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尔跟她碰了碰酒杯。
“这幢房子真棒极了。我简直不敢相信房主这么快就接受了我的出价。”贝丝兴高采烈地喝下一大口玛格丽塔鸡尾酒。她放下球形玻璃杯,舔去沾在上唇的泡沫和盐分。“我好像是在做梦。”
他们是在一家叫做加都尼尔的西班牙餐厅里,正坐在二楼一张靠窗的桌旁。这地方布置得如同西班牙庄园里的住宅一样。餐厅里,一帮墨西哥流浪艺人来回走着,对着热情洋溢的顾客演奏小夜曲。贝丝似乎不知道往哪儿看好了。她一会儿看看窗外圣菲的街景,一会儿看看乐队,一会儿再看看酒杯或是德克尔。她又呷了一口酒。“真像做梦。”
餐厅里的顾客为吉他手和小号手大声喝着彩。贝丝微笑着往窗外望去,当她把目光转回到德克尔身上时,她的笑容消失了,表情很严肃。“谢谢你。”
“我没做什么。我不过是带你去看看房子——”
“你使我感到愉快。你使这件事变得容易多了。”贝丝把手伸过桌子,抚摸着他的手,这使他很吃惊。“你根本不知道做这件事需要多大的勇气。”
德克尔很喜欢她光润柔软的手。“勇气?”
“你肯定感到奇怪,我哪儿来的70万美元买这幢房子。”
“我不打听这种事。只要我确信顾客能付得起……”他没把话说完。
“我告诉过你我是个艺术家,我也的确以此为生。但是我也告诉过你我没有结婚。”
德克尔紧张起来。
“我曾经结过婚。”
德克尔困惑地听着。
“我买房子的钱是……”
德克尔想,是离婚赡养费吗?
“是人寿保险金,”贝丝说,“我丈夫6个半月前去世了。”
德克尔放下酒杯打量着她,关切之情为怜悯所代替。“我很遗憾。”
“这大约是唯一有意义的回答。”
“出了什么事?”
“癌症。”贝丝似乎很难说出话来了。她又喝了口酒,盯着玻璃杯。“雷的后脖颈上长了颗黑痣。”
德克尔等着她往下说。
“去年夏天,这颗痣的形状和颜色都发生了变化,可他不愿意去看医生。后来,这颗痣开始出血,结果发展成最严重的皮肤癌。恶性黑素瘤。”
德克尔继续等着她说下去。
贝丝的嗓音颤抖起来。“虽然雷去把那颗黑痣切除了,但已经太晚了,没有能阻止癌细胞扩散……放疗和化疗都没有能奏效……他1月份死掉了。”
流浪艺人的乐队走到了他们的桌前。音乐声那么大,德克尔几乎听不清贝丝的话了。他气急败坏地挥手叫他们走开。当他们看到他凶狠的目光时,赶快照办了。
“就这样,”贝丝说,“我变得绝望,现在依然如此。我们在纽约城外的韦斯切斯特县有一幢房子,但我在那儿再也住不下去了。我周围的一切都使我回忆起雷,回忆起我失去的东西。那些认为是我朋友的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的悲伤,于是都躲得远远的。我想我是再孤独不过的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几天前,在我心理医生的候诊室里,我看到一本旅游杂志,我想是《孔代耐斯特旅行家》吧。那上面说,圣菲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旅游胜地之一。我很喜欢那些图片和对这座城市的描述。我一时冲动……”她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
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招待在他们的桌旁站住了。“你们现在要点菜吗?”
“不,”贝丝说,“恐怕我已经没有胃口了。”
“我们需要再等一会儿。”德克尔说。
等到女招待走远了,他才说:“我自己也曾一时冲动做出过决定。事实上,我来圣菲也是一时冲动。”
“结果怎么样?”
“比我希望的要好得多。”
“上帝保佑,但愿我也能为自己讲这样的话。”贝丝用手指在酒杯底边上来回滑动着。
“对你这个突然的决定,你的心理医生说了些什么?”
“我根本没有告诉他。我没有守约进去见他。我就这么放下杂志,转身跑回家整理行装。我买了一张单程票,来到圣菲。”
德克尔努力不让自己瞪大眼睛。他们的经历大相似了,这真叫他吃惊。
“我一点也不后悔,”贝丝坚定地说,“未来决不可能比过去一年里发生的事情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