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广告拍摄,是国际大牌W的区域代言资源, 各路人马出手都抢不到的资源, 轻飘飘落在岁岁头上。
这是她出道的第一个广告资源, 分量却重得吓人,官宣的时候,圈内众人纷纷艳羡,嫉妒归嫉妒, 该恭喜的还是得恭喜。
摄影助理伸长脖子往前看,眼睛发光, 盯着人群中众星捧月而来的少女, 一时忘了分寸, 和旁边的导演感慨:“我要是能有朝岁岁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别说将她宠上天, 我就是把命给她都行。”
导演没说话, 专心检查这次的拍摄器具。
摄影助理越来越激动:“走近了, 我的天呐,看她那脸蛋,那腿,那气质,真人比电视上好看一万倍,穆导,我不行了, 快扶我一下。”
穆司眼神嫌弃地睨了眼。
摄影助理是广告商指定, 无法随意开除。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富家子, 为了追星,千方百计弄到这次拍摄工作人员的名额。
摄影助理察觉到他的目光,不以为然:“穆导,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穆司轻哼一声,走到旁边去。
众目睽睽下,岁岁和资临告别。为了不打扰到她的工作,资临在镜头前满足完自己宣示主权的私欲后,知趣地离开。
资临一走,岁岁立马收心,准备专心投入到今天的工作中。
摄影团队到得比她更早,而她还没有开始做造型。
岁岁不太确定地问助理:“拍摄时间提前了吗,我怎么没有接到通知?”
像这种国际大牌拍片拍视频,请的摄影团队都是业内屈指可数的元老级大师。一般都是模特做完造型等候摄影团队的到来,像摄影团队等模特的,倒是少见。
助理解释:“拍摄时间应该没有提前,他们来得这么早,我也很诧异。”
立即就有人凑到跟前来。
摄影助理眼巴巴地盯着岁岁,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朝小姐,不用担心,是导演不想让朝小姐白等,所以就让我们提前来这候着,朝小姐只管慢慢做造型,我们不急。”
助理吓一跳,当即反应过来,上前讨好塞红包。
岁岁的第一个广告视频,意义重大。成片效果好不好,得摄影团队说了算,像国际大牌子拍广告,没有谁敢得罪掌镜的导演。
往年掌镜的导演都是外国名导,据说今年的导演很年轻,杀出层层重围,PK掉了一众资历深的导演,最终拿下了导演这次广告的资格。
W保密措施做得好,到拍摄地来之前,没人知道这次的导演究竟是谁。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代言人岁岁的身上。
助理的红包刚递出去,就被人拒收。这次摄影团队里的几个华人都是岁岁粉丝,不但不要红包,而且还千方百计地想要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送出去。
摄影助理捧着一个丝绒盒子苦苦恳求:“岁岁,我是你忠实的粉丝,你收下我的礼物好不好?”
穆司及时走出来解围。
得知穆司是这次的掌镜导演后,岁岁惊讶地看着他:“穆导,你怎么跑来拍广告了?”
穆司目光不自然地从她脸上一掠而过。
兰美蹿出来,笑:“当然是为了我们岁岁美人啊,世界上还有谁能比穆导更能了解镜头下的岁美人?”
岁岁看了看穆司。
穆司声音很轻:“快去做造型,争取今天拍完。”
岁岁没再往下搭话。
前阵子聚会的时候,韩衍背着资临,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提到过穆司,说穆司最近状态很不好,让她最好不要联络穆司,顺其自然。
韩衍原话是这样说的:“我这个弟弟,恃才傲物,从来不将谁放在眼里,一不小心跌了跟头,只能靠他自己爬起来。”
岁岁看得出,韩衍很在乎这个弟弟,连情伤都舍不得他受。
拍摄开始后,为了营造自然感,岁岁拖着一身及地长裙,踩着高跟鞋一遍遍从富丽堂皇的长廊跑过。
一不小心摔了下,脚步踉跄,幸好及时扶住墙。
“cut!”
穆司匆忙冲上前,不等岁岁出声,他已经低下头去查看她的脚:“有没有受伤?”
