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的官员基本都离开了,官兵也被抽调大半前去城外维持秩序。
衡玉没有在府衙多呆,走出主殿,接过小福子手里的伞,施施然走入雨幕中。
小福子跟在衡玉身后走着,“殿下,还是让奴才给您撑伞吧。”
衡玉没有动作,小福子便不多说了。
他们殿下决定的事情,小福子还没见过有谁可以动摇的。
走出府衙门口,施元和另外一位金吾卫都默不作声走到衡玉身后。
一个穿着富贵得体的中年男人一直在府衙门边站着,一看到衡玉走出来立马上前两步,迎到衡玉面前,“晋王殿下。”
衡玉顿住脚步。
“奴才是吴知府府上的大管家。我家大人忙于处理殿下交代的事情,没办法亲自招待殿下。但他生怕怠慢了您,于是派奴才过来。如果殿下想要随意走走,奴才可以给您带路。”吴府大管家说道。
虽然面对一国王爷,但他说话时依旧显得进退有度,话里的讨好恰到好处,既让人能听出他话中的恭敬,又不会显得谄媚。
衡玉颔首,吴府大管家顿时心领神会,“不知道殿下想要去哪里?”
“先随便逛逛吧。”
丢下这么一句话,衡玉撑着伞,不紧不慢走在最前面。
众人自然是连忙跟上。
衡玉虽然说是随便走走,但他显然也有目的性。绕出府衙所在的那条大街,就到了一条开满酒楼茶馆的街道。
但现在只能看到酒楼茶馆的旗子在风雨之中摇晃,再一看大门,基本都是门可罗雀,还有很多酒楼干脆就关门没有营业了。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道现在荒凉得很,无论是行色匆匆撑着伞走过的路人,还是沿街叫卖的商贩,全都很少。
吴府大管事小心看了衡玉一眼,没能从这位晋王殿下脸上看出什么异样,也不知道他对眼前这一幕有何感想。
虽然如今扬州城内的荒凉是受到洪灾的影响,但是谁知道这位殿下是不是不识人间疾苦呢。万一觉得是他们老爷办事不好,简直就冤死了。
衡玉根本不知道吴府大管事心里的弯弯绕绕,他走出街口拐角,就注意到在他们左手边有一个在摆摊卖油纸伞的老者。老者头发花白,穿得很单薄,缩成一团坐在小凳子上,他的面前摆着十几把油纸伞。
小摊子很简陋,油纸伞基本都是小心摆好搁在地上,老人没有撑伞,只是坐在檐下避雨,但是檐瓦并不大,雨水落下来被风吹刮,他坐在底下依旧是被那些斜飞的雨水打湿了衣服。
衣服不吸水,衡玉看了一眼,就知道老人已经淋了很久雨,如今衣服基本都湿了。
“老丈,您这伞怎么卖?”衡玉给小福子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站在几步之外等他,他自己则撑着伞施施然走到老人的小摊子前。
卖伞老人瞥了衡玉一眼。一看他身上穿着的衣服,老人就知道这肯定是一位贵人,那样绵软细致的布料他连摸都没摸过呢。
“回……回贵人,三十文。老汉我已经做了几十年伞,虽然看着很普通,但是很结实,能够用……很久。”老人这才看到衡玉手上撑着的油纸伞,和这位贵人手里那把精致华美又不失实用的油纸伞比起来,他这些油纸伞根本拿不出手。
衡玉却已经蹲下身子,衣摆沾到地上的雨水立马就湿透了。他伸出右手翻找这些油纸伞,神态自若,一点也没理会湿透的衣摆。
“这样的天气,老丈怎么也不多穿点。”衡玉没话找话。
老人嘴唇动了动,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脸上风霜之色十分明显。
没得到回应,衡玉就换了另一个话题,“最近这街上是不是都很荒凉。”
这句话倒是激起了老人的谈性,他一时间也没有顾忌衡玉的身份,而是轻叹道:“可不是,现在灾民就聚集在城外,雨还一直下,大家都怕啊。”
说道这,老人微微顿住,看了衡玉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继续道:“老汉我如果不是在封城前赶到城里投奔亲戚,现在也在外面住着了。”
衡玉笑了笑。
“对了,这位贵人,听说有王爷来我们扬州了,您知道这件事吗?”老人小心翼翼向他打听。
衡玉温声道:“我知道,这件事是真的。”
“王爷啊,那可是位天大的贵人,他不怕危险吗?”
