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刚被小贩误以为是双胞胎的爸爸妈妈,所以贺筝月此时看雪竹和孟屿宁的眼神越来越不对。
“奇怪,我今天刚知道他们谈恋爱的时候,明明觉得特别不可思议,怎么现在看他们,就觉得这么般配呢?”
她说完这句,又捅了捅身边的钟子涵,寻求认可:“子涵你说呢?”
钟子涵语气颇淡:“难道我说不般配他们就会分手吗?”
贺筝月顿觉好笑:“我说你这么阴阳怪气,该不会是暗恋他们其中的一个吧?”
钟子涵:“啊?”
“你是暗恋小竹?”贺筝月突然眯起眼,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还是宁宁啊?”
男人的表情瞬间扭曲,嫌弃地撇唇:“你一个当妈的思想能不能正经点?”
“我很正经啊,是你的表现让我没办法不往那方面想嘛。”贺筝月耸耸肩说。
“我对他俩在一起没意见,我就是觉得,”钟子涵顿了顿,酝酿了好半天才说,“明明之前好得跟亲兄妹似的,突然就成了男女朋友,难道他们自己就不会觉得别扭吗?”
贺筝月却觉得他大题小作:“你也说像亲兄妹了,又不是真的兄妹,而且谁说的青梅竹马不可以变成男女朋友啊?男未婚女未嫁的,难道就因为小时候一起玩过泥巴,长大了就不能在一起了?”
钟子涵欲言又止,小声嘟囔:“难道孟屿宁追小竹的时候,小竹就不会觉得不自在吗?”
“这有什么不适应的,”贺筝月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看,“你看小竹看宁宁那个眼神,都能掐出蜜来。”
钟子涵望过去。
是真的。
孟屿宁不知抽的什么风,竟然给小竹也买了个会发光的猫咪头箍,小竹往头上戴,双胞胎啪啪鼓掌,她自己还有点不好意思,怯怯地看向孟屿宁。
男人笑着替她拢了拢头发,她戴了没几秒又把头箍取了下来,强行要给孟屿宁戴上。
他怎么可能肯戴这个东西,只能无奈地左右躲。
小竹坏笑两声,举着头箍就去抓他。
双胞胎在旁边给姨姨打气,让她快点抓住小舅舅。
最后也不知是男人喝多了酒脚步虚浮跑不快,还是他故意让着妹妹,竟然真被她一把抱住了腰,然后被迫低下了头,任由她给自己戴上头箍。
小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似乎是被男人斯文的眼镜和可爱至极的猫咪头箍这反差萌给震惊到了。
他敲她的头以示责怪,却没有取掉头箍。
钟子涵想,不止是小竹,应该是这两个人看彼此的眼神都很特别。
从眼里看得见的爱意,相处方式在他们看来好像和之前并没有多大区别,只是两个人周身的氛围自动变得肉麻了起来。
他们是怎么顺理成章地从兄妹变成男女朋友的?
贺筝月捧着脸一脸痴笑:“嘿嘿。”
钟子涵哭笑不得:“又不是你谈恋爱,你跟着傻笑什么啊?”
“羡慕呗,想到我谈恋爱那会儿了,”说到这儿,贺筝月语气复杂,“可惜以后都没机会再谈这样的恋爱了。”
“怎么不可能?难道你以后不找了?”
贺筝月悠悠说:“就算找了,那也是相亲找的,两个人之间有很多的前提条件,比如孩子啊家庭啊工作啊,两个人互相对彼此的感觉反而不重要了。”
“相亲?”钟子涵对这俩字有种下意识地抗拒,“不相亲难道你就找不到男朋友?”
“不然呢?虽然我对自己的条件很有自信,可在绝大部分的男人眼里,我确实是踩到了不少雷区。”
钟子涵轻嗤:“说什么呢你。”
贺筝月叹气,语气突然正经起来,认真地对他说:“那我问你,子涵。如果我们不是姐弟,你一个未婚男人,没有作风问题不抽烟也不会胡搞男女关系,长相身高都很不错,各方面可以说是无可挑剔。”
第一次听贺筝月夸自己,钟子涵尴尬地咳了咳,表情有些不自然:“昂,然后呢?”
