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禾虽然一直蒙着眼睛, 可她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他们这一路走颇“快”。
途中没有在城镇之中多做停留,相比起奔着某地而去,似乎更像是背后有豺狼在追赶他们。而夜阑雨虽然还是平日那副不多话模样, 简禾却能通过一些细节,敏感地觉察到了他似乎并不如表面那样放松。
譬如说, 有时候晚上在马车上休息,两人隔着矮几, 各睡一侧, 她迷迷糊糊地翻身时,夜阑雨都会立即就苏醒过来, 可见并未睡熟。
根据时间的长短,可以大致估计行程的远近。这都走了快七八天了,路程都差不多抵得上她从蝶泽去古战场的去程了。
简禾不过随意类比,孰料一语成谶——她是真的在走程路。
第八日的晚上, 马车沥沥入汾婴,停在了山上。夜阑雨将不可视物的简禾抱下了马车。
靴底踩到了绵绵的积雪,再结合方才一路斜向上的山路,简禾稍一琢磨, 便意外道:“雪山?”
夜阑雨道:“不错。”
他一路将她抱入了屋中, 身后的傀儡无声无息地把房门关上了。房间的四角已提早燃点了暖炉, 只要一形成密闭空间, 温度很快就上升了。
夜阑雨将人放在了床上, 又立即拉过了被子, 将她盖了起来, 直接卷成了毛毛虫,才问道:“冷不冷?”
“现在不冷了。嘿,你说怎么会那么巧, 汾婴山也是雪山,这也是雪山,你真喜欢往雪山上跑啊。”简禾没有多想,调侃了一句。
夜阑雨挑眉,“嗯”了一声。
简禾探手出去摸了摸枕头,开玩笑道:“这次又是什么凶宅吗?”
“手别伸出来,冷。”夜阑雨不由分说地将她的手重新塞了被子,才道:“换了新地方,会觉不习惯吗?”
“不会啊,不知道怎么的,总觉这儿有点似曾相识,一点也不陌生。”
夜阑雨的手僵了僵。
简禾没有察觉到,自顾自地找出了原,叹道:“可能是因为四处都在下雪的原吧,所以感觉特别像。”
“嗯,是这样没错。”夜阑雨松了口气,浅浅一笑,柔声道:“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晚安。”简禾朝他挥了挥手,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又马上缩回了被窝。
夜阑雨出门前,道:“晚安。”我的小禾。
在他离开后,傀儡熄掉了烛火,房门吱呀一声关上了。简禾在床上翻了个身,眼皮上的缎带歪了歪。
现在也是晚上了,应该不绑着也了吧。
她摘下了遮眼的缎带,放到了一旁。房中漆黑一片,银白的月光透过窗纸,十分黯淡,只可依稀看见房间的布局、家具,均与她在汾婴时住过的房间截然不同。
殊不知,这却是夜阑雨提前布置的手笔。汾婴山那么大,简禾真正踏足过的地方,也就只有阳面的那一小块。此处乃是清静少人的阴面,别说是房间内部了,就算是走到外面去,景致也是完全不一样的,只要不走下山,就不会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原点。
一墙之隔,是漫山风雪的呼啸声,窗户都关得紧紧的。另一边的房间,隐隐透出了温暖的烛光,还能模糊地看到夜阑雨的身影,让人倍感安心……简禾揉了揉眼睛,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到了翌日,夜阑雨依照诺言,为她治疗眼睛。奇迹般地,简禾的视力果然有了轻微的恢复,比原本要好一点了。
虽然是换了地方,但生活却没有太大变化。山上太冷,简禾根本提不起出去走走的心思,像冬眠的动物,日复一日窝在房中。转眼就过了三日,简禾的视力已经恢复到了七八成,虽然还是去不了远的地方,但已经比原本好多了。
可惜,突飞猛进了三日,好转的速度就又缓了下来。午饭后,惯常是“修理”的时间,简禾闭着眼睛,喃喃道:“古战场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仙盟大会已经在开了吧?”
古战场,姬钺白……夜阑雨眸光一沉,声音却不见异常:“你如今已经想起了多少事了?”
简禾:“……”
为什么话题变那么快?
