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那边接了电报, 很快来了人。
赶来的是白明禹的父兄,二人风尘仆仆入川,来了之后先找旅店收拾妥当之后, 才带着礼物去拜访了白夫人。
白夫人略一相让, 就让他们进了小厅相谈。
都是北地白家的人, 算起来两家还都是关系比较近的一支, 白明禹家中这两年生意做的大,但没有白夫人在南坊的家底丰厚, 白夫人毕竟是白家嫡系,家中又没有其他子嗣, 这些都是留给白虹起继承的,打小儿也是拿着她当下一任女掌柜来培养, 从未想过远嫁之事。
清河白家的人倒是对此早有准备,连声道:“犬子发电报回来的时候,已提过此事,我们对此并无意见,全听您的安排。”
白夫人微微攒眉, 试探问道:“即便入赘也无妨?”
白老爷笑呵呵道:“若是其他家, 那肯定是不行的,但咱们都是自家人,都可商议。既是实在亲戚, 那我就关上门说句心里话, 我家中还有一个长子, 另外年初的时候还添了一对双胞胎孙儿, 加起来也是有三个孙儿的爷爷了,家中人丁尚好。”
白夫人脸色缓和许多,她已听出对方诚意。
若是入赘到其他家, 清河白家父子俩肯定要吹胡子瞪眼不肯答应,但这是自家,倒也没有那么大心理压力。白明哲还略有些舍不得弟弟,白老爷高高兴兴就把白二送出去了。
白老爷虽一直在清河白家,但为人并不迂腐,他有一个儿子留在家中继承家业就已足够,另一个早在九爷带走的时候,就已想好让他好好去磨练一下羽翼,既是九爷肯收下的,那清河迟早留不住白二。
说了一上午话,白夫人中午还特意留了饭,让小厨房里做了一顿家乡菜。
入赘之事谈的顺利,白夫人最后一点顾虑也放下。
白夫人笑道:“绕来绕去,总归是一家人。”
清河白家老爷道:“是是,之前一直听九爷提起虹姑娘,做事极好,我那不中用的儿子以后跟着也可多多学习,是他高攀了。”
两家都不缺钱,只单看人,彼此都非常满意。
白夫人起初生气,也只是气白明禹这臭小子张口就要求亲,一点都不正式,这段时间也听虹儿说起在地宫里的事,有些感动于几次舍身相救,心里早就已经软下来,故意抻着,无非也是想多看看白二的人品如何。
现在看过了,清河白家的态度也瞧见了,确实是好人家。
白夫人很满意,婚事也答应了下来。
不过她提了要求,要先订婚,总归是从小养大的女孩儿,舍不得她早早出嫁。
青河白家立刻点头,跟着笑道:“好好,订婚也是好的,我家二小子年纪也不小了,如今也算是有个人管着,出门在外,虹姑娘里里外外一把手,做事周到又妥帖,有她在,我们就放心了!”
白明禹父兄这次来,虽轻装出行,但礼金也准备的充足,白夫人没要,推辞道:“既是入赘,这些一概不用,我南坊白家一力承担。”
青河白家父子面面相觑,他们也是头一回送儿子,没什么经验,但白夫人说什么,他们就点头应着——白二把电报快拍成了家书,信誓旦旦只娶虹姑娘一人,那架势莫说十头牛,一百头都拉不回来。
白明禹这两天在忙族学和工厂的事,等回眉山宅子的时候两边已经谈妥,把他和白虹起的婚事基本定下。
白明禹知道以后,高兴的不得了,白老爷虽舟车劳顿,但瞧着家里二儿子高兴地一个劲儿傻笑,也忍不住跟着摇头笑了。
入夜。
白明哲偷偷敲开弟弟的房门,把带来的那些钱都给了他。
数额太多,饶是白明禹也吓了一跳,连声推拒不肯要:“大哥,你把这些带回去,你和父亲都要用钱的时候,家里的酒厂生意也缺不了现钱,我在这里用不了这些,不用给我留。”
白明哲道:“如今你跟在九爷身边,家里给你房子田地,还是铺子,都没有现钱方便,只是这两年北地有些乱,一时也凑不出太多。”见弟弟还要说什么,白明哲摆摆手拦住他道:“你听我说完,这钱原本就是拿来给你成婚娶媳妇儿的,爹娘准备了好久,里头我和你嫂子也凑了一份儿,你不用管家里生意如何,这钱断是不会少了你的。南坊白夫人既言明她来办婚事,我们也不好拿回去,爹说,你也大了,这些给你,以后成婚了手里也留点钱,别受难为。”
“哦,那行吧。”白明禹接过钱袋数了数:“我看看有多少。”
白明哲心里那点伤感立刻被他气没影了,抬手打他后脑勺一巴掌,笑骂道:“臭小子,等我走了之后你再数,当我面数礼金,丢不丢人!”