“然后我比你大三岁,刚离婚,带着一对双胞胎女儿,即使我有事业,赚得也不比你少,你会想要跟我在一起吗?你不会,哪怕就让你在我和小竹之间选,你也不会选我,你会选更年轻,人生经历也更加单纯的小竹。”
这是很现实、但也令人不得不妥协的事实。
面前的男人好半天没说话,英俊的脸上有微微的错愕与怔愣,贺筝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个例子有些不恰当,尴尬地摆了摆手,笑得有些勉强:“对不起,拿你举了不好的例子,姐没别的意思,你就当我开玩笑,别介意啊。”
钟子涵还是没说话。
贺筝月挠了挠脸,难得像孩子似的有些局促无措,秀眉微蹙,低头盯着地砖说:“那什么,真的是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啊。”
“姐。”
钟子涵终于开口。
贺筝月以为他不生气了,双眼微亮:“嗯?”
他目光沉沉,轻声说:“既然你拿我举例子,那我也实话跟你说,如果你把我当弟弟,那我就一直是你弟弟,如果你把我当成一个未婚男人,那你刚刚那些条件在我看来都不重要,我也不会选小竹,因为她在我心里跟亲妹妹没什么两样。”
他的话说到这儿就没再继续,因为贺筝月明显是被他的话给吓住了,微张着唇瞪大眼看着眼前的弟弟。
谁也没说话,气氛陡然尴尬起来。
钟子涵被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突然间很不自在,转过脸,刚刚那坚定的语气消失无踪,口齿不清地补充:“反正,我的意思就是你很好,条件都是次要的,你这个人怎么样才是最主要的。”
“啊……”贺筝月后知后觉地点点头,“谢谢。”
他们走得极慢,老贺一行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追上来的,拍拍两人的肩膀说:“你俩怎么愣在这儿了?小竹他们都走到好前面去了。”
钟子涵敛目,笑了两声:“我去帮他们俩看孩子去。”
“梓童,梓真,大舅舅来陪你们玩咯。”
小竹和宁宁怀中的小家伙蹬着腿,笑得乳齿尽露:“大九九!”
贺筝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笑出了声。
平时看着不太着调的弟弟,在她印象里还是那个穿着开裆裤玩泥巴的臭小孩,刚刚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形象突然间就变得高大了起来。
***
散完步,酒意和饱腹感也差不多都被消化掉,几家人准备各自回家。
老贺和老钟一家都没开车来,让子女叫了个车来直接开回家。
孟屿宁本打算送裴连弈回酒店,被宋燕萍婉拒了:“宁宁你喝了酒还怎么送你叔叔回家?我送他回酒店吧,小竹没喝酒,你让她帮你开车送你到家。”
雪竹的驾照虽然已经到手好几年,但很少上路,一听要开车送孟屿宁回家,顿时有些慌了。
裴连弈内心其实不太愿意雪竹送孟屿宁回家。
他看了眼前妻,一听燕萍要送自己回酒店,心里就像是开满了小花朵,顿时有些飘飘然。
以前总觉得燕萍的唠叨很啰嗦,甚至想回家就带上耳塞。
不得不承认男人骨子里都犯贱,现在听她说话,只恨不得她能再多唠叨自己几句。
于是裴连弈默认了这个安排。
上车前,裴连弈冲孟屿宁招了招手。
“宁宁你过来,叔叔有话跟你说。”
孟屿宁听话地走过去:“叔叔你说。”
“都是男人,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
话是这么说,但裴连弈还是酝酿了很久,欲言又止,说话声也磕磕绊绊的:“你也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了,所以有的事也不用我教你,你心里肯定有分寸,小竹她是女孩子,我和你阿姨从来没舍得让她吃过苦,所以她也比较娇气,平时你多多包容她,不是大事的话你尽量让着她宠着她,至于别的……我知道她很听你的话,要是你强势起来的话,她肯定也不敢不听,所以你们两个人在还没决定组建家庭前,最好……平时你一定要记得做好措施。”
铺垫了一大段,语序也是颠三倒四,终于把最重要的嘱咐给说出来了。
孟屿宁眉眼带笑,点头承诺:“我会的。”
裴连弈突然补充:“当然最好是忍到结婚那天。”
“……”孟屿宁叹气,语气委婉,“我都听小竹的吧,如果她不愿意,那我可以等。“
裴连弈撇嘴:“小竹那丫头能有什么自制力,你勾一勾手指头她不就……”
他是她爸爸,他还能不了解自己的女儿?