她想了想,谨慎道:“现在嘛,只能记起小时候发生的事,长大后的不多。”
如果她的魂丝逸出过,那必定是幼年时的事。夜阑雨默然了一瞬,又道:“小时候的事情都记吗?”
“这个很难说啊。”简禾枕着手臂,好像在说绕口令:“是彻彻底底地忘干净了一件事,肯定连‘忘记’本身也不记得了。”
“也是。”
或许,他就是属于被她“忘干净了”的那一部分。
但是,如果她的魂魄真的经历过某些事,记忆是不会真的消失的。只需一点时日,一点刺激,或许就能恢复……反正人已经在他身边了,只要守住她,恢复记忆并非难事。
夜阑雨收回了搭在她脉上的手,见简禾打了个呵欠,笑了笑,道:“困了?”
这一个多月来,简禾已经养成了午休的习惯,困意上涌时,比闹钟还准时。夜阑雨替她掩上了门,道:“睡吧,今日会有大雪,无事不出门。”
刚从这座被枯树林掩盖的别苑中离开,山峰阳面,屋宇之下,是一片广袤的树林。雪路漫长,大概是即将有暴风雪来临,明明是午后,天色却晦暗阴郁好似入夜前夕,雪花凌厉飞旋,山风鼓动他的白袍,浓黑色的乌云遮天蔽月,甚至拧成了旋涡状。
就在呼啸的山风中,倏然传来了一声不甚明显的破空声。夜阑雨瞳孔微缩,侧身闪开,敏捷落地,霜梧的剑刃与破空袭来的锋利金弦相撞!
“铿——”
金弦反弹,“啪”地一声打在了路旁,偌大的一块巨石竟被凌空击碎了!
皑皑雪地之中,立着一骑人马。
感受到了膨胀的杀气在空气中蔓延,山野之中,雪地之下,猛地冲出了无数只指甲尖锐的手,去抓挠马蹄。
姬钺白眸色微冷,金弦一扫,即像切萝卜一样把它们都切断了。
领地被入侵,藏身于树后的傀儡尽数露出了血红的双目,龇牙咧嘴,蠢蠢欲动。
夜阑雨弹掉了衣襟上的尘土,站起身来,倒是波澜不惊。
他知道姬钺白会来,不如说,从第一天起就在等着他来。
锋利的金弦唰地一下收,卷住了姬钺白的手指。
“夜阑雨。”姬钺白冷冷道:“你把她藏到哪里了?”
虽然失去了鸟兽的追踪,无法知夜阑雨带着简禾所走的是哪一条路。但是,只要稍一推论,即可知道他大概是往汾婴而去的。只可惜这几日连番雪天,山上积雪堵住了唯一的路,只能找别的路过来,才会慢了这么几天。
所以,这问题其实是多余的。夜阑雨都在这了,难道会把她藏到另一个地方去?
夜阑雨平静道:“她不会再跟你去了。她是用我的骨头做出来的傀儡,本来就是我的一部分。”
语出惊人。
姬钺白眯起眼睛,看着他:“你在她的夫君面前说这样的话?”
“若你非论先来后到……没记错的话,你是四年前娶她的。”夜阑雨的神情中带着一丝笃定与自信,甚至渗透着些许的怀念:“而我却在八岁时就认识了她,比你还早十多年,我的剑也曾认她为主。”
这话一听下去,荒谬至极。姬钺白只当他胡说八道鬼话连篇,不再费口舌。绛仪出鞘,剑风四起,他嗤了一声,道:“你可以试试看,就凭这些东西,拦不拦得住我。”
夜阑雨立在了石阶之上,分毫不动。
狂躁的傀儡涌动于林野间,于鬼哭狼嚎的山风之中,朝着姬钺白直扑而去——
……
“砰!”
一声巨响,把处于酣睡中的简禾惊醒了过来。就在醒来前的那一刻,她好像在做一个噩梦,不记得梦见的是什么了,可那阵突如其来的慌乱心悸感,却犹沉甸甸地压在了她心口,压她呼吸不畅。
刚才的那声巨响是什么?
简禾坐了起来,拉下了眼前的绸缎,发现原本还算光线充沛的房间一片昏暗,好似已经到了晚上。
简禾:“……?”
她应该没有睡那么久吧?