白明禹:“当着自己亲大哥,有什么丢人的啊,哥,你们来住多久?多待一段时间吧?”
白明哲摇头道:“不了,还要回去,北地终究是祖上的基业,还需有人看着。”
白明禹心里难过:“若是乱得狠了,你们就往南边跑,九爷在西川和眉山都置办了土地,慢慢也会有工厂,你们来这里,咱们一大家子人还跟以前一样,万事有我,大哥,你别担心。”
白明哲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这些年跟在九爷身边,总算是长大了些。”
他好好看了看弟弟,拍了拍他肩膀,兄弟俩如今长得一般高大,但比以前关系更好了几分。
中秋节前,白二和虹姑娘订婚。
北地一众人在眉山吃了团圆饭,再过两日,清河白家父子返回北地,陆续也有其他长辈辞行。白老留在眉山坐镇,其他人有些留下修建新工厂,有些选择返回故地,守着祖上基业,各自做了选择,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努力。
年末。
原本计划要去沪市探望,但贺东亭来信,说让他们二人留在蜀地过节,不必辛苦折返。谢璟同他打了电话,再三询问,对方依旧这般说,也就没有再坚持。
腊月之后,东院的孙福管事带了黄先生回来,黄先生抱着刚誊抄好的新书,在房间里摇头晃脑,看得沉醉,一连几日吃饭都不怎么在意。
谢璟过去看了一趟,叮嘱人照顾好黄先生,也就由着先生去了。
孙福管事回来之后,新宅里各项事宜一下就被安排得井井有条,若说以前谢璟忙里忙外还有几分吃力,老管事出手帮助,所有事情都迎刃而解,谢璟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每日走路都带风。
孙福管事心里也有一点小小的委屈。
他以前曾设想过无数次九爷大婚的情形,但无论哪一种都有他忙碌的身影,他是东院的大管事,里里外外哪里都用得到,但是从未想过这次婚事由西川谢家包揽大半,他们只是跟着忙活,连酒宴都未能插手——他还埋了好些陈年佳酿,就盼着这一天呢!
老管事别扭了两三天,谢璟并未察觉,九爷倒是看出一二。
这日,九爷在书房处理完公事,又叫人来吩咐道:“去跟孙福说一声,临近年关,若有伙计告假返乡,按以前旧例去办。另外今年算是第一年开宅,除了府里惯例给的,今年再加一份儿赏钱,让他看着去准备。”说完之后,又问道,“孙福去哪里了,怎么今日没看到?”
下头人回道:“老管事今天一早就去打喜钱了,他说您一准儿要用,提前准备着呢。”
九爷笑了一声,点点头,让他下去了。
过了不多时,九爷听到院子里有声音,抬头去看。
隔着玻璃窗看到院子树下,谢璟正在和孙福管事说什么,离着老远听不清,但能看到他的动作。谢璟拿了自己腰间的一串钥匙给老管事看,说了一句之后,伸手也想摸一下老管事腰上挂着的那串钥匙,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手背,谢璟背过手去,歪头还在盯着看。
九爷跟他熟悉,那句唇语倒是也读得出。
谢璟方才说的是,自己也有钥匙了。
大约之前羡慕老管事腰间叮叮当当的钥匙声响,九爷不用去看,也能猜到他说话时的语气,认真又可爱。
九爷隔窗看了片刻,唇边笑意一直未散。
院子里,一老一少还在拌嘴,一向沉稳的老管事和以往不同,对上谢璟这个从小瞧着长大的,虽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是带了几分偏爱。
东院过年,赏了不少钱,全府上下喜气洋洋。九爷出手大方,一枚枚崭新铮亮的银元上贴了小小的“福”字,分到一众人的手上,最大的一枚贺岁喜钱有小孩巴掌大小,被老管事送到了谢璟手里。
爆竹声响,碎红遍地。
没了北地的皑皑白雪,但依旧过了一个热闹的新年。
谢璟一大早去给舅舅拜了年,在马车上赶回家的时候,缩在九爷大氅里,往他怀里拱了拱。
九爷亲他额头一下,低声问:“可是困了?”
谢璟摇摇头,抱着人没放,过了一会才小声道:“好像在做梦。”
九爷捏他耳垂,笑道:“怎么会是做梦,一定是昨夜淘气,没好好睡觉,等会儿到家再睡一会罢。”
谢璟有些不好意思,埋头躲了躲。
九爷捏他耳垂,未能将人从怀里挖出来,反倒挨挨蹭蹭,没过片刻谢璟气息就有些不稳,轻轻张嘴咬了他衣领纽扣。
九爷抬手挠了挠他下巴,轻声道:“人不大,牙倒是锋利。”
手指落在唇边,摩挲一下,谢璟就松开了纽扣。
九爷低头,这次吻落在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