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问别人了,我问的是对我。”
“你还好意思问?”杜越本打算冷哼一声,却在撞见楚明允的视线后硬生生拐了个柔软的弯,他揉了揉鼻子,声音闷闷的道:“我就纳闷我表哥为什么没趁着人少的时候弄死你。”
“……”
这是身为他的药师该说的话?
“怎么说?”楚明允问。
“你这性格太差劲了,我表哥居然这么久都没跟你动过手,看来修养的确是高。”
楚明允微蹙了眉,并不答话。
杜越以为他不信,认真地强调给他听,“你真不觉得自己特别欠抽吗,我跟你说要不是打不过你,我好多次都想……”
楚明允瞥他一眼,“想怎么?”
杜越的话顿时全卡在喉咙里,他瞄了眼身旁秦昭空荡荡的座位,当即咳嗽了声转移话题,“没什么没什么。嗯……那个……啊对了,你怎么问起了这个?”
楚明允屈指抵着下颔,闻言慢慢地勾起一个笑来,“因为他是我心上人啊。”
杜越一失手把茶杯摔在了地上。
青衣婢女忙上前打扫干净,转而退下。
杜越挠了挠头,忽然顿悟,直指着他,“我靠!姓楚的你是不是想让我叫你表嫂!为了占我便宜你居然能这么丧心病狂!你死心吧我才……”
楚明允瞧着他,眸光沉静。
杜越慢慢地放下了手,“你……你不是吧……”
楚明允极轻地笑了,“为何就不能是呢?”
杜越恍惚半晌,末了平静下来,几分犹豫地道:“我说真的,我觉得……你……还是别喜欢我表哥比较好……”
楚明允慢悠悠地笑了声,“怎么,怕我把他抢了就不管你了?”
“不是。”杜越认真地盯着他,“你喜欢他也没用。”
杜越费力地组织着措辞,“不是说你怎样,是我表哥。表哥他不像是那种会喜欢上什么的人,从小我都没见他表现出过很喜欢什么,吃的玩的都没有,就好比他精通音律,可那也是因为我舅母喜欢琴,而不是我表哥他自己喜欢。”他沉默了一下后,拧着眉不情不愿地道:“就像他似乎挺喜欢我的样子,但也只是因为我和他是血亲,如果不是的话,他多半也不会待我有多特别……”
所谓无心无欲。
“你究竟想说什么?”楚明允打断他。
“……他不可能会喜欢你。”杜越道,“单说你扔了玉佩的事,按理说应该连苏家的门都别想再进去一步了,但是我表哥似乎还是拿你当朋友,这已经很好了。真的,就这样已经很足够了,你还是趁早死心为好,否则肯定要伤心的。”
“说完了?”楚明允漫不经心地道。
“嗯。”杜越点点头。
“说完了就继续吃饭。”
”喂——?!”杜越愣了愣,“你这算是什么反应?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怎么想?”楚明允微微偏头,瞧着碧色茶水映出自己的眸,忽而低声笑了,“他心里会不会有我和我心里有没有他,本来就是两码事。”
作者有话要说:匈奴那边无所谓洗白之类的,立场不同,把人物性格完整一点罢了。
☆、[第四十九章]
苏白忍不住又多看了眼捏在手中的信笺,隐约嗅见上面沾染的胭脂淡香,他定了定神,上前将信双手递与苏世誉,“公子。”
“放一旁就好。”苏世誉笔下微顿,扫去一眼,“澜依已经离开颍川了?”
“是,她应该是去襄阳了。”苏白将信搁在书案上,留意到苏世誉手边正晾墨的几页纸折,“咦,公子在为魏尚书写诔文?”
“诔文已写完了。”苏世誉应道,“我命礼部拟了些字送来,现在先择选一遍,明日呈给陛下过目后就可决定魏尚书的谥号了。”
“决定谥号?”苏白惊诧道,“可……可魏尚书不是有罪之身吗?”
