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淮眼睫一颤,回过神来,立即与容与分开。脸庞泛起薄红,他想可能是浴霸温度太高,全身热得慌。
他为什么亲我?
他怎么有腿了?
他亲我和他有腿这两件事有必然联系吗?
顾总脑袋里瞬间闪过很多疑问,可一个也没能问出口。
他死机了。
肇事者容与倒是非常淡定,懒懒枕在浴缸上,掀起眼皮:“不是要洗头么?”
顾明淮盯着他的腿欲言又止。
容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将双腿伸平放回水里,装作无事发生:“应该是时机成熟了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身了。”
顾明淮不给他若无其事的机会:“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容与不解地问:“我刚才怎么了?”
顾明淮盯着他:“不要跟我装傻。”
容与目露茫然。
顾明淮只得再进一步提醒:“你,亲了我。”
容与歪头:“什么是亲?”
“就是,”顾明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解释这个,显得他像个智障,“你的嘴,碰我的嘴。”
“那个就叫亲啊。”容与作恍然大悟状,把一条懵懂无知的小鱼儿扮演得淋漓尽致,“我跟你玩闹而已嘛,原来人类的这个部位是不能碰的吗?”
“也不是不能碰。”顾明淮下意识道,随后反应过来,“……不是,不能随便碰,要两情相悦的人才可以,我们不可以。”
“哦。”容与似懂非懂地点头,随后又问,“什么是两情相悦?”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顾明淮说出最在意的一点,“你知道唾液交换有多脏吗?”
容与:“……”
容与:“哈?”
顾明淮转身就开始挤牙膏:“你自己洗吧,我要刷牙漱口,不管你了。”
容与:“???”
容与:天呐,怎么会有这种人。
血玉镯:放弃吧,别想治好一个重度洁癖,他对你根本没感觉。
太阳神是何等神圣,光耀人间,普照万物,最博爱也最无情,绝不会偏爱一人。
容与:自己洗就自己洗,嘁。
他利落地把自己收拾干净,缸里水放掉,拿毛巾擦干净身体。
顾明淮至少漱了十遍口才把杯子放下,转身看清眼前一幕时身子一抖,后退一步,扶住身后盥洗台才堪堪站稳。
容与坐在放完水的浴缸里,面若桃花,肤如凝脂,白皙修长的双腿清晰可见,腿部线条十分优美。
全身不着一物。
顾明淮跟被烫着似的收回视线,匆匆走出去,从衣柜里翻出一条未穿过的内裤扔进去:“自己穿好。”
然后就在卧室里等。
脸上的热度仍未消退。
容与试着套上,竟然大一码,松松垮垮搭在腰上,像在玩情趣。
血玉镯:你输了。
容与不以为意:这是池渔的身体数据,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朗声喊道:“顾先生!”
顾明淮声音从室外传来,低沉紧绷:“有事吗?”
“你能进来一下吗?”容与语气很发愁的样子,“我站不起来。”
血玉镯:你有腿不会自己走吗?
容与:不会,我以前都是在天上飞的。
血玉镯:你看我信吗?
容与:我可是刚化出人腿的鲤鱼精,怎么能立刻学会走路。
人设坚决不崩。
血玉镯:可以,很敬业。
容与:而且这样他就能手把手教我走路,灵气值不就有了吗?
血玉镯:考虑很周全。
亲吻过后,灵气上限值就提高到可维持一周人形,百分比下降得很缓慢。容与打算把灵气值刷满再说,就像电量充满才有安全感。
顾明淮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卫生间门口,他问出和血玉镯一样的问题:“你不是有腿了吗?”
容与严肃道:“人刚出生就有腿,人不是刚出生就会走路。”
顾明淮:“当我没说。”
他俯身把容与从浴缸里抱起来,腿部肌肤柔软细腻,比鱼尾要好上许多。
“我会让人送几套适合你尺寸的衣物。”顾明淮道,“这几天给我学会走路。”
他不想再这样抱来抱去,又不能真的置之不理。
容与被他放到床上,跪坐着仰头:“那你教我。”
顾明淮不可思议道:“这还需要教?”
容与理直气壮:“你总得扶着我吧,摔倒的时候可是很疼的。”
顾明淮冷冰冰地灌鸡汤:“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容与兴致缺缺:“那还是你抱我吧。”
顾明淮像个严厉的大家长,在教育自家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孩社会险恶:“我不会惯着你。人世很复杂,你也不会一直待在我家。不要盲目相信任何人,不要无条件依赖任何人,不要把自己的未来寄希望于另一个人的品格,要是哪天别人不管你——唔……”
又一个吻毫无征兆地覆上来。
容与懒得听他说教,于是干脆直起身堵住他的嘴。
顾明淮瞳孔一缩,所有话语都瞬间消音。
容与抬眼:“如果我说,我就要呢?”
