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之后,军队凯旋。
当晚衡玉身着皇子礼服,赶赴设在皇宫的庆功宴。
他几乎是踩着点到的,先是向景渊帝行礼问好,然后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裴衡雍为嫡皇子,又是这一场宴会的主角,坐席被安排在景渊帝左下首第一个位置。
除了裴衡雍外,其他皇子全都是按照长幼次序入座,排在衡玉前面的四皇子以及六皇子早夭,衡玉的坐席是在景渊帝右下首第三个位置。
衡玉坐下后,颔首向斜对面的裴衡雍点头示意,随手端起一旁放着的酒杯。裴衡雍一怔,也端起案桌上被斟满的酒杯。
两人隔空互敬,皆是一口饮尽。
大胜而归,宴会自然热闹,热闹过后,一切又重新恢复平静。
裴衡雍的府邸在宫外,当晚裴衡雍回到府邸,先是去看过女儿,逗了她一会儿哄她睡觉,方才起身和三皇子妃一起回了房间。
夫妻两分别多时,自然有许多话说,三皇子妃还把裴安遇到衡玉的事情也告诉了裴衡雍,让他自己判断其中形势。
心中的猜测似乎在一步步成真,裴衡雍反倒不知自己该作何想。
争了那么久,突然就选择放弃,他的八弟到底在想些什么。
想起今晚他与衡玉举杯对饮下的那杯酒,裴衡雍在心里做了决定——与其在这里凭着这些似是非是的事情猜测,不如直接去找他八弟。
旁敲侧击也好,直接询问也罢,总归是要得到一个答案的。
世人总说天家无情,历史的每朝每代也总有人用血一样的代价验证这句话,但裴衡雍有时候想起那个在寂寂深宫中冲他笑得明朗的八弟,想起八弟有时候不着痕迹为他说话的做法,又觉得自己没办法对八弟举起屠刀。
如果八弟真的决定放弃那个位置,那么他一定会护他周全。
裴衡雍虽然下了决定找衡玉面谈,但也没有着急到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进宫去找衡玉。
他这段时间风头太盛,还是先在府里好好呆一段时间安安分分为好,免得被人抓到什么把柄。
虽然皇储之位中竞争力最大的人是他和衡玉,但其他皇子也不是吃素的,可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直接坐以待毙的。
钱帛尚且动人心,况且是那最尊贵的权势?
裴安四岁生辰没过几日就要到了,裴衡雍下了早朝回到自己的皇子府,直奔后院。
他握着三皇子妃的手,“这一次安安的生日怕是又不能大办了,是我亏待了安安。”
裴安三岁生辰的时候他领命去巡视边境,当时他就已经承诺过三皇子妃,等裴安四岁生辰一定要大办。可现在他风头太盛了,未免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裴衡雍还是决定要低调一些。
三皇子妃赵倩本就出身大族赵氏,自幼就是按照宗妇标准培养的,等后来被点为皇子妃,她的素质自然是无可挑剔的。
她回握裴衡雍的手,柔声道:“殿下不必介怀,安安也会理解您的。”
裴衡雍抬手抚了抚三皇子妃的发鬓,笑道:“安安也不小了,我们该给她添个弟弟了。”
三皇子妃娇艳的脸红成一团,却也大大方方点了头。
她在皇子妃这个位置上,虽然不是无所出,却一直没有自己的嫡子,心里头自然是紧张的。
还好裴衡雍顾及她,后宅一直没有庶子庶女出生,但就算如此,三皇子妃的压力也还是很大。
夫妻两商量过后,裴安正生辰那天,三皇子妃只给亲近的人家下了帖子。
但衡玉和皇贵妃听闻这个消息后都遣人从宫里送了礼物出来。当时景渊帝正好在淑华宫,见皇贵妃赐下了礼,他便也让内侍总管去他的内库里拿了东西一道赐下去。
