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直接的对视让他脸色一僵:“怎么?”
“你竟然没有推断他们的性格。比如泰勒不甚明朗;文波谨小慎微;赵何左右逢源;杨真个性诡谲。”
言溯鄙夷:“你这种行为分析说出去会被人打死。”
甄爱耸肩表示无所谓。
言溯微一低头,浅色的眼眸遁入幽深:
“根据证据推断事实可以,但擅自给他人做心理画像就牵强。这不是连环杀人案里虚幻的不明人物。他们四个很正常地站在我们面前,连犯罪嫌疑人都称不上。以自己的专业知识去窥探普通人的心理并下定论,这是精神上的侵犯。毫无疑问,这不是我学这门专业的目的。”
甄爱微讶,被他这瞬间平静无波的浩然正气震撼。
有气势也有收势,这才是一个真正可靠可信的男人。
难怪这么年轻就成了FBI和CIA的特别顾问,拥有这样专业技术的人不少,可他这样底线分明的人才最可贵。
言溯补充:“行为分析不是单独的学科,也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神奇。很多时候都要辅助心理刑侦法证。有些时候,连证据都可能是假的。”
甄爱心里忽然一片宁静,听得见自己缓缓的心跳声。
“一开始你说少了三样东西。除了珠宝盒和戒指盒。第三样应该是纸条,可你怎么确定现场有纸条?”
言溯从绳子上摘下一张照片,递到甄爱跟前。
是梳妆台被雾雨沾染后留下的两块印记的特写,一个长方形,一个正方形。长方形印记上有一个小三角的凸起,被他用红色马克笔圈出来,格外明显。
甄爱心服口服。当时在现场他就看出来了。他的观察力太敏锐。
“原来饰品盒下压了张便签纸。现在饰品盒摔在地上,纸却不见了。”
“嗯,我特地叫人检查那里,有不干胶的痕迹。便签纸上的。”
“会不会是凶手拿走了?”
“可能性不大。”言溯把玻璃杯稳稳放在钢琴上,淡然道:
“饰品盒是有人抽那张纸条时不小心摔在地上的。之所以抽,是因为来人站的位置不方便,不想踩到血迹。隔得太远,不能把饰品盒拿起来再拿纸。饰物掉进血泊里,却没沾上血。说明来人取走纸时,血迹已开始凝固。我不认为是凶手回来取的。他要是一开始想拿走什么,就不会忘记。”
他靠进椅背:“所以说,在我们发现凶案现场之前,就有人去过了。”
他像一个巫师,完全控制了她的思想。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听到他清沉又醇雅的声线,不慌不忙像弹钢琴般优雅,抽丝剥茧般地细数案件。
这是她从未接触过的,证据,推理,细节,一切紧张又刺激,每一点细微之处的发掘都牵一发动全身,一点点汇集,在将来的某一刻,量变引起质变。
那是多惊心动魄的一件事!
她认真看着他,突发奇想,不知道他的脑袋是怎么运作的,好想解剖开来看一看。
言溯眸光一转,整好撞上甄爱静静的眼神。和往常一样,很干净,却很清深,没有透露任何情绪,没有任何行为学心理学的理论可以依靠。
自第一次见面,他看出她大量的信息后,之后的每次相处,反而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再也没有新的信息可以补充。
她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孩子,越接触反而越看不透。
更奇怪的是,他们的思维总能碰到一处,不会无话可说,不会节奏不对,也不会莫名其妙。
甄爱问:“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他漫不经心地“嗯”一声。
“那你在等什么?”
“凶手是怎么离开现场的?”言溯双手合十,抵在嘴唇边,眼神锐利地看着虚空。
甄爱也皱眉,凶手原计划溺水杀人,那怎么让自己没溅到血,或者溅了血却安全离开?
言溯放空眼神,仰头望住图书室顶高高的彩绘玻璃窗。
窗外是无边的黑夜,衬得玻璃上的彩色图画格外鲜明,他忽然说:“想起小时候听的童话,那个世界总是善恶分明,十分简单。”
甄爱惊讶:“你小时候也看童话书?”
言溯一副“这不是重点吧”的表情:“我的母亲是一位神奇的女人,直到我有行动能力后,才摆脱她的童话故事摧残。2岁后,我宁愿听名家演讲都不愿听她讲故事。”
“两岁?”
言溯脸上写着“你怎么还抓不住重点”的表情,僵僵地说:“对不起,我比较早熟。”
甄爱脑中浮现出一幅画面,年轻的妈妈捧着童话书柔声细语地讲述,而婴儿床里的小孩儿手脚扑腾,到处乱滚。她忍不住唇角噙了笑意。
言溯清逸的脸灰了一度:“立刻停止你脑子里无聊的想法!”
甄爱收了笑,不满:“你懂读心术还是什么?”
“我看上去像吉普赛人吗?你对这种非科学的东西还真是热情。”
甄爱反驳:“说两个字‘不是’就够了。”
言溯别过头去,不赞同地低声:“童话看多了就相信非自然。”
“我妈妈没给我讲过童话,从小到大,我听过的也只有两个。”
言溯回过头来,见她不是说谎:“这不科学。”
甄爱耸耸肩:“真的。我妈妈给我讲的第一个故事是糖果屋历险记,很可怕。”
言溯神情古怪:“你是说韩塞尔与格蕾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