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和法国的男人都比较会撩妹, 但比起意大利那边的狂放和直白,法国比较偏向浪漫和优雅。Evariste虽然长了一副有些花花的公子模样,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物理学家,也是非常信守承诺的人, 之后还真的邀请了明夏好几次, 让她一起品尝自己从法国带来的红酒, 但明夏通通拒绝了。
她没有做研究的时候还喝红酒的习惯,更不乐意在出了研究所后, 还特意和他去喝酒。有这个空闲时间, 她更愿意和顾回舟去禁宫,看看那些承载了历史年轮的文物,听他说缱绻的历史, 那更让她觉得开心和放松。
不过,因为开学了, 明夏要上历史专业课, 这是真爱,就算会也不可能翘, 听一百遍都愿意, 而作为客座教授, 数院也有工作目标要完成,平时还要去江海潮教授组织的“黎曼假设”研究讨论组交流, 还有就是“胡毅物理研究”的项目, 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也是因着对国家比较放心, 她对之前那笔“三亿”的捐款便其实并没有如当时说的那般,一直实时跟进。
这个周末,温度骤降, 散着凉意,暴雨打在窗户上,满是朦胧的水珠,屋檐滴答滴答,看着那树叶上的雨水,倒是让人心下宁静,适合看书和做一些能让自己放松的事情。
研究所今天的任务也没有轮到明夏,雨又这么大,她便决定就在宿舍不出去了,也是想起之前的“三亿”还有自己说过的“实时跟进”,便打开了电脑,开始查看那笔“三亿”现如今的去向。
一如她当时所言,这笔钱被以“匿名人士X”的名义,其中2亿捐给了一个灾后重建中的城市,还有1亿则是给的山区农村,用于改进他们的道路,把雨天就泥泞的泥土路改成水泥路和方便交通柏油路,希望推动农村城市化进程。
这是做好事,能给人民带来更好的生活,就算没有“X”,一直关心人民生活水平的国家领导人也是一定会将之提上日程的。现在,倒是恰好借着这个机会,也是为了向“X”示好,国家方面没有再问她,默自又补了50亿进去,同样还是以“匿名人士X”的名头。
明夏完全不介意,反倒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反正受惠的还是人民,想着国家方面应该多少会期待回应,便想着等查完捐款的流水账就去找宋宏康,和他说自己承国家这个情。当然,她和祖国之间没有什么承情不承情的说法,就是为了给相关方面吃一颗定心丸罢了。
她大概扫了一下流水账,各个账单条目十分清晰,让“团子”快速计算了一下,金额也是对得上的,便心下点了点头,觉得国家办事还是很放心的,又接着去查每笔账单的交易额是否正常。
而这么一查,她就发现了问题。
“这个不是应该300万吗?怎么划在上面的流水账竟然500万?”明夏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她又接着往下查,发现账单上许多赈灾物品的单价直接就是标准市场价,但其实正常流程不是走市场购买,而是和厂家那边合作,也可以将之理解为另类的“进货”,使得金钱的利用最大化,可宋宏康发来的账单,做得精细,具体的花费却大手大脚。
明夏根据他之前提供的名单,一个一个地查了过去,从数目不对劲的地方开始查,查他们和他们亲近的人名下的各类动产和不动产,就发现了了许多偷偷动了手脚的人,总共53亿的捐款额,最后被落实给贫困地区和灾区的,竟然只有49亿,剩余4亿都被那些人给贪墨掉了。而且,这还是国家因为“X”而极度重视的情况下,如果没有严抓,到底会被贪墨多少,可想而知。
原先,因为雨天的幽静,耳旁是舒缓的纯音乐,明夏的心情还很好,想着等会可以喝杯橙汁,现在却是握着鼠标的拇指都气得紧紧捏住。
当你在城市的高楼大厦住着,享受着美食和跑车,而农村的人还穿着雨靴走泥土路,六十岁的高龄,身形干瘦,还是得顶着炎热的太阳去田里插秧。不要说什么高科技,不是每一个农村都买得起那个高科技!