“因为他不会让扬州发生瘟疫,他来这里不是鲁莽,是自信。”衡玉弯着眉眼,温声与老者说着。
“啊,如果是这样就好了。老汉还记得三十多年前扬州也发生过一场洪灾,老汉的妻子和儿子就是那时候死的。”老人眯着眼,即使过去了三十多年前,再次回想时他的脸上还是带出了几分无法掩饰的悲痛。
三十多年前,江南水灾,瘟疫蔓延,扬州半城荒芜。
“这一回朝廷不会放任扬州不管的。”
衡玉从地上随便拿起两把油纸伞,往小福子那里看了看,小福子立马走过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块碎银递给老人。
老人颤巍巍接过,“这……不知道贵人有没有铜钱。”他身上没带什么钱,小块碎银根本找不开。
衡玉却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把自己那柄精致的油纸伞合起来,而将从老人摊子上买到的油纸伞撑开。
小福子把衡玉手里的两把油纸伞接到怀里,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
老人目送着他们的离开,知道自己这是遇到好人了。
与卖伞的老人聊了一会儿后,衡玉就不在这条街道上停留了,他命吴府大管事直接带他出城外看看。
接近城门口那一带时,来往的行人已经变多了。不少城里的百姓手里都挽着个竹篮子,里面装着一些烧饼之类的食物,这都是百姓家中的余粮。在官府的号召下,不少人都把余粮挪了出来送到城外给这些灾民。
这时候已经接近了饭点,城门边支起了煮粥的大锅,柴火一直在烧着,熬制着那不算浓稠的米粥。
“扬州城外有多少灾民。”衡玉突然出声问吴府大管家。
吴府大管家擦了擦汗,小心绕过一直守着衡玉的金吾卫还有他的贴身侍卫,走上前来,“回殿下,五万。其余十多万灾民已经被疏散到其他几府。”
“我看了一下,这里最多只有两万灾民,其余三万呢?”
吴府大管家心里一惊,不知道这数量是这位殿下看出来的,还是他早就已经打听清楚的。城门外的人数他们自然是早就弄清楚了,和晋王殿下所言并没有什么出入。
他越发恭敬起来,“回殿下,有一万多青壮年都被安排去抢修河堤,剩下的一万多人则被安排在城外另一处地带。”
这个安排倒是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衡玉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锅里的水已经沸腾了,粥也差不多煮好了,不需要府衙的官兵指挥,灾民们已经自觉捧着碗去接粥了。
他们的手都没有洗过,碗也是吃过之后随便擦擦就再拿来用了。衡玉看着这一幕,突然偏头去看施元,“你们派几个人去打干净的水来,一边用来给灾民洗手,另一边用来给他们洗碗。”
原本对晋王更添敬畏之情的吴府大管家一听到这话,顿时在心里嘀咕,他可能高看这位殿下了,连温饱都没能解决,那些灾民哪需要这么讲究。
施元几人虽然也有疑问,但是这几天的接触已经让他们知道晋王殿下并不是一个只会风花雪月的年轻王爷,他能吃苦心有成算,如今说出的这些话肯定也有他的用意。
施元他们指挥人洗手洗碗的动静有点大,没多久吴元庆就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了。
他匆匆走过来,远远看到晋王殿下手上撑着的伞时还有些不确定,但当他看到那挺拔卓绝的身影时就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
“殿下……这是不是有些张扬了。”吴元庆小声说着。
吴元庆的衣摆和昨天一样,都被飞溅的泥水弄脏了,衡玉瞥了一眼,对于吴元庆倒是挺高看的,至少这是一位做实事的官员。衡玉先颔首道:“吴大人辛苦了。”然后才回应吴元庆刚刚那句话,“这样做只是麻烦了些,但若是疫病蔓延开,就不仅仅只是麻烦了。”
吴元庆赔笑,明显心里还有些不认同。他做官那么多年,还没听说过有什么法子能够避免瘟疫。
“扬州城内的大夫现在都聚集起来了吗?”衡玉跳过了刚刚的话题,转而问道。
“禀殿下,已经聚集起来了。”吴元庆回道。
“带我去见他们。”衡玉说道。
他过去的时候,那几位扬州府里颇有名望的老大夫正凑在一起小声商量着什么,他们带出来的学徒则安安分分站在后面听着。
