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轩,花香馥郁,殿檐下的鸟笼里,金丝雀叽叽喳喳唱个不停。
德妃心情甚好,唇角的笑意久久不散。
她手持一把镀金小剪,细细剪去了粗颈缠枝纹梅瓶里的花枝,嗤笑了一声,“贤妃以为趁机激怒了甄梁玉,就能让甄梁玉去找温美人的麻烦,她这步棋走的真是没水准。”
立侍一旁的心腹宫婢附和道:“还是娘娘英明,未曾接触那新入宫的温美人。奴婢已经打听过了,甄梁玉当场降为莫等更衣,这一升一降,还不到十二个时辰,甄大人死的不体面,甄更衣这下也成了宫里的笑柄,甄家只怕走到头了。”
德妃勾了勾唇。
一个愚笨的甄梁玉,她当然不会放在眼里。
这几年德妃差不多摸透了帝王心思。
但饶是如此,想要接近帝王,或是走进帝王的内心也是难于上青天。
帝王就像是一块冰冻了千万年的匪石,又硬又冷,后宫妃嫔无人能够找到取.悦他的突破口。
突然冒出来的温舒宜无疑让后宫妃嫔皆十分好奇。
贤妃首当其冲容不下温舒宜。
德妃脸上的不屑之色愈加明显,“贤妃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损了甄梁玉这个跟班,也没让人温美人遭殃。对了,你方才说,温美人被皇上带走了?”
眼下尚未黄昏,算着时辰,温舒宜与帝王已经独处了接近一个时辰了,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用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心腹宫婢瞄了一眼德妃的神色,没有瞧出端倪,但下一刻,又见德妃将剪好的花束“啪嗒”一声剪断,宫婢立刻跪地,“娘娘喜怒,那温美人的确有几分姿色,过阵子皇上腻了,自是不会将她当回事,论身份、地位、资历,这后宫除却贤妃,便无人能与您相比了。”
德妃捏起一朵开的最艳的牡丹花,用剪刀肆意剪烂,“本宫爱了皇上数年,当然了解皇上!皇上不是迷恋美.色的人,自然迟早会腻了温美人!”
皇上初一十五才会踏足后宫,即便后宫妃嫔寥寥几人,但也等的好生煎熬。德妃当然嫉恨着温舒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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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
温舒宜站在龙案旁,双腿发酸。
一想到御书房后面的偏殿,温舒宜白皙的脸逐渐爬上一层绯红。
帝王伏案批阅奏折,她被帝王捉来御书房后,就一直被晾在这里,整整一个时辰,她度日如年。
从温舒宜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见帝王眉心的火焰红正蓬勃燃烧。
她知道,他在生气。
可她不明白,他为甚么生气。
温舒宜思量了一个时辰,思来想去便只得到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自己前日侍.寝让皇上不满了。
温舒宜暗暗吸了口气。
褚彦表面冷若冰雕,手里翻阅的是西南王府的八百里加急奏疏,却是迟迟下不了笔批阅,鼻端全是楚楚女儿香,这不像是任何一种花香。宛若四月暖风,杂糅了江南独有的风情万种。
她不动,他便也不动。
褚彦极其厌恶这种情绪不被自己左右的滋味。
除却对皇权江山,他对任何事情都不会付出自己的热切,直至近日,他如着了魔一样想要将一个妖媚女子揉入骨血之中。娇嫩的脸庞,玲珑的身,让他彻夜难寐。
他对自己敌人只有一个想法:杀了对方。
他轻而易举就能弄死温舒宜,他不是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但就在不久之前,见她被甄梁玉欺负,褚彦却是盛怒难消,若非强忍着,他已经治了甄梁玉的死罪。
更可恨的是,身侧的心机美人一直乖巧站立,让人无从对她发怒。
然而,她越是乖巧,越是毫不动作,他心头的火焰就越旺。
不是来勾.引他么?那倒是来啊!
帝王内心正翻涌着奔腾的滚烫激流,表面一如既往的寡淡无温,宛若脱离尘世的得道圣佛,无.欲.无求。
此时的温舒宜当然猜不出帝王曲折百转的复杂心思,她见帝王眉心的火焰红愈演愈烈,心头发慌,再也不敢继续拖延下去,小心翼翼说:“皇上……您生气了?”
美人嗓音细柔,像夜间小风徐徐,又如情.人间的喃喃低语。
褚彦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突破口,手中奏折置于龙案,他侧过脸来,清俊的面容冷若冰霜,“为什么不反抗?”
温舒宜,“……”
她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了帝王所指何意。
温舒宜默了默。
反抗?她当然想反抗,她也想居于高位,将一切欺她、辱她、害她的人狠狠辗轧在脚底下。可她暂且没有那个资格。
但眼下机会就在眼前,皇上既然帮她解围,又将她带来了御书房,可见她赌对了,她的容貌让皇上有所动容了。
温舒宜瞬间红了眼眶,哽咽中带着轻微的鼻音,像是将哭未哭,明明伤心到了极致,却又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的倔强。
两人对视,美人水眸朦胧,粉唇娇妍,如江南雨后栀子,亦如小桥流水下的初绽荷花,让人情不自禁心生怜惜,恨不能狠狠揉入怀中。
“回皇上,甄贵嫔……不,妾是说,甄更衣那会的位份在妾之上,妾既然入了宫,就得遵循宫里的规矩,妾不想给皇上寻麻烦,妾以为忍一忍,甄更衣就不会为难妾了。”
呵,这个时候提及了位份。
这才入宫不到三日,就想着让朕晋升位份了。
真有心机啊。
褚彦幽眸微眯,但奇怪的是,他心情莫名好转,明知温舒宜在他面前耍心眼,他竟半点不生气。
“若无事,你可以走了。”帝王不打算给温舒宜机会。
她既想要,那就用尽手段争取吧。
他拭目以待。
温舒宜噎住,她发现阿兄所言极是,皇上的确深不可测,脾气诡谲不定。
温舒宜已经豁出一次,不在乎两次、三次……
她轻咬红唇,眼波流转,往帝王跟前迈了一小步,细柔的嗓音甜而不腻,那双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看着帝王,“皇上,妾还有一件事。”
褚彦好整以暇,面上一本正经,“哦?何事?”
温舒宜心一横,一鼓作气道:“妾昨日研读了一些书册,已逐步掌握了侍.寝技巧,妾自知前日没有让皇上满意,但妾自幼聪慧,学东西极快,皇上若是不信的话,妾今晚想自荐枕席!”
御书房出现了一刻诡异的安静。
后宫妃嫔争宠的法子千篇一律,褚彦头一次遇见这么清丽脱俗,又直截了当的手段。
待彻底领悟心机美人的话中之意,帝王冷峻的脸爆红,“……”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