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下一轮比赛保存体力而只派了替补阵容出战的流云队,自然不是锦绣的对手, 双方在迷宫里绕了两个多时辰, 最终在万众一心地期盼下遇到, 然后双方赶快开打,打完赶快收工,齐心协力地迅速结束了这场恶心的战斗。
“你们仨谁赢了?”往备战馆的途中武珽还惦记着燕七元昶和萧宸的赌注。
“打了个平手。”燕七道。
“哦?这么巧啊。”武珽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三个人, 把个“巧”字着重地咬了咬音,“没人放水吧?”
“这么说还真有可能, ”燕七道,“这可有违比武精神啊!我反正瞅见萧宸脚下故意一滑。”
萧宸:“……没有,不是故意。”
“元同学故意被泥糊了眼。”燕七瞟向元同学。
“是头发上的泥滑下来了好吗!”元昶大毛狗一般甩了甩头, 立时泥浆飞溅。
“那么说你们当真没放水?”燕七一眼瞅着萧宸一眼瞅着元昶。
元昶:“没有!”
萧宸:“嗯。”
“好吧, 我承认,是我放水了, ”燕七摊手,“这么说来还是我技高一筹, 甲衣就拜托给你们二位了啊。”
萧宸:“……”又中了她的套路……
元昶:“我承认我用出了十二成力,相比萧宸的十成力还是输了两成,你的甲衣就交给我吧。”
“……”武珽用“你节操喂狗了”的目光看着他。
燕七从备战馆出来后却得了那姓杜的派人送来的信儿, 说是身上的泥在备战馆不好洗净, 弄得浑身难受,想要先回府去清理了, 要见闵雪薇的事改日再说……
燕七也不好强求, 好在知道了对方姓氏, 想要打听到他的住址也不是难事。
书院间的综武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时,来自大摩的综武使团也已经抵达了京都,并且同□□对两国间综武赛的阵地形式展开了谈判和磋商。
一时间全京到处都弥漫着大战将临的紧张和兴奋气息。
燕九少爷和萧宸却在继续着他们艰苦卓绝的身世调查。
燕九少爷甚至再次去了萧府,与萧天航进行了面对面的交流。
“我那时身在外省,对京中所发生之事完全是后知后觉。”萧天航如此对燕九少爷道,“寿王行事一向沉稳,从未见他对皇位露出过什么热切之心,但若说他无意于皇位,也未免有些虚伪,只要是有抱负的男儿,谁不想站到人间的顶端,借助手中的权力去实现一腔鸿图壮志?更何况他本就是皇家血脉,与其他的皇子相比,的确是木秀于林,他自己未必不知,因而心中对大事有所思量也是必然。”
“那么步家可有那看上去不安现状、野心勃勃之人?”燕九少爷问。
“若是由我来说,怕你要当我是偏心,但我确不曾觉得步家有谁敢有这样大的胆子去谋划那件事,”萧天航看着他,“何况诚如你所言,寿王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处在他那样的位子,静观其变才是最上策,步家人又不傻,何苦坦途不走要走荆棘小路?”
“所以我怀疑寿王那件事有隐情,”燕九少爷直言,“纵观史册,因夺位而产生的冤案和惨死的失败者并不鲜见,因此有理由怀疑,当时寿王的竞争者存在着很大的嫌疑。”
萧天航捻着须沉思半晌,道:“你所说的这种可能,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苦于我当时身在外省,被允许回京时,一切早已平息,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被有意无意地抹去和掩盖,便是宸儿,也是辗转才送到我的手上的……现在更是时隔多年,想要查证,只怕无异大海捞针……”
“我想知道,步家二爷那个人,人品如何?”燕九少爷决定细问,切入点选中了步二爷,一是因他的遗孀遗孤还在世,另一是因他乃步家长房庶子,虽然燕九少爷不歧视庶出,但也不能因此放过所有的可能性。
“认真说来,步家二爷步星池是个温和的人,”萧天航陷入回忆,“脾气极好,逢人总温温地笑,依稀记得舍妹说过,自嫁过去便从未见这位步二爷生过气,我虽也时常去步家,但能见到他的机会很少,听说大多时间这位二爷都在房中看书,看的也不是什么正统文章,类似医书,却又不医人,专医些动物,什么猫狗兔、鹦哥画眉之类,步老太爷说他不务正业,他也不改,只管笑,照样我行我素。照理,这样的人应是没有什么野心的,然而因我对其并不十分了解,且人心最不可测,所以也不好妄下定论。”
燕九少爷眉尖微扬:“您说他会医鹦鹉?”