她趴到了窗边,极目远眺,发现远处的天空还是亮的,只有自己头顶的这一片天穹浮着黑云,飘着暴雪,应当只是傍晚时分。
把她震醒的,就是院子的枯枝被大雪压断的声音。即使把窗户全然关紧,也还是有寒风从缝隙漏入。轻微的“啪”一声,一片形状不规则的雪花黏在了窗棱上,晶莹剔透。
雪花……等等!
简禾猛然反应过来——她的视力已经恢复了!所以才会连那么秋毫毕现的东西也看清!
系统:“宿主,你的眼睛从来都没有出过问题。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简禾:“障眼法?”
无须多想,能越过她本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压制这个身体的视力、给她造成一种“眼睛好得很慢”的人,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夜阑雨。
为什么他这样做?他怕她看见什么吗?
而且,为什么这障眼法会突然消失?
系统:“当施术者的身体情况不足以支撑这样的法术时,障眼法自然就解除了。”
简禾皱眉:“什么意思?”
静了片刻,系统的警报声在她脑海中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警告!攻略角色血条值告急!请宿主履保护任务职责,务必让攻略角色存活下来。”
任务那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警报。简禾愣了半秒,瞬时一凛,飞快套好了靴子。
刚把门打开,她就被迎面而来的大雪吹得脸都快裂开了。连忙悻悻然把门关上,打开衣柜,胡乱地套了件厚的衣裳,这才一脚深一脚浅地冲出了院子。
院子静悄悄的,简禾左右扭头,瞧见有个人形的东西落满了雪,无声地坐在了墙角。
简禾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在它面前蹲下,扫开了它脸上的雪,瞧见了一张熟悉却无神的面容。
这是那个保护她的女傀儡。
而它已经处在了“断电”状态……说明“总能源”夜阑雨一定是出了事!
不再多想,简禾把它往墙角一推,跑了院门,沿着山路往下跑。
她原本以为这是一座荒山,岂料到转过一个弯儿,熟悉的景致映入眼帘。简禾一个趔趄,目瞪口呆——这分明就是汾婴山啊喂!
在系统的指引下,她几乎是从汾婴山飞扑下去的。连滚带爬地从冰封三尺的山巅冲到薄冰渐厚的阶梯。还没下到底步,沿途已经看到了不少傀儡的残肢,越往前走,残肢越密集,宛如阿鼻地狱。
大雪吹得简禾几乎睁不开眼睛,脸颊冷得好似裂开。冷不丁地,一片雪花贴到了她的眼珠上,简禾被凉惊叫了一声,抬手捂住了眼珠。
忽然,她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一下没站稳,狼狈地滑倒在地。惊魂未定地回头一看,从雪中露出来的,又是一只断臂,还出其不意地拽住了她的脚踝。
简禾手指冻得通红,用力踹了几下,才蹬掉了这只冻僵了的手。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继续循着这些痕迹往前跑,直至双肺好像要炸开了,她才冲到了汾婴的一处枯林空地。
简禾的眼睛倏然睁大,完全没料到她会看到这一幕。
在刺骨的寒风中,站着两个人。
历经一番围剿苦战,姬钺白如今面色苍白,筋疲力竭,摇摇欲坠,一只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显然已经折了。虽着了红衣,腰上却是一片湿润。绛仪的金弦嗡嗡鸣动,无限延展,将尚可走动的无数傀儡束在了结界之外。
滴答,滴答。
圆润的血珠,顺着绛仪锋利的剑刃,一直滑到了他握剑的手,仿佛断线的珠子,在雪上绽开了一朵朵凄艳的血花。
而最为锋利的绛仪剑尖,已经捅进了夜阑雨的心口。
不光是刺伤那么简单,而是从心口没入,从后背穿出,将他整个人捅了个对穿。无一丝尘埃的白袍已经被浸染成了脏污的黑红色。
论近战,十个夜阑雨也不是姬钺白的对手。被万千傀儡围剿,经历了一番苦战,被折了一臂,他方真正摆脱掉它们的包围,接近了夜阑雨所在之地。
而傀儡术的限制所故,只要夜阑雨重伤,所有的傀儡都将战斗力大减。所以,从一开始,姬钺白的目标就是他。只要能找到空隙靠近他,夜阑雨必死无疑。
夜阑雨垂着头,一动不动的……不会已经死了吧?!
