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火原因不明呢,神秘火灾哟。”
早上才刚踏进办公室,就听见行政课长兴奋的声音。我克制住想要立刻把脸转向那里加入话题的冲动,行礼招呼说:“大家早。”不怎么宽广的办公室右边角落的会客沙发旁有一区用屏风隔开,热水壶放在那里以免被客人看到,而更换热水壶的热水,就是我每天早上的第一项工作。
“笙子,这里是不是你老家附近呀?”
我就要往茶水间走去的时候被叫住了。课长摊开的报纸,内容应该跟我今早看到的一样吧。
“课长说值勤所的火灾吗?”
“对,电视也在播,可是消防队居然失火,这可不是自砸招牌而已呢。而且起火原因还不明。笙子,我记得你老家在石蕗町南边对吧?大家都在讨论是不是你家附近呢。”
“不只是近,那个值勤所的神社就在我家正对面。”
“真的假的?”课长和几名职员睁圆了眼睛,口气变得担忧。
“那你一定很担心你妈妈吧?打电话问候过了吗?”
“她先打电话来了。火势好像相当猛烈。听说我爸跟附近的人都去帮忙救火了,昨晚几乎一整晚没睡。”
“你家没事吧?万一被波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家没事。不过从电话听来,我妈似乎相当惊慌,所以我打算今天回家一趟看看。”
上班铃声还没响,办公室里还不见局长和主管人员的人影。
“今天应该会去进行现场调查。”行政课长想了一下说。“等下跟出纳课说一声,灾害慰问金一万圆。请他们像平常那样准备好现金。”
“好的。”
手一直提着昨天水没喝完的水壶,酸得要命。我来到走廊,丝袜一滑,凉鞋鞋跟敲出夸张的声音。
短大一毕业,我就进入现在的职场,今年已经第十六年了。自从第十一年惊觉光阴流逝之迅速后,过去从没意识过的年资和年龄,开始每年异样鲜明地刻划在脑袋里。年资加上二十,就是我的年龄。
三十六岁。
这个职场的风气老旧,短大出身的女生即使是正职员工,只要结了婚,也会被迫离职,而我现在还在这里工作。
财团法人町村公共互助会地方分部。
全是汉字的一长串名称,一开始我迟迟记不住。需要的文件只要盖上橡皮章就行了,用不着手写确认,也因为这样,虽然是自己工作的职场,我却到现在都还会一时忘记是“公共”在前面,还是“互助”在前面。
业务主要是町村持有的建筑物及车辆、公共物件的保险事务。工作上面对的是在政府机关或町村公共设施工作的公务员。保险对象则是町村机关的办公室、公立学校及设施,还有这些地方各自持有的公务车。以县为单位设置的每一个地方分部,会在这些保险物遭逢灾害及意外时支付互助金。
“笙子姐,早安。”
我在茶水问把刚煮滚的热水倒进热水壶的时候,后辈朋绘过来了。她是去年刚进来的临时职员,年纪比我小了近十岁。健诊一起量身高体重时,她的数字跟我一模一样,我俩为此热闹了一阵,但我们体型完全不同,穿上同样的制服,差异更是明显。看到朋绘小巧的脸蛋,还有就像时下的年轻女孩在高高的位置苗条地收紧的腰部,我就忍不住疑惑起自己最近开始变得松垮的蝴蝶袖肉是不是黏错地方了?
“早啊,小朋。”
“局长刚到,正在聊火灾的事呢。听说地点就在笙子姐的老家附近?”
“嗯。”
“课长好像打电话跟对方说现在要过去,笙子姐也要一起去吗?”
“大概。我要跟去现场拍个照。”
“这样呀,好好哟。可以被消防队的年轻小伙子包围,人家也好想去。”
“小朋。”
我责备似地瞪朋绘。
“可是,”她耸耸肩说。“笙子姐要当心点哟,你很受男生欢迎嘛。还有,火灾现场不是很臭吗?最好在制服外面披件夹克哟。上次你去现场,回来的时候不是也浑身沾满了臭味吗?”
“嗯。”
去年夏天,县南端的村子托儿所发生小火灾时,我第一次去了现场。遇上风灾水灾或恶作剧造成窗玻璃破损,申请互助金的时候,申请人几乎都只要附上照片就行了,但火灾就没这么简单了。发放的互助金金额很大,名目上也需要调查,因此必须派职员过去。这里几乎每天都会收到来自町村的灾害报告和申请文件,但火灾一年只有一件左右。
上次的托儿所仓库,是因为举行烟火大会没有妥当管理火源而引发火灾。幸好没有造成伤亡。
“这次的火灾原因不明对吧?好可怕哟。”
朋绘接过我手中的热水壶。“没关系,我自己拿。”我婉拒道。“笙子姐快去准备啦。”但朋绘摇摇头说。
“居然在消防队的值勤所纵火,真讽刺。幸好没人受伤呢。”
“还不一定就是纵火吧?”
“一定是纵火啦。起火原因不明的时候,九成九都是纵火。”
朋绘正经八百地一口咬定说,接着又说:“啊,这么说来……”
“怎么了?”
“笙子姐老家那边,不是上次那群人的消防队吗?喏,今年年初被拖去参加的那场联谊。”
“是啊。”我一副这才想到的样子点点头。
“是有那么一回事呢。”
“呜哇,那我还是敬谢不敏好了。还是不羡慕的好。我好同情笙子姐哟。希望去联谊的那些人不会去现场就好了。”
“没事的啦。而且这是工作,没办法啊。”
我对抱住纤细的双肩做出起鸡皮疙瘩动作的朋绘苦笑。
“笙子,课长叫你。说一小时后出发。”
办公室的男职员来叫我,“好。”我趁机应声,向朋绘微微点头:“热水壶就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