“是呵,”萧天航叹了叹,“星河养的那只鹦鹉便教他救活过来好几回,星河视那鹦鹉如命,因而总开玩笑说他欠了他二哥几次救命之恩,将来待他二哥老了,他一定替他养老。他二哥便笑道:‘养老就不必了,将来我若去阎王爷那里点了卯,替我照应好你二嫂和你这俩侄儿我就感激不尽了’……”
燕九少爷定定地盯着手中的茶杯良久,半晌才道了一句:“怪不得。”
“怎么?”萧天航看向他。
“步二爷的妻子,这个人您可有了解?”燕九少爷继续问
“步二奶奶,这个人我见得更少些,但是关于她的传闻倒是听到过……”萧天航略有些犹豫,似乎觉得传达小道消息不符他的作风,但看了看面前这位少年平静又聪慧的目光,以及他肖似燕七的相貌,这让他实在无法拒绝他的要求,甚至可以说,他一直在隐隐地盼望着他所怀疑的那件事是真的,如果是那样——如果是那样——
稍稍按下自己有些激动的心情,萧天航郑重地和燕九少爷道:“传闻步二奶奶杨氏未出阁时,十分有意于星河,她家里也愿意同步家攀上这门亲,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星河心宜舍妹,不肯娶她,杨氏便退而求其次,嫁与了步家二爷,以嫡女的身份做了步家庶子的妻室,这门亲事当时还引发了不小的议论,外头都道是步家老二捡了个便宜,对此步星池倒是从未说过什么。
“待舍妹婚后,我因有些担心杨氏会针对她,便几次私下里问过她与妯娌相处是否融洽,舍妹便道,谁家的妯娌间能全无私心?大面儿上能相安无事就已是好的了。言外之意怕是杨氏待她并不亲近,再后来又过了年余,我再次问起她时,舍妹却是笑着说了这么件事:
“舍妹才刚进门时,杨氏对她态度略为冷淡,对星河也是避而远之——毕竟外头有传闻在,另对她的丈夫步星池也未见有多亲昵,每日去上房请安,常见夫妻两个一前一后,连路都不肯并肩走,甚而听二房院子里的丫鬟说,杨氏时常便不知因为什么同步星池冷脸闹别扭,接连数日不肯理他,步星池却也不以为意。
“及至慢慢过了一年余,二房两口子不知几时便有了些变化,去上房请安不再一前一后了,而是并肩来去,杨氏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再不见对步星池冷脸,时常能见到她怀里抱着步星池医好的猫儿兔儿在外头晒太阳,对着舍妹也显得热络了许多,而尤为明显的一处改变是——杨氏不再避开星河了,见了面有说有笑,仿似已全不在意那道传闻……
“舍妹说,只凭此点便足以见她放下了,心中无芥蒂,行事自然坦荡。对此我也只能略为认同,不敢确信,毕竟还是那句话——人心不可测。但总归来说,步家大长房这几个兄姊间,表面上相处得还是很融洽的,至于彼此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舍妹向来不与我谈及,恐是怕我担心,而我这个外人自然也不好多加打问,因而目前我能对你提供的,只有这些。”
燕九少爷一时无话。如果按照这个说法不带阴谋论的话,在燕七房里放天石就当真只是杨姨娘无心为之之举了。
以及,燕惊澜的一系列小动作,难道又只是自己的多心?
沉默良久,燕九少爷决定先将杨姨娘三口的事抛过一边,思路重新回到寿王谋反这件事上来,问向正暗中细细观察他的萧天航:“在当时,能与寿王匹敌的皇子都有谁?”
“当今圣上算是一位,”萧天航压低声音道,“然而据星河偶尔话中透出的口风来看,这一位对那个位置似是丝毫不感兴趣。”
“有这个可能么?”燕九少爷微微挑眸,“至高无上的权力唾手可得,这世上能有哪个男人不会动心?”
“也不尽然哪,”萧天航笑了笑,“历史上不想当皇帝的皇帝,也不止一两个,人们常爱以己之心去度他人之腹,殊不知一样米养百样人,自己认为不可思议之事,在他人那里许就是再平常不过,自己看作至高无上的东西,在他人那里许就视如敝屣,所以孩子,永远不要以自己的标准去评判别人的是非功过,永远不要用自己的经历去判断他人的举止言行,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汝之蜜糖彼之□□,所有的史书写的都是别人,可写书人又焉知书中人真正所想?”