简禾双膝发软,大叫道:“姬钺白!”
原本以为被夜阑雨藏在了很隐蔽的地方的人,竟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姬钺白错愕了一瞬:“迩迩?!”
可错愕过后,涌上心头的却是一阵失而复的安心感与狂喜:“迩迩,来我身后。”
简禾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却不是姬钺白预想中的那样,朝着他奔来的。她想也不想,就扑到了他的对面,扶住了已经失去意识的夜阑雨。
绛仪的剑刃本是暗哑的红色,如今汲满了血,滑溜溜的,简禾一摸上去,手心就被染红了一片,指缝间都是黏糊糊的血。
这伤口那么深,前后贯穿,用手根本无法堵住,好像随便碰一碰,就会加重他的伤势。
死不死的是,这个位置,虽然是侧开避过了心脏,非一击致命处,可也一定已经捅伤了肺叶!
简禾脑海一片空白。难怪系统会发布紧急值,若是血再多流片刻,或者姬钺白再捅他一个窟窿,夜阑雨必会失血过多而陷入濒死状态。
不管如何,一定先止血!
简禾用肩头顶住了他没有受伤的那边身体,飞快地在他心口点了好几处止血的穴位。
绛仪的剑刃微动,夜阑雨痛眉头紧皱,闷哼了一声。简禾抬头,膝数步,护住了夜阑雨,哀求道:“姬钺白,不杀。”
那满脸的焦急担心,都绝不是作伪的。
姬钺白握剑的手微微一颤,难以置信道:“……迩迩,你帮着他?你知道他做了些什么事吗?”
“我知道。”简禾咬咬牙,老实道:“但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之前,我只当你是在古战场被事务缠身,所以才暂时没出现,但是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姬钺白是何许人也,几乎是在瞬间,就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某个词,反问道:“难道你一直都没收到我写给你的信?”
虽然是这样问了,但其实,并不需简禾回答他也已经大概猜到了答案——必定是夜阑雨在中间做了些手脚,断掉了他们的联系。
难怪这一个多月来,他送去那么多的信,迩迩却从来没有过一封。
如此一想,姬钺白眼中冷意更甚。绛仪感知到了主人的杀意,剑刃嗡动,相当于是在血肉之中搅动,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血的伤口,竟又再次崩裂。
而另一边厢,简禾亦不笨。懵了一会儿,她就意识到了她与姬钺白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这可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这会儿爆出了夜阑雨切断了他们的传信,相当于是现场替他拉了一波仇恨。
简禾暗道不妙,好在她反应很快,立即想到了一个说过去的理由,道:“姬钺白,真的不能杀他。我是他的傀儡,你若是杀了他,我可能也会受到影响啊。更别说你伤得那么重,还不赶快把绛仪上的灵力收回去,是不想要命了吗?!”
这一层,姬钺白自然也想到了,所以,即便是在盛怒之下,他也没有朝着夜阑雨的心脏刺下,免让事态变不可回转。可是,若不伤害他,就无法把乔迩带走。
“再说了,在最开始,不是他帮了你……帮了我们,不是他造出了这具身体,我根本就没办法复活,就算复活了,也只能当一个不能吃不能喝没有心跳呼吸的尸走肉。我知道一码归一码,这是一桩交易,你也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的。”简禾的声音很大,可隔着茫茫的大雪,却好似蒙上了微不可闻的颤音,只有在场的三人可听见:“对他来说,这桩交易却是可有可无的。但对你来说,如果他拒绝了你,你根本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帮你了。我能再见到你,都是因为他啊。”
“……”
“而最重的是,我不想看到你再流血了……我们回蝶泽吧。”
姬钺白沉默了片刻,绛仪从肉中抽离,发出了轻微的“滋滋”声,听着就肉疼。
原本已有些凝结的伤口又再次渗出了血。就算是大大,也是肉|体凡躯,不能这样折腾。
简禾立即又点了夜阑雨好几个止血的穴位,勉强算是不用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死去。收手时,满手滑溜溜的鲜血,她竟有一种心头梗住的滋味。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随着姬钺白离开。若不然,就是在激化矛盾,火上浇油了。
好在,在绛仪抽走以后,雪地上匍匐的一道傀儡的身影慢慢地站了起来,或许能让它把夜阑雨扶到温暖的地方去。
简禾让夜阑雨靠在了石块上,做了个“别动”的口型。
大概是呼啸的寒风唤回了他的些许神智,夜阑雨猛然咳出了一口血,涣散的眼神合一,就在简禾站起身来,到姬钺白身边时,手腕忽然被人拽住了。
“别走……”
这声气若游丝的哀求,在同一时刻,被另一道声音盖过了:“迩迩,过来,我们回家。”
简禾的手指颤抖,总觉无法下狠心掰开夜阑雨的手指。
果真是被伤到了肺,夜阑雨说话的声音很小,可还是传入了简禾与姬钺白的耳中:“不走,小禾……”
简禾浑身一震。
绛仪失去了光芒,姬钺白猛地晃了晃,简禾只得挣脱了夜阑雨的手,上前两步,扶住了他。
突然,身后寒意闪现,一道刺眼的白光中,如若缎带般缠在了夜阑雨手臂上的霜梧,朝着姬钺白的心口直刺而来——
看似重伤,可他竟然留有了最后一手!