皇上送的礼就像是开启了一个开关一般,随后其他皇子公主也送了礼,京城多数高官也都闻望风向遣人送了厚礼过来。就连皇贵妃外家姜家那边也送来了一株极为华贵美丽,用宝石雕砌而成的红珊瑚树。
这下想低调都低调不了了,裴衡雍无奈笑笑。
虽然这与他的初衷相违,但事已至此,裴衡雍倒也没有过多纠结。
毕竟这一次是他父皇先送下来的礼,其他大臣和皇子也是跟着他父皇的风向罢了,不用担心他父皇产生猜忌。
三皇子妃命下人将这些厚礼全都检查好入库,裴衡雍从那堆礼单中寻出衡玉和皇贵妃的礼单。
皇贵妃礼单里的东西基本都是适合这个年纪的小女孩用的东西。衡玉的礼单则更为贴心,里面的东西不算名贵,但十分有心。
他把自己让内务府做出来的好几种玩具都送了过来,礼单后面还夹带了纸张。
裴衡雍将背面的纸张抽出来细看,发现是五子棋、飞行棋的玩法介绍。
他细细品味了一番,倒也来了兴致,命下面的人把五子棋和飞行棋呈上来,还招呼三皇子妃过来,“待用过午膳后,你我便一道陪安安玩吧,这两个游戏规则不算难,给安安玩倒也合适。”
三皇子妃把看完的礼单又重新放回到书案上,点头道:“这些游戏我从未听闻过,八弟有心了。”
三皇子妃眉间带了几分厌倦疲惫,裴衡雍瞧见了,忙牵过她的手,让她在自己旁边坐下休息。
夏至过后,天气越发炎热起来,宫里冰块也供应上了。
皇贵妃总领后宫事宜,哪个宫里的用度缺了衡玉这里的用度也不会供应不上。宫殿四周都各放了一盆冰,散发着丝丝凉意。
裴衡雍入宫面圣后折道过来找他,一踏进宫殿,身上刚刚因为在外面行走而渗出的些许汗意立马消散,转而变得凉快起来。
他绕过帘子,仰头看去,只见衡玉坐在殿上,正吃着底下人呈上来的各式夏日点心。看到裴衡雍也不客套起身迎他,直接冲他招了招手,“三皇兄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这样的态度,熟稔而亲近。
“八弟。”裴衡雍不自觉笑了起来。
“三皇兄可要用些甜点?”衡玉自顾自泡着茶水,也没往裴衡雍这里投注太多的注意。
这般行为放在不亲近的人身上倒是有些失礼了,但衡玉如今对他保持着这般作态,裴衡雍反倒心中松了口气。
这样亲近的态度,是他们两人之间从没有过的。裴衡雍觉得他心底的猜想正在一步步被证实。
酷热难耐,裴衡雍这段时间胃口一直不大好,但看到衡玉案几上摆放的那些色泽漂亮又散发着丝丝凉意的糕点,不由也有了胃口,点头应下,大步走上去,在衡玉对面跪坐下。
下面的人很快把筷箸呈上来。衡玉挥退殿内所有人,自己捧着碗玉露水慢悠悠喝着,待裴衡雍吃了几块糕点摆手表示自己吃不下后,他方才让人重新入殿收拾。
殿内再次只剩下两人,裴衡雍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衡玉脸上。
“父皇刚刚传为兄入御书房,点为兄入兵部,八弟以为父皇这个认命如何?”裴衡雍没有直白的把问题宣之于口,以免落人口实。但他这句充满暗示的话也不至于让人猜不出他心底的疑问。
衡玉为裴衡雍和自己添满茶水,他最近越发喜欢饮茶了。
“父皇圣明,一举一动自有其深意。”
“八弟不争了吗?”
“兄弟阋墙,天家无情,三皇兄想我争吗?”衡玉微微垂下眼,去看茶杯中那微微晃动的茶水,言罢抬眼,轻轻勾唇。
裴衡雍心头一震,把困扰自己与幕僚多日的疑虑问出来,“八弟想要什么?”
若他想要那尊贵权位,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但衡玉却在这时选择退后一步,在幕后默默助他一臂之力,一举一动到底有何深意?
“若我不争,而且愿助三皇兄一臂之力,不知可否换得三皇兄的信任?”