而给灾区的钱被贪污,就更是丧尽天良!可是赈灾的钱,地震后的灾区,人眼可望之处,都是断垣颓壁,孩子们流离失所,只能住在帐篷里,还要人挤人,一张张稚嫩的小脸失了孩童的纯真,眼中是经历了至亲生死之后的被迫成长。
元代高文秀在《遇上皇》第四折中写:“官高后不心甘,禄重也自贪婪。”在21世纪的官.场,也是完全适用的。人心不足蛇吞象,权利是把双刃剑,控制不好自己的欲.望,便会酿成大祸。
明夏一直清楚,有人的地方即社会,不可能有纯粹的黑与白,但在她亲眼看到这样的事情之后还是气得不行。
B省省长XXX,X月X日-X日,贪污赈灾捐款900万,直接交易者YYY,交易银.行卡账号:xxxxxxxx
D县县长及相关承办企业,X月X日-X日,造价贪墨捐款300万,交易银.行卡账号:xxxxxxxx
…………
明夏找出这些信息和证据,让“团子”整理好后,立刻发给了宋宏康,言语毫不客气,深切表示了自己对这种行为的愤怒,要求国家给予严重的处理。
对于“X”,国家是一百万个重视。宋宏康收到消息后,心下又是激动,又是震惊,还有浓浓的焦虑,赶紧第一时间报告给上面。
钱力多是A省的省.长,身材很胖,大肚子、胖脸盘子,是混迹官.场的老油条了,特喜欢在中间摸个小鱼,给自己的小金库多添一点肥油,整个人一看就日子过得很好,肥头大耳的,名下也是房产无数。
被抓的时候,他正在自己其中一个二奶那里调.情.快.活,还没来得及拉.枪上.炮,就一脸懵地看着一堆警衣进了自己家里,箭在弦上,脸当时就憋得老红,嚷嚷着问他们都是哪里的,名字叫什么,要打电话去联系他们的局长,非骂死他们,省.长家都乱闯。
“反贪局,电话就不用了,马上我就带你去局子里当面和我们局长好好聊聊。”被派来的人高高瘦瘦的,穿着便装棕色皮夹克,性子也干脆,直接让人给他带走,不讲废话。
不过,也确实没有废话的意义,这又不是没证据的嫌疑逮捕,而是证据确凿之后直接拿人的落网。想到这波将会落网的大鱼,好几个都是他们局里盯了很久,就想着抓,还差一点关键性证据的人,被安排来逮人的反贪局小年轻就忍不住摸着鼻子咧嘴笑。
抓老贪,真他.妈.的爽,早就该把这种人都端了,还人民一片清明的天空!
车子一路疾行,钱力多也一路骂骂咧咧,直到被带到了反贪局,看着摆在桌面上的那些清晰明朗的证据,他的神情才终于蔫了下来,苍白着面色,焦急地开始拽自己的头发。
和钱力多一样经历的“大鱼”,还有很多。
国家本就一直在抓“苍蝇”和“老虎”,收到信息,尤其还是“X”发来的消息,虽然保密没有外传证据来源,却是立刻安排了相关部门,第一时间采取行动,将名单上的人全部带进监狱,取消各种身份、职位和荣誉,听候审问,也将捐款追回,重新投入了赈灾的工作之中。
反馈回来得很快,根本没有24小时,被明夏抓出来的“苍蝇”和“老虎”就全部被捕,连给自己铺好后路打算去境外的都被箍得死死的,国家对“X”和人民幸福生活的重视,展示得一览无余。
宋宏康和国家一众人都在焦急地等着“X”的回复,看到Ta表示了满意,觉得可以理解这种情况,只要国家相关方面和领导人有心去改进就可以了,总会越来越好的,这才终于放下了心。
而明夏也终于放下了心。
这下子,灾区的大家,还有农村的众人,总算可以获得实实在在的帮助了。
*
研究这件事,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建国前后,无数科研工作者为了能推动某个领域的新进展,将自己的一辈子完全奉献其中,但直到最后也没能看到自己理想中的那个成果的人也有很多。
张地生看过许多曾经一起做项目的朋友离开,也清楚自己做的核研究辐射严重,早已做好了要离开的准备。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体会消败得如此之快。
房间的墙壁是白的,床单是白的,就连他身上的病号服,也是蓝白相间,处处都透着没有生机的感觉,但隔着一扇玻璃的窗外,阳光倒是十分明媚。张地生躺在床上,偏过头,看着窗外的阳光,想象着学校孩子们开开心心地去上体育课的笑颜,便忍不住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孩子们可以幸福顺利地长大,而不是连家都没有,奔逃于战火之中,真好。
“咚咚咚——”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张地生转头看去,就见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和帮忙开门的勤务兵道了句谢,拿着他的病历和拍好的片走了进来。
“张老,您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必须接受进一步的治疗。”走到床边,站定,医生紧紧蹙着眉,抿了抿唇,劝道,“您愿意为国捐躯,一心科研,我们懂,但身体也得照顾好啊……”
“小何。”张地生开口,打断了医生的话,因为身体不舒服,说话便有些慢,但医生已经习惯了,便一直耐心地听着。
张地生说:“我问你,小何,如果我愿意接受治疗,治疗的时候,还能继续整理我的资料吗?”