这一下的攻击,于他而言,不过是强弩之末。可若面对的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对手,虽然要自损八百,却可以杀敌一千。以姬钺白如今的状态,就算看见了霜梧,也根本躲不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简禾反手去挡!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霜梧认出了主人的气息,凌厉锋锐的剑势倏然一收,自动地、柔软地卷住了简禾的手臂,偃旗息鼓。
直到霜梧缠紧了她的手臂,简禾都愣愣回不过神来。
不是吧,日防夜防千防万防,居然这!就!脱!马!了?!
姬钺白捂着受伤的腰腹,也是惊愕不已——夜阑雨说过他的剑曾经认她为主,竟然是真的?
身后,夜阑雨却是在傀儡的搀扶下,慢慢地站了起来,眼眶猩红,一字一顿道:“我就知道,真的……是你。”
简禾:“……”
她该怎么解释?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系统那串熟悉的叮叮当当的警报音又响了起来,轰得简禾脑壳生疼:“警告!攻略角色血条值告急!请宿主履保护任务职责,务必让攻略角色存活下来。情况紧急,已自动启动【账号跳转】功能!倒数三秒,三,二……”
简禾:“……”这么快又来?
系统的“一”刚落下,简禾的身子软了下去,倒在了姬钺白的怀。
于此同时,缠在她手臂上的霜梧,也在瞬间失去了光泽,插进了雪地中。
“迩迩!”
“小禾!”
两声呼喊,却是不同的名字。
姬钺白先一步接住了简禾,跪坐在雪地上,往她鼻下一探,发现她已经没有了呼吸,脉象也消失了,形如死人。
可是,傀儡是没有死亡的说法的。
夜阑雨爬上前来,覆上了简禾的额头,静待片刻,猝然睁目:“魂魄消失了。”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面的魂魄……逸走了。”
二人喘着粗气,瞪着彼此。心中却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同一个疑问——无端端的,又没有受到冲击,已经根植在身体的魂魄又怎么会突然消失?
这到底是……怎么事?
……
…………
系统:“账号切换完毕。”
系统:“叮!【仙盟大会】剧情进展,咸鱼值—200,实时总值:600点。”
账号切换所致的眩晕感一阵阵地鼓动着简禾的太阳穴,但这一次,恢复的时间却没有上次那么长了。
简禾头晕脑胀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切换回了【卞七】的身体了。
上次离别时,卞七的身体还在玄衣的手上。时隔那么久,她如今还是在玄衣身边吗?
简禾揉着腰坐起身来,头却磕到了天花板……不,这不是天花板,而是一张木台的底部,有人把她藏到了这个地方了。
屏息细听了片刻,没有听见可疑的声音后,简禾才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扫掉了身上的杂草,环顾一周。
这儿似乎是一座破落的柴房。角落摆着两个落满了灰的大水缸。干柴堆了一墙。而就在她对面的桌子底下,趴着一个不知死活的少年。
贺熠!