“你会管我的,对不对?”
顾明淮没回答,他在沉默三秒后转身跑进卫生间漱口了。
容与躺下身,勾唇在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血玉镯:……这很好笑吗?
容与:你不懂我的快乐。
血玉镯:是不懂,不如我们来关心一下任务。
变出双腿的时候,容与就已经接收到这个世界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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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4082世界,气运之子池渔,一条千年鲤鱼精。
千年前,池渔还只是一条刚生出灵智,尚未修成人形的红鲤鱼,被一个村民从河里捞了上来,要带回去烧了吃。
同村一名渔夫见这条鲤鱼个大又漂亮,觉得生了灵性,吃了不妥,就用一天的卖鱼钱跟村民买下鲤鱼,带到河边放生。
“小鱼儿,快快游,这回可别再被抓住了。”年轻的渔夫温柔地对它说。
红鲤鱼徘徊在河中不去,想要记下恩人的模样。
渔夫含笑望着它:“找不到家吗?那我给你吹支曲子,听到这首曲子的小家伙,就都能回家了。”
说着渔夫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口中吹奏,吹出一首好听的小调。
红鲤鱼听着曲子,恋恋不舍地在原地游了几圈,一摆尾,游走了。
等到红鲤鱼努力修成人形,人间一晃已过数百年,当初的小渔村早已变为废墟,渔夫的坟冢也毫无踪迹。池渔为自己取名为“渔”,就是要记着恩人的身份,他要寻找恩人的转世报恩。
池渔找了很多年,从古王朝到新世纪,小渔村的废墟上又建立起繁华富饶的滨海城市。他终于在一次偶然中救下一个溺水的男人,那个男人和恩人长得一模一样。
找到恩人的池渔大喜过望。他得知恩人这辈子叫张文凡,过得很落魄,做生意投资失败后被逼得跳河自杀。
凡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池渔不懂性别之分,单纯地跟张文凡提出愿意跟着他。
张文凡恐同,听到这话恶心得要命,也不管对方刚从河里救了他,只想让这同性恋赶紧滚远一点。
可当池渔拿出一大笔金银财宝,张文凡就直了眼。他急需一笔钱东山再起,如果对方是看上他的皮囊才给他钱,暂时答应下来也无妨。
于是张文凡答应成为池渔的男朋友,假模假样地说,他比较传统,事业稳定之前不结婚,结婚之前不上床。其实是他实在看男人那地方恶心。
池渔哪懂人类之间的这档子事,都听张文凡的。鲤鱼是个聚宝盆,那笔财富是池渔几百年里攒下来的,他谎称是父母留下的遗产,那笔钱都用来给张文凡当创业资金。
张文凡心安理得地接受池渔的奉献。他觉得自己跟一个男人过日子已经够委屈了,是池渔求着要和他在一起,付出什么都是应当的。
千年鲤鱼精能给人带来福运。有了池渔镇宅,张文凡事业蒸蒸日上,财源滚滚,很快就成为一名光鲜体面的大老板。
这时,池渔最初带来的财产已经用光,张文凡的公司每天都能创造很多财富。他一脚踹开池渔,把身无分文的池渔赶出家门。张文凡自觉已是个体面人,不肯沾上同性恋丑闻。
池渔倒不是很难过。他和张文凡在一起不是因爱,而是为了报恩。爱是什么东西,他至今还不懂。既然恩已偿还,他找个地方继续修炼便是。
张文凡事业有成,春风得意。直到有一天路遇一名道士,那道士说他身上有妖气,应该是和妖怪进行过长时间接触。
张文凡原本不信,可那道士真是神了,随口就能说中他很多秘密。张文凡听得渐渐上心,忽而面色一变,想起池渔。
往日种种浮上心头。池渔每天都要泡很久的澡,他还曾嘲笑一个男人那么爱干净。池渔从来不吃鲤鱼,饭桌上看一眼都要呕吐……他还在床上发现过一片鱼鳞。
一切都有了答案。
张文凡大惊失色,一想到曾经跟一个妖怪共处这么久就恐慌不已,也怕池渔被他赶走伺机报复,连忙把池渔的信息和住处告知道士。两人择日前往池渔住处,张文凡出面找池渔谈话。
池渔对张文凡毫无防备,不慎中了圈套,失去法力。道士趁机跳出来将其收服,取出内丹,池渔被打回原形。
道士拿了内丹就走。张文凡还想赶尽杀绝,又不敢亲自动手,就将这条大鲤鱼卖给菜市场鱼贩,再被买鱼的顾客买走,当晚就做成桌子上的一道菜。
借刀杀鱼,玩的很溜。
有的妖知恩图报,有的人恩将仇报。
鲤鱼一千岁时,有望跃龙门,化身为龙,遨游四海。
池渔死在九百九十九岁,死于刀俎,葬于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