从小就这样,只要是跟宁宁哥哥有关的,啥自制力都是纸老虎。
上了车,裴连弈还在想这件事。
宁宁刚刚没有答应他会忍到结婚那天,而是用小竹做了借口。
男人。
果然男人都是一个德性。
只要有机会就没有不想要的。
就连从小看着长大的宁宁也是这样。
他一方面心里有些不舒服,一方面又觉得这很正常,老父亲的内心这时快纠结成了一团麻花。
“你在想什么呢?”宋燕萍冷不丁问,“从刚刚开始表情就很奇怪。”
裴连弈摇头:“想小竹和宁宁的事儿呢。”
“有空想那俩孩子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身体吧,”宋燕萍又瞅了眼他的啤酒肚,“有空去做个体检吧。”
裴连弈只能强调:“我没毛病,就是这几年胖了点而已,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都没得。”
宋燕萍充耳不闻:“那也要去做个体检,”后又小声补充了句,“年轻的时候多瘦,现在都快成相扑选手了。”
裴连弈挑眉:“我要现在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那还得了,宁宁和子涵站在我面前都得自惭形秽。”
宋燕萍笑出了声。
“自恋。”
“燕萍,”裴连弈轻声问,“你也快退休了吧?”
“嗯。”
“等退了休要不要出去旅旅游?小竹毕业的时候跟她朋友出去旅游的时候给我发了照片,风景是真的不错,”裴连弈顿了顿,手掌不自在地磨蹭着大腿,“我一个人去那也没意思。”
宋燕萍好半晌没说话。
裴连弈以为她是不答应,目光渐渐暗淡下来。
“今年单位发的年假我还没用,”宋燕萍撇过头说,“不用白不用。”
裴连弈笑起来:“那你记得跟你们领导好好说。”
“嗯。”
都说要考验两个人之间是否合得来,出去旅个游就知道了。
他们曾经很合得来,不然也不会选择结婚,可也确实合不来,不然也不会选择离婚。
如今许多年过去,合得来还是合不来,是否真心改掉了曾在婚姻中犯过的错误,又是否愿意在每次争吵前选择好好冷静下来,跟对方心平气和的解决问题,既然爱还没消失,既然已经释怀,时间会给出答案的。
***
雪竹手脚哆嗦地坐在主驾驶,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发抖。
她是真的有点害怕上路,生怕给孟屿宁的车磕坏了。
孟屿宁坐在副驾驶上,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担惊受怕的模样,酒意侵袭,说话也不太正经:“我给这辆车买过保险,放心开吧。”
他这一说,雪竹更不敢开了。
“你把安全带扣好了,”她咽了咽口水说,“万一要是出车祸了,副驾驶死亡的几率比主驾驶要大得多。”
孟屿宁没忍住笑了出来。
车子发动,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其实雪竹的开车技术不算差,她不敢开的主要原因就是胆子比较小,怕出事。
这种情况其实只要多上几次路就能克服,但无奈她平时又没什么开车的机会,裴连弈给她买了一辆车,但也只是放在车库里落灰。
开了十几分钟,雪竹终于没刚开始那么紧张了,甚至能跟孟屿宁闲聊。
“刚刚我爸把你拉到一边说了什么?”
孟屿宁睁开眼,扶着下巴懒洋洋地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你觉得我会信吗?”雪竹扯了扯唇,“他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孟屿宁微挑眉,反问:“比如呢?”