简禾瞪大了眼睛,冲上前去。
紧急关头,无法再分神去扮演“被活人蛊控制的尸体”了。简禾用力地捏了捏他的脸,着急道:“贺熠?醒醒,听得见我说话吗?”
完全没有反应。
简禾目光下移,瞧见贺熠的心口晕染了一滩深黑色的血迹。撩开衣领,他给自己草草地包扎过了,却还是在渗血,狼狈不已。
随着信息一阵阵地涌入脑海里,简禾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会儿,时间已经是完全对等的、且两边都在等速流逝的了。也就是说,她在这边待一日,【傀儡乔迩】的账号就会昏迷一日,直到她去为止。
现在,她所在的这个地方,叫做仴城。
正是古战场“血壶道”的尽头,那座怪象频发、在地图上没有记载的古城!
为了避开沙尘暴,楼家人在此失踪。紧接着,又搭进了一批丛熙宗的弟子。过不了多久,姬砚奚一人也来了这,只是不知道后续如何而已。
原来贺熠这一年多来,都躲在了仴城,而非她想象的潼关。
原无它,只因仴城这个至阴之寒之地,乃是饲养活人蛊的最佳场所。
曾经在汾婴山下的茶馆中,她就听过有人议论贺熠“挑掉了玄衣的一百多个法阵”。她一直以为这件事是发生在她第一次切换账号前的。可现在才知道,这是她被玄衣识破了身份,并再一次离开他之后的事。
用这样的办法,贺熠费尽心思,把“卞七”的身体来了。
然而好景不长,不过一年,他的藏身之地就被发现了。在与之有旧怨的骆溪白家的号召之下,仙门百家齐齐响应,痛打落水狗,一场瓮中捉鳖的大戏就此上演。
如果她不来扭转乾坤,这场大戏,就算是到达尾声了。
就在这时,柴房之外,远远地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许多陌生的声音——
“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那一带搜了没有?”
“搜了!”
“放心,那条疯狗跑不远的,我亲眼看到他带着一个女人跑的。”
“女人?怎么事?死到临头了还带着女人?”
“说起来,当时贺熠本来已经逃了的,我们气不过,准备烧了他藏身的地方,可没想到他竟然中途来了,把屋中一个昏迷的女人也带走了。我们便趁机捅了他一刀,可惜没能杀了他。看着他往这边逃的,肯定就躲在这一带。”
“好!你们去搜东边,我们去前面看看。”
……
简禾头皮发麻,听见那声音越来越近了,一旦落入他们手,本身血条值就只剩一点点的贺熠必死无疑。她又身材瘦小,背着他跑根本不现实。
该怎么办?
简禾挠头思索,急中生智,蹲在贺熠身边,粗鲁地将他染血的衣服脱了下来,穿在自己身上,并将自己的外衣换在了他的身上,用禾秆草盖住了他的身体,将昏迷的少年藏得严严实实的。
明知他听不见自己说话,简禾还是贴近他耳边,殷切交代了一句:“贺熠,我去帮你引开那些人,你千万小心,不发出声音!”
说罢,她戴上了兜帽,从柴房的窗户跃出,蹑手蹑脚地走远了几步,才故意踢翻了一个水桶。
这点异响马上就被听见了,追兵立即赶了上来——
“在那边!”
“追!”
简禾弓着背,脚底抹油,嗖地一下钻进了小巷子。
追兵无一例外都掠过了柴房,一边狂怒喊着“竖子别跑”,一边舞刀弄枪,一阵风似的追着简禾去了。
无人看见,柴房之中,层层的禾秆草掩盖之下,贺熠的手指却是轻轻抽动了一下,睁开了一双犀利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卡文,所以晚了,双更合一,叩头认错!TAT
——脑洞小剧场——
1、简禾突然消失。
姬钺白:?!
夜阑雨:?!
两位对视一眼,发现事情并不简单_
2、【叮,血皮boy上线】
贺熠:姐姐们想我了没~:P
——
感谢苜蓿、白敬亭的小甜甜、猫腿子、小思緒(x2)、薄扶林、美食、家中有隻小綿羊(x2)姑娘们的地雷,感谢收藏记忆。、橘子!姑娘们的手榴弹,以及素锦。、你有猫饼吗姑娘们的手榴弹和地雷(づ ̄3 ̄)づ,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