燕九少爷起身,躬行一礼:“晚辈受教了。”
萧天航温温一笑,示意燕九少爷坐下:“是我多唠叨了几句,言归正传。当今那一位,莫管他心中作何想法,至少表面看来是对头上那个位置没有什么意思的,所以才借着先皇定下的规矩隐姓埋名去了锦绣书院,且一去便不肯再回皇家书院中去。在锦绣读书的那几年,天天与星河他们泡在一起,每逢节假之日都要跑出去游山玩水,倘若你是上头,这样的两个儿子比起来,你更倾向于哪一个?”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如果先皇想要让这个国家在儿子的手中发扬光大下去,当然是会选择更具能力、更有上进心的那一个。
“当然,倘若现在这一位一直是在扮猪吃虎,那就两说了。”萧天航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
所以现在回到了燕九少爷的推测上,如果和寿王争位的是今皇,那么大伯面临的就是二选一的问题,并且他确实选择的是今皇,也将意味着,他,确确实实是背叛了步星河,并亲手抄灭了好友的全家。
“寿王的竞争对手,只有今皇么?”燕九少爷不肯死心地问。
萧天航一阵沉思,良久方道:“实则还有一个人,只不过,怎么想他也没有可能。”
“哦?是谁呢?”
……
燕七也算是个行动派了,既然得知了闵雪薇的下落,没等多久就主动找上了门去,随行的还有自称是拎包员的元昶,虽然燕七没有带包。
不过带着拎包员同志还是省了很多麻烦,摆出国舅爷的身份,直接就被请进了杜府。
元昶在前头上房被杜家人陪着喝茶的时候,燕七在后头的小院子里见到了闵雪薇。
纵然穿着下人的服饰,也没有掩盖住她的清丽美貌,只不过人瘦了很多,脸色也因为长期吃不好而显得有些黯淡,但不管怎样,就算是做了贱奴,也依然未让她失去原有的风骨,淡淡地立在那里,望着燕七浅浅地笑了笑。
“还能撑么?”燕七问她。对着聪明人无需多言。
“还好,”闵雪薇又是一笑,“相比我那被卖去青楼里的堂妹已是好了太多了。”
“需要我帮忙么?”燕七说话也就没有怎么讲究,聪明的闵雪薇必然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不需要了。”闵雪薇轻轻地看着她,“身为贱籍,去了哪里都是一样,此生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我想我可以把你买过来,安顿到外庄上,虽然日子会清苦一些,但总好过在这里受磋磨。”燕七道。
闵雪薇认真想了想,忽而笑了,道:“若是可以,那就拜托你了。”
燕七欣赏的就是她的这份洒脱干脆,不因自己的遭遇而愤懑纠结,也没有那过于清高的矫情劲儿。
“那你回去收拾收拾吧,说不定今天就能带你走。”燕七的干脆劲儿比起她来也不遑多让。
闵雪薇也就回房收拾衣物去了,燕七到了前头上房,把元昶叫过一边儿,说了几句悄悄话,元昶只道:“交给我。”便直接去找了杜家的老太爷。
半个时辰后,燕七已是带着闵雪薇站到了杜府的大门口外。
“元昶会先带你去他家的别院安顿,”燕七和闵雪薇道,“我去太平湖府衙找乔大人给你办各种手续,不出意外的话,明后天你就可以出发去我母亲陪嫁的庄子上了,我会找人送你去的,那边山清水秀,除了吃穿用度要粗糙一些、每日里还要劳动这几点之外,日子还是能过的。”
闵雪薇浅笑:“大恩不言谢,这辈子还不了你的,下辈子还。”
“行,下辈子换我请你喝好茶。”燕七道,“走吧,我这就去太平府。”
闵雪薇却不立即移步,冬日湖泊一般的目光在燕七的脸上停留了一阵,半晌轻启薄唇,道:“当初注意到你,并不是因为觉得你与众不同,而是有件事,一直在我心中挥抹不去,这件事太过离奇,我无法亲身去验证,至后来遇到了一个能够结识你的契机,便想着一为试探,二为结交,只不过结交之后,了解了你的为人,便又息了试探的心思。今日这一去,你我今生只怕不会再见面,我所说的这件事,不知对你会产生怎样的影响,临去前我想告诉你,你若无兴趣,也就罢了。”
“说吧,既然是你在意的事,那就一定不会毫无意义。”燕七道。
“这件事,”闵雪薇看着她,“与你的大伯燕子恪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