殿外有脚步声传来,一点点在殿内变得清晰,那几位老大夫聊得入神,是被跟在他们身后的学徒提醒的。
扬州知府吴元庆这些大夫都认识,而他身边那一位身穿玄色锦袍的青年……
联想到今日在扬州城内流传开的消息,那几位老大夫立马站了起来,停止了私语。
衡玉却已经快步上前,“诸位大夫不必执着于这些虚礼,本王爷过来只是想要了解一番情况。”
几位老大夫彼此对望,然后把视线移到吴元庆身上。吴元庆小幅度冲几人点头,于是诸位大夫也都坐了下来。
衡玉在主位上坐下后,便直接出声询问起如今扬州的情况。
吴元庆昨日给他准备的资料上说有好几位医者诊断到疑似患上疫病的人,就在刚刚已经确诊了,的确是患上了疫病。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发现得早,没有蔓延开,如今已经做了隔离。
“草民想要冒昧问一下王爷,将饮用水煮沸、撒雄黄以及设置固定区域这些措施的用意何在?如果草民没有猜错,王爷应该是想要降低产生疫病的可能性,但草民行医四十余载,还从未在哪本医术上看到有记载过这些法子。”扬州裘氏医馆的老大夫代表在场几位大夫站了起来。
他们刚刚凑在一起就是在讨论这件事,这些行医几十载的老大夫全都没有听说过这种防治疫病的法子,所以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敬畏尊卑,直接站起来询问。
如果这些方法真的有用的话,那么对天下而言,将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衡玉偏头看了小福子一眼,“小福子,把你拿着的那本《唐氏医书》取出来,递给几位大夫。”
裘费站起身,把脉时非常稳的手在捧过那本医书时竟然有几分微微颤抖,“不知道这本医书王爷是在哪里找到的,草民从未听说过哪一位著名的医者姓唐。”
衡玉笑了笑,“不知来处,也不知去处的一位医者,但是足够可信。”这本医术是他在某一世时曾经写下来的,自然可信。
顿了顿,衡玉又道:“我翻阅过这本医术,上面不仅记载了有关疫病的防治方法,还有一些常见疾病的治疗方法,如果诸位大夫有兴趣可以研究一番,然后将这些知识在天下范围内推广开。”
古代重视传承,医者也好,其他领域的手艺人也好,很少有人愿意把自己的看家本领传出去。裘费听到衡玉这番话后,原本已经坐下来的人又重新站了起来,肃着神色道:“王爷大德。”
无论是这样宽阔的心胸,还是愿意以身犯险在这种时候从帝都赶来扬州。
他们今日隔离那些病人时,根本没有让官兵动用什么强硬手段,那些病人在得知一国王爷竟然亲身赶赴扬州后,都心甘情愿走进了隔离的地方住着。
“这是本王爷该做的。”衡玉对裘费的恭维赞扬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该做的。
是啊,这都是他该做的。
裘费心叹道,但是有多少人在其位不谋其政啊。
“还请诸位大夫分出一批人为城外的灾民诊治身体,另一批人则去钻研这本医术,早日找出医治疫病的方法。”衡玉吩咐下去,然后就把空间留给那些大夫了。
新得了一本医术,每个大夫都兴奋得很,等晋王一离开后立马又重新凑在一起探讨。
四日后,朝廷押运的粮食送到江南,裴衡雍还多拨了四个太医院的太医过来。
这几天里,那些大夫虽然没有找出根治疫病的方法,但是已经能配出防染疫病的药方了,这两日也都熬煮好给那些流民饮用。
等太医院的太医到扬州后,衡玉直接把人扔去了扬州那些大夫作伴,让他们早日想出合适的药方治疗疫病。
而衡玉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
洪灾这方面的内容他安排得井井有条,如今的形势已经逐渐转好,他的心思就转到了其他事情上。比如趁着如今江南局势不稳定,开始暗地里彻查起江南官场来。
江南富庶天下尽知,而江南的官场比起其他地方来说也更为复杂。
衡玉的调查没有惊动任何人,等到那几位太医和扬州大夫研究出治疗这一场疫病的药方,江南局势开始逐渐稳定,衡玉也该动身返回帝都时,他想要查的所有东西都拿到手了。
离开扬州那一天,天公作美。
