抬,落在他清秀的脸上。刚才不知分寸地一凑,距离很近,她闻见他身上清新的香味,像清晨的树林。
她的心砰砰跳,小心翼翼往后缩一小点儿,声音稍弱:“纸上的印记你记得,你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人的脑袋像图书馆,”他头也不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