闻言,医生面上露出几分为难,张地生便懂了,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他温和地笑了下:“总归,接受治疗也只能活半年,而不接受治疗,我就有足足三个月的时间可以去整理资料,给国家的科研事业献出最后一份力,这还有什么可选的呢?”
“可是,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必须接受治疗……”医生焦急地开口。
张地生摇了摇头:“没有可是,这是我的选择,我愿意为自己的选择承担任何后果。”
立时间,整个病房里便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氛围却很沉重。
医生年纪不轻,在医院工作了这么多年,见过不知多少生死,可此时,在仿佛只能听得到心跳的静默之中,还是忍不住狠狠地红了眼眶。
负责张老的医生有一个组,甚至跨了许多医院,就是将这类专家齐聚一堂,尽力救治张老。可现如今,他们是尽力了,张老却一再表示拒绝,不愿意接受治疗,却不是因为没有钱,钱和设备都是国家承担的,他只是为了能最后给国家留下一点资料,相比之下,自己到底还能活多久,反倒不放在心上了。
看多了医院里扯破脸皮的狼狈,再看张老面上虽然温和地笑着,却秉着一片淳淳的赤子报国之心,便忍不住为这样的大义心颤和感动。
就在这时,房门再次被推开,是张老共抗生死过的老朋友江海潮教授来了。
医生眨了眨眼,深呼吸一口气,将心下翻涌的情绪强压了下去后,便往外面走出去,给他们留下交流的空间。
在和江海潮擦肩而过的时候,迎上他担忧、焦急的眼神,医生无声地摇了摇头。
江海潮便心下紧了紧,眼眸黯了下去。
果然,他还是选择了拒绝……
知道张地生病情恶化后,江海潮来医院的次数便愈发频繁了,不是给他说现在物理界的科研进度,就是说国家现在又有什么新政.策,发展得多么欣欣向荣。每每说到祖国的强盛,他便能看到,身形干瘦地躺在床上的老友眼中便盛满了星光,都是欣慰和向往。
随着病情的恶化,张地生愈发的少语了,却每次听他说这些,都会低声感叹一句:“要是我还身体健康就好了,我也想亲眼看看祖国现在的大好和河山,想知道祖国未来会变得多么的强盛和兴旺,那是我的梦啊。”
看着那样呢喃细语的老友,江海潮真的受不了,便后来不敢老说这个,会换别的话题。
其中,张地生最为感兴趣和期待的明夏,经常是他们的话题中心。
江海潮告诉他,明夏现在又变得更优秀了,在把“周氏猜测”、“哥德巴赫猜想”两个震惊整个数学界的世纪难题给证明出来后,半年前,又加入了他十多年前组织的那个关于“黎曼假设”的研究讨论组,是组里的核心人物,除了关于投稿、发稿和开讲座等方面,他经验比较丰富,理论方面则是也得向她请教。
而且,明夏关于学术研究的想法和方式和他们很不一样,大大转变了组里大家对于研究数学的思路。虽然说,他们对于“黎曼假设”的证明依旧没有想法,但作为博导,对于教育学生,还有对其他课题的研究,都有了不一样的新的理解。
最令江海潮关注的,也最关键的,是他发现,明夏在和大家讨论“黎曼假设”的时候陈述的一些观点虽然不明确,但显然是对“黎曼假设”已经颇有研究和认知。不说别的,只说阅读量方面,绝对是广博的。他在数学方面做了几十年的研究,不说阅读量多么的高,最起码也是随便说什么数学相关的知识都能聊得上,而且不是浮于表面的那种,但明夏很显然是比他的阅读量还要大,并且,对一些理论,都有自己的理解,而不是一味的吸收前人的经验……
说着说着,察觉到老友羡慕的眼神,江海潮顿了下,想起来明夏之前闹出来的决定进军物理界的事情,赶忙提了一下。
他告诉张地生,明夏加入了首京的一个新开的私人物理研究所,研究方向是量子通信。据他打听到的消息,这个项目似乎还和一个国际上实力不错的科技公司有合作,希望可以实现量子通信的产业化,主攻QKD产品。同样参与了这个项目的来自法国的Evariste不是第一次来华国了,也认识许多华国物理界的专家朋友,对明夏的欣赏和认同毫不掩饰,自然也就流传了出来。