这几天虽然不下雨了,但天色也一直阴沉,今日却难得出了太阳。不算烈,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吴元庆那边早就为衡玉一行人备好了马车。
防震性能良好的马车碾过石板路,慢悠悠从驿站出发,缓缓行到了城门口。
“殿下。”小福子就守在外面,突然把马车帘子掀起一角,小声说道。
“何事?”衡玉把手边的书微微挪开,出声询问。
“百姓们正在给您送行呢。”
衡玉眉梢微扬,将手边的书搁下,掀起他身旁的马车窗帘。
道路两旁,整整齐齐站着很多衣着整洁的百姓。他们没有出声说什么,只是默默站在那里欢送他们大庆朝晋王殿下离开扬州。
看到衡玉掀开帘子时,不少百姓都小声惊呼起来。
“殿下,可要把马车停下来?”小福子询问他。
“不必了。”衡玉缓缓把帘子放了下来,出声拒绝了小福子的提议。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罢了,这些百姓才是在这场洪灾中受到最大伤害的人。
这时候水势已经恢复了平静,回去的时候众人主要是走水路的,大半个月后,众人就回到了帝都。
衡玉刚一入帝都,就直接在城门口被宫里的内侍拦住,说太上皇有请。
往年太上皇和太上皇后都是在行宫住到十月十一月才会回京,现在才八月就回来,怕是听说了他赶往扬州的消息。
衡玉无奈轻叹,路过晋王府时先让小福子等人回去了,他则随着内侍进了宫。
“瘦了,也黑了。”太上皇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
“不在府里养上一两个月别出门了,这样子出去谁还认得你是全帝都最风流倜傥的贵公子啊。”太上皇后也说道。
“只是瘦了些黑了些而已。”衡玉宽慰两人。
裴衡雍就站在旁边,衡玉与他微笑颔首。
“八弟辛苦了。”裴衡雍拍了他另一个肩膀,轻声叹道。他这一句话里,含着自己都分辨不出来的复杂情绪。
衡玉倒是有些理解裴衡雍的心思,“除了赶路那几天辛苦了些,其他时候在扬州谁敢亏待臣弟啊。”
宫殿里的气氛有些低沉古怪,衡玉率先转移了话题,“父皇母后还有三哥,我刚刚回到帝都,连口水都没喝就进宫了,你们能先让我坐下来喝口茶水吗?”
太上皇被他逗笑了,毫无威压地瞪了他一眼,“简直胡闹,你想喝水谁还拦着你不成。”
太上皇后在一旁吩咐道:“竹瑾,端茶过来堵一堵晋王的嘴。”
竹瑾是太上皇后身边重用的宫女,她连忙给衡玉端了茶水过来。衡玉接过,饮茶的时候与裴衡雍对望了一眼,对裴衡雍笑了笑。
裴衡雍心底的那些复杂情绪突然就消散了。
八弟是知道他的为难的,并不会怪他怨他。
陪着太上皇他们用过午膳后,衡玉就与裴衡雍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裴衡雍先把如今庆朝与狄戎的战况告诉衡玉——谢念的奇兵已经和朝廷派去的另一路军队里外呼应,对狄戎的王庭形成了包夹,如果一切顺利这一回肯定能够重创狄戎。
衡玉也将自己从江南收罗来的那些情报从袖子里取出来,递给裴衡雍。
裴衡雍将折子打开,一点点看完。
他看得很认真也很慢,最后将折子放下来时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那些怒火全都默默在心底烧着,“江南的官场也该来个大清洗了。如果不是他们一些人假公济私,在修筑堤坝时克扣了许多材料,这一回的洪灾又哪里会有如此严重,这可是足足二十万灾民和如此多良田啊。”
衡玉坐在一旁静静听着裴衡雍说话,没有出声宽慰。
一个月后,裴衡雍以迅雷不及之速公布出江南几位高官的贪污腐败情况,没等朝廷反应过来,那一边他派去的金吾卫就已经将这些官员押送回帝都,裴衡雍也迅速给人定了罪。
裴衡雍的动作太快,以至于那些官员背后的靠山都没办法去运作求情,他们就已经被定罪秋后问斩了。这个时候再有人牵扯进来,怕是连那些人都没办法保全自己了。
裴衡雍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有如此快的动作。
一时之间,朝廷之上不少官员都提心吊胆起来,就怕陛下下一步还会有其他行动,他们不少人身上可也不是很干净啊。
而如方尹光等老臣想得看得就要更加深远一点。
原以为晋王殿下去江南是为了坐镇江南,谁想到晋王和陛下竟然还玩了如此漂亮的一个手笔,趁着那时候江南混乱去探查江南官场。