“比如我懒啊,总喜欢依赖别人,”雪竹说,“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
这点不用裴连弈说,孟屿宁也知道。
她确实是有点懒的。
有时候递到手边的零食也不愿意伸手,还要张着唇,让他喂到嘴边。
再比如有时候明明不困,但就是要赖在床上看手机,叫她下床也只是敷衍地应两声,孟屿宁如果要换新床单,还得先把她抱下床,送这位大小姐去沙发上让她继续躺着。
不过这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孟屿宁乐意纵容着。
但是他今天喝了点酒,平时里愿意温柔纵容着的行为稍稍被酒意压抑住,突然轻飘飘地问了句:“小竹,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胖了?”
这话一出,果然杀伤力极大。
雪竹猛地侧过头:“真的吗?”
“感觉而已,”孟屿宁勾唇,闭眼说,“等到家你可以称一下。”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就觉得车子的速度快了。
到家后,雪竹借用了孟屿宁家里的体重秤,站上去,果不其然胖了几斤。
她跳□□重秤,后退两步:“真的胖了。”
孟屿宁刚脱下外套,想过来看一眼:“多少斤了?”
她一个转身拦住他:“你不需要知道。”
孟屿宁哭笑不得:“难道我不知道就能掩盖你重了几斤的事实吗?”
雪竹顿时泄了气,坐在沙发上兀自忧郁。
她想了很久,最终把自己胖了的原因全部归咎到孟屿宁身上。
“就是因为经常来你家玩,你买那么多零食给我,我每天不是坐着吃就是躺着吃,不是边看电影边吃,就是边打游戏边吃,我不胖谁胖啊?”她皱眉,突然站起来,“我以后不来你家了。”
然后被孟屿宁拉住胳膊。
“我家里不光有零食,阳台那儿还有跑步机,你怎么从来没用过?”
雪竹语塞。
他好笑地掐了掐她的脸:“自己贪吃就不要把责任都怪到我头上。”
“…好,不怪你,怪我自己,”雪竹哼哼,“都是我的错,大不了我以后都不来了。”
她说完又耍小脾气要走。
孟屿宁知道她想他哄,于是非常配合地拦住她,带着她坐在沙发上,手抚上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我的错,不该给你买这么多零食,明天我就把零食都给扔了,可以吗?”
雪竹转了转眼珠子,别扭道:“那也太浪费了,还是吃完吧,以后少买点就行了。”
“那不行,”他突然正经起来,严肃地说,“不买了,不能让你长胖。”
“不胖,只是重了几斤而已,”雪竹捏了捏自己腰上的肉,“你看,子涵哥跟我说过,我这个体重其实是偏轻的,反而还要再重一点才健康。”
“是吗?”他伸出手,“我看看。”
腰上突然被掐了一把,雪竹觉得痒,往旁边缩了缩。
然后她听见他笑了一声。
雪竹不服气,伸出罪恶的手:“零食是我们俩一起吃的,我也要看你胖了没有。”
双手掐上他的腰,是恰到好处的硬,雪竹信口雌黄:“你也胖了,你们年纪大的男人缺乏身材管理意识。”
孟屿宁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慢条斯理地说:“让我看看我们小竹这张嘴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胡说八道起来这么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心虚。”
雪竹不安地挪开眼,嘴很硬:“我怎么胡说八道了,你本来就年纪大了嘛。”
“果然还是嫌弃了,”他没生气,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你小时候偷偷喜欢我的时候怎么没嫌我年纪大?”
“……”
雪竹脸色微赧:“那是我小时候没见过世面。”
孟屿宁笑了笑,盯着她的眼睛问:“那你现在见过世面了,为什么还喜欢我?怎么不去找比我年轻的男孩子?”
“我比较专一嘛。”
“感谢你的专一,请问我该怎么报答你的专一呢?”
“额,你看着办吧。”
“以身相许你觉得怎么样?”
雪竹眨了眨眼,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他吹出来的酒气扑在脸上有点醉人。
她突然抿唇,大着胆子抱着他的脖子在他唇角亲了一口,眸中波光流转:“我觉得可以。”
男人低笑两声,覆上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