裴衡雍少时,皇后郁郁而终。此后于宫廷中举步维艰,自少年起便日日习武,他一身气质虽温雅,却与自幼养尊处优的衡玉不同,手上满是舞刀弄枪后留下的茧子。他摩挲着光滑的杯沿,干脆道:“可。”
“若他日我得掌权柄,底线范围内八弟想做什么都可以放手一试。天家无情,天子多疑,但若是八弟愿信我,我是想与八弟成就一番兄弟和睦的佳话的。”裴衡雍轻笑道。
他望着眼前虽还年幼却已有亭下玉树之资的弟弟,恍惚之中又想起当年,他在那寂寂宫殿里,对自己笑得灿烂而温暖。
“我自是信的。”衡玉垂下眼,轻轻笑起来。
三日后,朝会。
近段日子国内没有出什么大事,风调雨顺,边境安稳,朝会几乎只是例行公事,奏陈一些不痛不痒的大事后就已经没事了。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景渊帝一个眼神过来,内侍总管刘诺上前一步,提高声音喊道。
“臣有事要奏。”礼部有一官员突然出列,手反执笏,俯身行礼。
“国不可一日无后,但自先皇后过身后,后位早已空设多年,下官恳求陛下立后。”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言一出,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大殿顿时有窃窃私语声响起。就连老神在在、闭目养神站在前列的内阁诸位大臣都往那位站在殿中的官员看去。
其实后位虚设这件事,不是景渊帝诚心想虚设,他一直都想争取立皇贵妃为后,可此言一出,不仅内阁严词反对,就连已经退隐到幕后不再插手皇帝决策的太后都派人过来问询。
毕竟在几年前三皇子还没有立下军功时,他比起八皇子而言,最大的优势就是嫡出这个身份。
若是姜氏被册立为后,即使只是继后,八皇子的身份比不过元后所出的三皇子,但也是嫡出皇子了,那些支持三皇子的人自然不愿意让姜氏为后。
况且姜氏的身份也委实是太低了,不过是浣衣局宫女出身,身份低贱。
这件事闹到最后,双方各退一步,晋封姜氏为皇贵妃,总领后宫事务。
内阁众人心知肚明,若景渊帝要立后,最大可能是立皇贵妃为后,所以这几年来众人一直默契着没有提这件事。
如今竟然出了个愣头青,竟然敢当堂提出这件事。
但当众人回想这位礼部官员的身份,一些消息灵通之人突然想起,他是三皇子门人啊。
内阁好几位老狐狸不动声色往立在武将一列第一位的三皇子身上看去。
三皇子裴衡雍面上沉静,似乎是察觉到有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嘴唇缓缓勾起,笑得温雅。
景渊帝并没有察觉到下面的心思浮动,他心中喜意一闪而过,面上却一点端倪都不露,反问站在殿下的官员,“那你认为,何人可为后?”
“皇后,乃国母,自当为国之表率,贤者居之。这些年皇贵妃娘娘把后宫管理得极好,臣认为,可立皇贵妃娘娘为后。”几十道打量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额上也不免渗出些冷汗来。
但如今景渊帝垂询,他想起那位的叮嘱,直接提议道。
三皇子与八皇子竟然握手言和达成一道战线了。这一结论在内阁几位老狐狸心中一划而过。
言官此言一出后,景渊帝原已做好被内阁几人反对的准备,谁知那几位老狐狸竟然都没一人站出来。
此事还有转机,景渊帝心中划过这一想法。
“立后事关重大,还需从长计议,今日就到此为止吧,退朝。”景渊帝没有逼得太紧,而是先将这件事缓一缓。今天这样已是一个极好的信号了。
立后一事以飞快的速度传到后宫中,也不知道有多少处宫殿的妃嫔揉碎了手中的帕子。
下了朝后,景渊帝立即命人摆驾淑华宫,到了淑华宫也不让人摆驾,直接挥退上前向他行礼的宫人,大步流星走到殿内。
皇贵妃正在里面清点殿内的东西,景渊帝大踏步走进殿内后,直接挥退殿内的人,走到皇贵妃面前,挽着她的手,兴奋道:“婉儿,朕可以册立你为皇后了。”
皇贵妃一怔,脸上出现难得的失态。
后位啊。
这个位置她从不曾想过。身份地位,姜家又一直在扯她的后腿,她能登上这皇贵妃之位已经是景渊帝极力争取的结果了。
“陛下……”
景渊帝将没有做盛装打扮的皇贵妃拥进怀里,抚着她的背脊道:“今日朝会上礼部官员提出应当立后,然后他提了你,而内阁却没有人站出来反对。朕让他们从长计议,但若是没有意外,这后位一定是你的。”
皇贵妃心下一叹,脸上已经恢复了从容淡然,她柔声道:“还不知内阁那些大臣是如何想的,也不知道太后娘娘如何想,陛下不必替臣妾争取。能册立为皇贵妃,已经是臣妾之幸。至于尊贵若后位,臣妾不敢奢求。”
她只怕是空欢喜一场。
景渊帝欢喜的情绪一滞,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坐了下来,靠着皇贵妃,静静牵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皇贵妃能体会到景渊帝的心情,她反握住景渊帝的手,垂下眼去看两人相牵的手,“陛下且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只要您在,那么臣妾能不能册封为后都无所谓。”
“朕幼年继位,政事被太后把持,一直到朕大婚,太后也没有归还权势的意思。后来还是在内阁的争取下朕才能自己主事,太后也被逼到在凤仪宫中颐养天年。”
因为权势,母子不似母子。
“内阁这些年权势越来越大,与帝王分权。朕的性子你知道,总是强硬不过内阁,而且因为身子原因很少理政。册立你为后这件事如果朕能顶得住压力,几年前也许你就已经能祭过天地了。”景渊帝轻叹出声,“朕的身子这两年是越来越差了,唯一的执念就是立你为后,百年后让你与朕一道合葬了。”
生不同衾死同穴。
这已经是一位理智的帝王能说出来的最动人的情话了。
皇贵妃眼眶已经红了,她抬起头望着景渊帝苍白虚弱的脸,抿唇笑着。
“陛下宽和,体恤百姓,不与内阁争辩也是您的风度,哪里就是您说的这样了。而且玉儿也没有成婚,您不想看到您最喜欢的这个孩子大婚吗?”皇贵妃强压着,话里却依旧透出了几分哭腔。
那么多年了,景渊帝还是没办法看到一向刚强的皇贵妃哭泣,他抬手抚上她的脸,哄道:“这些事都是没影的,朕不说了不说了,婉儿别哭。”
皇贵妃轻轻推开景渊帝,笑道:“臣妾哪里是哭了,只是有些迷了眼睛。”
“是是是。”景渊帝顺着她的话道。
今天皇子可以过来见自己的母妃,衡玉听说了早朝发生的事情,过来到淑华宫时就见皇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站在宫门外,而内侍总管刘诺就站在她不远处,顿时知道现在景渊帝就在淑华宫里。
站在殿外的宫人都注意到了他,连忙向他行礼。
衡玉示意众人免礼,然后向刘诺打听道:“父皇可是要在淑华宫用午膳?”