得知明夏真的如自己所期望的那般,开始钻研物理,张地生满足地笑了。
“能在这个年纪就把‘1+1’证明出来,给数学界带来那样大的震荡,我真的很期待她也可以给物理界带来新的变革……咳咳……”
情绪激动之下,张地生一时没有忍住,开口,想要说的话有很多,却是没说两句,便空气入喉,下意识轻轻咳了一下,立时间,仿佛身体里的所有器官都在彼此摩擦,疼得连呼吸都屏住,只为减轻痛苦,面色也瞬间苍白。
江海潮医院来得频繁,却不敢过多打扰老友的休息,便总是聊的时间不长,此时,见好友面露痛苦,赶忙帮他按铃,叫来了值班的医生,见医生在帮着做按摩,还注入了一些缓解病痛的药剂,眉头愈发蹙紧。
曾几何时,老张年轻的,有着张扬的笑容和蓬勃的科研激.情,可此时,却只能躺在医院病床上,被病痛折磨,只为不再让后人再经历他们经历过的战火纷争。
回想起往昔的日子,江海潮紧紧抿唇,呼吸微微颤抖,干涩的眼眸中,有些许晶莹。
“你放心,我会把你的期望告诉给她。”压下心中的酸涩,他眨了眨眼,将眼泪憋回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依旧镇定,“你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配合医生,这样才能把资料给整理好。”
张地生被病痛折磨得额上有了几分虚汗,闻言,却还是露出了一个舒怀的笑:“这些我都知道的,你放心好了,不把资料整理完我肯定是不甘心的,怎么也要熬过去是吧?对了,最近状态不好,等我状态好点了,你带明夏来见见我,我有好多话想和她说。”
江海潮“嗯”了声。
病房的门被关上,老友痛苦的脸也被遮在了后面,江海潮站在原地,面对着门,和一旁负责保护张地生的军人并肩,年轻力壮和垂暮老人形成鲜明对比。久久,江海潮才叹了口气,转过身,和军人说了句“辛苦你了”,得到一个礼貌的敬礼,勉强笑了一下,便拄着拐杖,往医生的办公室走去,想多了解一些老友现在的病情和后续的安排。
*
得知了张老的事,本就已经很努力的明夏,便愈发把自己整个人都拧了起来,像是儿时玩的旋转陀螺,一刻不停地转着。
她在星际不是学的生物专业,也不懂21世纪的医疗水平要如何改进,对张老病情的治疗帮不上忙,但知道张老对她的期望,就知道自己应该尽量做出更多能推动国家发展的成果,这或许比让张老的病痛被减缓甚至治好,都更令他觉得欣喜。
顾回舟去学校和研究所看了几次明夏,就见那以往还知道不把自己崩太紧的人,现在是完全不给自己休息的时间。但他也不能劝明夏,因为清楚,她如果不这么努力,心下会十分的愧疚和自责,觉得辜负了张老的期望。
“只有三个月,太短了,采集数据和进行实验,太多的环节要做,真的太短了。我一定要在三个月内给张老师看到,我会继续帮他把科研这条路走下去,会为国家的发展奉献出我的一份力,我可以做到的。”和顾回舟见面的时候,明夏身上还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吃饭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口菜两口饭,眉头无意识地微微拧着,显示出焦急又认真的状态。
为了做研究,国庆就没回家的明夏,连寒假也驻在了首京,借住在了顾教授家里。
顾回舟一直在忍耐着,忍着明夏无限给自己施加压力的紧绷,忍着明夏一再减少休息时间去做研究的疲惫,忍着明夏……
终于,看着精神状态愈发不好,甚至连面容也带上了些许憔悴的明夏,顾回舟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在上元节的晚上,难得强硬了一次,拉着她出去逛街和看花灯,希望她可以不那么过分紧逼自己,也需要偶尔的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