苏世誉抬眸看他,淡淡笑道:“你怎么知道他是有罪之身的?”
“不都这么说吗……证据确凿,魏尚书还畏罪自杀什么的……”
“一封书信而已,还算不得是证据确凿。”苏世誉搁下笔,“何况这些年御史台拿到过不少临摹字迹的证物,你应该也曾见过些精妙到以假乱真的。”
“那公子的意思是魏尚书是被人陷害的?”苏白问道。
“一点猜测罢了,毕竟我想不出魏尚书要通敌叛国的动机。”苏世誉道,“匈奴可汗年迈,如今帐下的几个儿子各有势力,明争暗斗不断,恐怕早晚就要有场大乱。而我们陛下尚且年轻,大夏局势也日渐安稳,魏尚书已近花甲之年,在朝中又是户部尚书的重职,何必要投靠匈奴以身犯险。”
“还真是。”苏白点点头,“不过也怪之前魏尚书一直坚持与匈奴结盟,搞得谁都没想到这一层。”
“正因为他要与匈奴结盟,才会遭人构陷而死。”苏世誉淡淡道。
苏白困惑不已地等他讲下去。
“对方的目的并非是置他于死地,而是要彻底破坏与匈奴结盟一事。”苏世誉眸色微敛,慢慢道:“魏尚书身为支持派之首,一旦证明他有心投靠匈奴,那其他人也难免有此嫌疑,这样一来的结果正如前日早朝所见,不仅无人敢再支持盟约,更有许多提议与匈奴断绝一切往来以表清白者。”
苏白认真想了想,“这么说来,魏尚书口口声声说是公子您交给他的信,并不是要拉您下水,而是那个人也设计好的,为了显得魏尚书更可疑,不给他一点翻身的机会?”他顿了顿,又道,“但是……那要怎么才能做到让魏尚书以为是您呢?”
苏世誉低眼瞧着朱砂笔端渗出一滴殷红如血,洇晕开在白宣边缘,“大概是以人.皮.面.具借了我的脸。”
苏白后脊微微发寒,不由后怕,“……还好陛下信得过公子。”
苏世誉将宣纸挪开一些,指尖蹭染上一丝薄红,闻言但笑不语。
“不过这对那个人有什么好处,费这么大功夫就为了跟匈奴作对?”苏白恍然想到什么,“对了,公子,您说会不会是那个……楚太尉啊?我爹那次不是跟您汇报了,说留在朝中的那些大人改变态度都是因为太尉府那边……”
“方才所言都不过是你我猜测,何谈确定得了是谁。”苏世誉平淡道。
“可是都已经很明显了啊,朝中跟魏尚书争执最激烈最反感匈奴的不就是……”
苏世誉淡淡一笑,打断了他,“你退下吧。”
苏白一愣,不明所以,却仍垂头应是,安安分分地躬身离开了书房。
指上朱砂已干,浅浅淡淡一抹艳红,苏世誉低眼看了片刻,复又收拢手指轻声笑了笑,提笔在折子上继续勾画。
踏入御书房的瞬间,陆清和不禁愣住。
映入视野是尊如她般高的木雕,婷婷女子身姿,绣衣几重杏花纹,青丝如瀑长及腰,它身后一窗日光落入,明暗光影间令人遥记起洛水神女的风韵,却尚未被刻上眉目。
“如何?”身旁有人笑问。
陆清和怔怔地盯着木雕,“好美……”她猛地回神,忙转身行礼,“臣女参见陛下!”
李延贞抬手命她起来,指腹轻蹭下刻刀上的细碎木屑,“但她这一双手朕还拿捏不准,恐怕还要再思量许久。”
陆清和随他看去,果然瞧见云袖下半露的手还只是隐约轮廓,视线上转,她忍不住道:“臣女斗胆一问,陛下为何不将她的面目先补全呢?”
李延贞仍旧看着木雕,眸色温柔,他问道:“很可惜?”
“……是,空着总觉得不太舒服。”陆清和坦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