这一招实在是高啊。
江南官场的动荡让朝廷不少人都提起了心,但是这件事并没有闹太久,因为另一件事情吸引了众人的眼球——太皇太后于永安宫无疾而终。
太皇太后荣氏,曾经在太上皇年幼时临朝听政,把持朝政十余载,虽然后面避退于永安宫中,但她依旧具有影响力。如今她逝世,也是皇室的一件大事。
因为太皇太后突然辞世,以至于谢念率领军队攻占狄戎王庭、彻底将狄戎打散的战报传回帝都时,裴衡雍并没有大肆庆祝。
其中对于太皇太后辞世心情最复杂的还是太上皇。他小的时候与他的母后也曾经有过相依为命的时光,后来却因为权势反目,最后他登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而他的母后避退永安宫,母子两除了年节的时候见上一面,往日里基本形同陌路。就连母子间的问候也越来越少,越来越刻板。
如今,他的母后就突然辞世了。
这一切反倒让太上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衡玉进宫守孝的时候,看出了太上皇的复杂心思,私下里与太上皇后提了一句也就不管了。这件事交给太上皇后比起让他来效果要更好。
总的来说,太上皇后逝世使得皇室开始守孝,但是她手上早就没有了权力,并不影响任何大事的进程。
年底,得胜的大军班师回朝,裴衡雍赐下大笔赏赐,官职和爵位也都大手笔封赏下去。
就连方尹光这样定力的人,都要在心里感叹一番了。
其实裴衡雍这样大手笔赏赐还有另一番用意,他这是在告诉众人,身为武将并不就比文官差,若是能上阵杀敌为国效力,一样可以出人头地。
等到很多人有走武将这一条路的想法时,朝廷绵延了近百年的重文轻武局面就能得到改善。
这一次大胜狄戎与谢念脱不了干系,年纪轻轻就得封公爵的他一时间在帝都炙手可热起来。尤其是他这些年忙于征战并没有成婚,帝都不少人家都打听起他的消息来,还有不少老大人总是过来他的府上饮茶。
谢念忙了好多天才能脱身去晋王府拜见衡玉。
对于谢念的到来衡玉并不奇怪,两个人并没有多深的私交,所以干脆就聊起了大战的一些细节布置。
聊了一个多时辰,衡玉想了解的基本都了解完了,他才转而问起自己关注的另一个问题,“谢君贤将军的尸骸可已经重新掩埋了?”
谢念点头道:“臣按照祖父遗愿,在嘉雁关附近选了一处好地方重新掩埋了祖父。”
“以谢君贤将军的气节与功绩,朝廷理应立碑勒记,使后人铭感他的功绩,也让他的英灵守卫着嘉雁关。”衡玉轻描淡写道。
谢念惊喜道:“多谢王爷。”
衡玉笑了笑,接受了他的感谢。
没过多久就到了年节。
动荡的熙元七年就这样落下帷幕,平静的熙元八年开始到来。
把江南的事情处理好后,衡玉又开始了自己悠闲自在的生活。
裴衡雍和内阁倒是想要给他找事情做,但是几次过后众人无奈发现,明明是他们想要坑晋王殿下的,但是最后忙活起来的总是他们。
有时候坑成功了,但是没过多久,坑了晋王殿下的人就转而掉进了一个无底深坑里,以至于内阁的人吃了几次亏后都不敢算计衡玉了,都是让他自己随便找些喜欢做的事情去负责。
衡玉倒也没有当甩手掌柜当得非常彻底。
这些年,在他的筹办下,医学交流会开始在帝都举办,全国各地的优秀大夫聚集在帝都,参与这一场医者间的盛会,共同探讨医学史上的疑难杂病。
除此之外,商会的概念也引了出来,数学还有科技这些学术领域也开始在书院里占据一席之地,虽然还不够受人重视,但已经是燃起了薪薪之火,等这个时代的人真正意识到了科技的能量,必将有很多人为了科学而疯狂。
很多时候,这个时代只是缺少走出第一步的人,衡玉在这个时代凭借自己的身份地位走出了第一步,随后什么也不做,就已经有很多人开始察觉到这些领域的魅力,并且努力多走出几步。
这个时代,出现了不少领域的奠基人。
衡玉闲暇时会让人去打听这些消息,甚至会网罗来有关这方面的学术书籍。
这一天,他半倚着软塌,细细阅读着赵泽新出的有关数学方面的书籍。
在一元一次方程的启发下,如今赵泽已经深入研究到二元一次方程的地步了。
按照数学的发展速度,衡玉决定为后世学子默哀。
不过……
“想来在后世,熙元年一定会是一个众星璀璨的年代。”衡玉笑着对系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