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尔听见了像是树枝折断的响声。他紧张地屏住呼吸,以免轻微的呼吸声扰乱自己的听觉。他紧贴在阴潮的地面上倾听着,竭力排除掉小木屋里隐约传出的音乐的干扰,也不去理会河水模模糊糊的哗哗声,而是集中注意力等着那种声响再次出现。那声响好像是从小道附近传过来的,是不是人弄出来的,他不能肯定。离荒野地带这么近,那儿有很多夜间活动的动物。那声响可能并不意味着有危险。
他非常想知道贝丝对这声音有什么反应。她能控制住自己的恐惧吗?他一直竭力劝自己相信,贝丝在场是有必要的。要是她没一起来,雷娜塔可能就会怀疑德克尔设下了一个圈套,却不想让贝丝陷入危险。与此同时,德克尔一直反驳着自己,也许贝丝在场并不是很有必要。也许他不该让她参与进来,也许他对她要求得太多了。
她不必对我证明什么。
是你让事情成为这样的。
打住,他对自己说,你应该集中精力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活着度过今晚,让贝丝活着度过今晚。
他没再听见那种声响,慢慢呼出了一口气。小木屋在他的右边,窗上透出灯光。但他特意不往那个方向看,以免干扰自己的夜视力。他直直向前盯着大路上,盯着木桥、小道和空地。小木屋的灯光会为偷偷摸过来的人提供光亮,也会使蹑手蹑脚靠近的人难以调整其夜视力,看不清小木屋周围暗处的情况。与此相反,屋内泻出的灯光,加上明亮的月光和星光,都对德克尔有利。这些光亮处在他视野的外缘,使他的眼睛感觉很舒服。他觉得自己像是戴着一副巨大的增光眼镜看东西。
蟋蟀鸣叫起来。小木屋的收音机里隐约响起又一首悲伤的歌谣,唱的是敞开的门和空虚的心。德克尔又听见了树枝折断的声响,立刻紧张起来。这一次他确定无疑地知道,声响是从小道附近传过来的,是在小道右边的树丛和灌木中。他还没有看见雷娜塔和她那一伙人的影子他们就过了桥吗?这好像不可能——除非他到这个浅坑之前他们就过了桥。但是他的视线离开木桥只有几分钟。他从小木屋出来之前,雷娜塔会有时间开车经过这儿(他没看见任何经过的车灯灯光)、确定他是把车开上了小道、停车、踏勘这一带,然后过桥?这可能吗?那样雷娜塔和她的人就几乎是在不顾后果地鲁莽行事了。那不是雷娜塔办事的风格。
但当德克尔第三次听见那种声响时,他抓起了温彻斯特步枪。他突然想起,贝丝也会做同样的事,她会抓起一支猎枪的,但她能否克制住自己,等到绝对有必要时才扣动扳机呢?要是她惊慌失措,在她的目标进入射程之前过早开枪,她就会破坏这个计划,而且很可能会为此送了自己的命。他们开车从阿尔伯克基来的时候,德克尔向她强调了这种危险性,再三要她记住猎枪是一种短程武器,她得等到德克尔开了枪,而且空地上有明显目标时才能开枪。她那受伤的肩膀可能会使她瞄得不太准,但铅弹致命的散射会弥补这一点,尤其是当她在很短的时间内连续把四支枪管里的子弹都射出去的时候。
记住我对你说的话,贝丝,别忙开枪。
德克尔等待着。什么事也没发生。再没有树枝折断的声音。据他的判断,5分钟过去了,那声音没有再响。他不能看表。表在他的衣袋里。到小木屋之前,他就已经仔细检查过,确保他和贝丝都把表摘下放起来了,以免夜光表盘在黑暗中暴露他们的位置。
根据他的判断,10分钟过去了。他对贝丝讲过,一动不动地躺上几个小时,克制不耐烦。告诉自己你是在比赛,在你行动之前对方会行动的。在阿尔伯克基机场,虽然他们两人都没有需要去卫生间的感觉,德克尔却坚持说他们俩都得去一次。他指出,夜里他们躺在树林里时,胀满的膀胱会让他们觉得很不舒服,可能会使他们无法集中注意力。蹲起来解小便会引起注意。唯一的选择就是解在衣服里,但那肯定会分散人的注意力。
15分钟。20分钟。再没有可疑的声音。沐浴在月光下的小道和道旁浓密的灌木丛里都没有动静。德克尔对自己说,要耐心,但他思想的一部分开始怀疑自己的推论是否成立。也许雷娜塔没在他的车上藏导引仪。也许雷娜塔根本没在这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