岁岁有些不好意思:“还好,只是脚腕有点痛。”
穆司不由分说,扶着她往旁边坐,为她脱下高跟鞋,面容肃穆:“我学过推拿,正好能派上用场。”
岁岁无奈:“不用了。”
穆司一双眼眸目光坚定:“我只是不想被你拖累今天的拍摄进度而已。”
说完,他已经搭上去。不等她推开他,他已经开始按摩。她甚至来不及抗议,他揉了几下之后,她的脚腕就不疼了。
真神奇。岁岁伸手碰了碰,到嘴边的拒绝及时变成道谢:“谢谢穆导。”
穆司起身,淡淡地应下:“不客气。”
他们的拍摄地是一座富有特色的古老建筑。长廊前的草地被工作人员占据,草地旁有两排玉兰树,粉色的花海下,西装男人靠在树下,面对刚才岁岁和穆司之间略显亲密的举动,他眉头紧皱,已经不耐烦到极点,却还是没有选择上前。
连夏生望了一会,看见岁岁重新回到拍摄中,视线终于舍得收回。她拍了多久,他就在这里注视了多久。
阳光变得强烈起来,眼睛有些疲劳。连夏生取下架在高挺鼻梁上的眼镜,揉了揉晴明穴。
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涩辣,唯独没有甜。
闭上眼,不用再看别的男人对她献殷勤,心里的波澜及时平静下来。
拍摄快要结束的时候,连夏生不再躲在暗处,而是走到人前,淡定自若地和岁岁打招呼。
“朝小姐,听说你在这里拍广告,我正好路过,顺便来看一下,没想到你真在这。”连夏生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皮上下抬垂,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却看得岁岁心头一跳。
岁岁撇开视线,避免直视连夏生的目光,假笑,嘴上道:“连先生怎么还在北城,被什么事绊住了吗,如果有需要,或许可以找资先生帮忙。”
以前她在连家时,并不关心连家的人际关系,因为已经足够强大,所以不需要她操心什么。连夏生来北城这些日子,她在资临身边,虽然没问,但是也能感受出来,资临和明家对连家有所忌惮。
她不想主动给资临找麻烦,所以该客气的还是得客气。
连夏生眸色深沉,紧盯面前的少女。
是隋穗啊。这具漂亮的身体下,装着他的隋穗,任何人都比不上的隋穗,只属于他的隋穗。
“我今晚就回南城,特意过来和朝小姐告个别。”
岁岁一愣。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数秒。
她长叹一口气,像是下定很大的决心,柔声说:“连先生,再见,欢迎你下次再来做客。”
“走之前,我能请朝小姐吃个饭吗?”
岁岁想了想,摇头:“很抱歉,但是我今晚的晚饭时间,已经约给了别人。”
连夏生太阳穴跳动,面上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是和资先生约好了吗?”
岁岁点头:“他在家里等我回去。”
连夏生插在裤兜里的那只手紧紧攥紧,几乎要掐出血来。
家。
她的家,什么时候变成北城那座平凡的堡垒了?
她真正的家,该是在南城。
“那我就不打扰朝小姐了。”
连夏生没有进一步逼迫强留,岁岁有些惊讶,仔细一想,觉得自己太过紧张。这才是连夏生真正的性格。
精明,雍容,从不给人可趁之机,没有谁能真正左右他的情绪。
恰好助理过来:“维利桥那一边好像出了交通事故,路被堵死,等会拍摄完回堡垒,只能绕远道了。”
岁岁没在意,随口应下:“嗯。”
走出没几步的连夏生听到身后人的对话,冰冷的镜片后,黑邃眸子漾起可疑的笑意。
迈出长廊,风缓缓吹过,阳光晒出青草的气息。
连夏生微仰起脸。疗养院里一年不见阳光,白皙的皮肤在光下近乎透明,略显病态。
好事将近,令人欢喜。
他深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冒出她和资临牵手拥抱的画面。这些画面不断徘徊,渐渐分成很多张排开,每张都变成了曾经的隋穗以及她身边的那些男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的呢?习惯对她和别人的亲昵行为视而不见,习惯压住所有因嫉妒而燃起来的愤怒,习惯收起自己强烈的感情?
好像是从她十八岁生日那天开始的。
十八岁的少女,纯真又性感,轻佻又端庄,她聪明得很,短短两年,已经变成一只勾人的小狐狸。
盛大热闹的成人礼开始前,他想要告知她,她第一支舞的男伴,必须是他。他准备接受她的邀请,不再避嫌。
在拐角处找到人,她正和女伴聊天。
女伴诉苦,哭得稀里哗啦。
年轻的隋穗心高气傲,连苦口婆心劝人的话说出来都显得气势如云:“有什么好哭的,谈情说爱本就讲究新鲜感,热度一过就该立刻甩掉,你已经晚人一步,不能再输下去。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擦干眼泪,画个漂亮的妆,大大方方走到外面,像猎人一样挑选你的新猎物。”
“你说的倒轻松,我就等着看到时候你被甩的时候会怎样。”
“我不会被人甩,我只会甩人。”
“三个月谈一个?”
隋穗嘴硬:“只能三个月谈一个,爱情里面,除了多巴胺作祟外,还有征服欲,满足了征服欲,等多巴胺一退,这段感情也就作废了,我很清楚我的需求,所以不会像你这样哭哭啼啼。”
柱子后面躲着的连夏生久久未曾回过神。
永远保持新鲜感,才能永远追逐下去。像饿兽捕猎,起势越猛,吃进肚子里的时候,就越珍惜。
他教给她的东西,成了她自由的意念。
她现在也追求起征服欲这种东西,学他做猛兽。
这一年的成人礼,连夏生没有成为岁岁的第一支舞舞伴。
连夏生错过了第一支舞,也错过了拐角处那一段对话的后半话。连夏生永远都不再有机会知道,当年的小姑娘,在安慰完女伴之后,说了什么。
十八岁的隋穗眨着眼说:“当然了,如果对象是我的夏生哥哥,不存在三个月的理念。”
“什么意思?”
“他的期限,不是三个月,而是一辈子。”
北城的夜已经黑下来。
车在偏僻的道路驶行。
拍摄结束后,保姆车载着人朝堡垒前进。
不太宽敞的马路上,几辆黑色的宾利跟在保姆车后,最后面一辆,连夏生正襟危坐,没有任何犹豫,发号施令:“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