这问话有些探听帝王行踪的嫌疑在,但这也是分人的,以景渊帝对八皇子的宠爱,刘诺能爬到这个位置,可不会是个没眼色的人。
他俯身恭敬道:“陛下中午要去太后宫中陪太后用膳,想来一会儿就该出来了。”
衡玉点了点头,“那我便先不进去打扰了,等父皇出来后我再进去找母妃。”
话音刚落,宫殿大门被从里面被推开,那个大步走出殿内的人,不是景渊帝又是谁。
看到衡玉,景渊帝微怔,随后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玉儿过来了?”
衡玉微笑着行了一礼,“父皇。”
同时他抬手把景渊帝的手腕握住,明里是在把他的手从头上挪下来,暗地里却是悄悄给景渊帝探了脉。
心下微沉。
“去看看你母妃吧。”景渊帝道。
“父皇。”衡玉突然出声。
景渊帝原本已经示意刘诺去摆驾,听到衡玉的声音,他转过身来,眼神温和望着衡玉,“玉儿还有何事?”
“父皇好好休息,事情忙不过来也别硬撑,还有内阁在呢。”
景渊帝的身体太虚弱了,若是好好修养还好,如果继续操劳下去……
景渊帝没想到衡玉是要说这个,他笑道:“朕知道了。”
等上了御撵之后,景渊帝突然出声问刘诺,“朕的脸色已经这么差了吗?”
刘诺连忙否认,“陛下身子康健,只是八皇子关心您才会这么说。”
景渊帝没再说话。
他靠着椅子,仰头去看道路两边的花草,手指无意识转动着大拇指上戴着的扳指。
权势这个东西,让他与自己的母后反目,让他亲手下旨杀了自己的同母弟弟,同时牵连进先皇后母族,以至于先皇后母族满门抄斩,先皇后郁郁而终。
权势让无数人趋之若鹜,景渊帝却一直觉得不过如此。
也许他真的该把立储的事情提上议程了。
等立下储君之后他便退位为太上皇,好好修养身子,太医也委婉说了,他的身子要好好休息才能好起来。
只不过那个位置,玉儿不想要了吗。
那个位置景渊帝以前很喜欢,现在却觉得不过如此。
但无可否认那个位置是他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
景渊帝为帝多年,眼光手段都是不缺的,他如今细细去想,也能看出在这一次立后背后的交易与妥协。
以皇后之位,换储君之位。
他定下储君那日,就是内阁松口请立皇贵妃为后之日。
另一边,淑华宫内。
早朝之上提到了立后的事情,而提出来的人还是礼部裴衡雍的人,衡玉便知道这是裴衡雍向他还有皇贵妃表示出来的诚意。
当然,也可能是一种交换。
也许裴衡雍的本意并不是如此,但他手底下的人打的却是这一番主意。
显然皇贵妃也猜到了。
“这个诚意,倒不如说是一种交换。”皇贵妃端起手边的茶水,垂下眼道。
别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自然也不知道她这句话到底是一句简单的不带情绪的话,还是带着一些嘲讽。
“怕是三皇兄手底下一些人的擅作主张。”衡玉笑道。
他识人一向很准。
裴衡雍不像是这种会使这些小手段的人,怕是他背后的幕僚一直劝着他,他最后才松口答应下来的。
说到底,也是有几分担忧与不信任在吧。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理由的全权信任,他的转变太快,裴衡雍难以做到完全信任他,这一点衡玉可以理解。
因为他,也不够信任裴衡雍,也给自己留下了许多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