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姝盘腿而坐, 用后脑勺对着失踪了一天一夜的男人。
一眼看去,小小的背影,像是在面壁,又有点像是在生闷气。
伍岑则盯着她露在外面的肩颈皮肤, 眸色复杂,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刚才走进来的时候,颜姝脑子里就冒出“衣冠禽兽”四个字。
履行夫妻义务之前他更衣沐浴、焚香喝酒就算了!事后还玩儿失踪!
静谧的瞬间, 伍岑兜里的手机嗡嗡响了两声。
卧室的隔音效果很好,外界的一切声音都被隔绝在外,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庄围的声音也从电话缝隙中钻进颜姝耳里。
“你去拜祭爷爷了?那个,儿子,你没事儿吧?”
颜姝听见这话, 精神一震。
伍岑他什么意思?焚香喝酒就算了,还要祭奠列祖列宗?
他是有多对不起祖上?
她就那么不堪吗!
颜姝气得脸颊鼓起,连白皙的耳根都恼怒地红着。
愤怒过后, 她又想到, 伍岑好像从没去过爷爷坟前。爷爷的忌日他也从不肯去, 总说忙, 家里人都知道这是借口, 只是没人愿意戳穿他。
那次打骂罚跪, 给伍岑留下了很大的阴影。
伍岑挂了电话。
在她身后问:“弄伤了。擦药没有?”他今天说话的声线很沉。
颜姝不吭声。
你没有手吗?不会自己检查吗?
伍岑:“晚上想吃什么?”
颜姝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气都气饱了,不吃。
伍岑扯她的马尾:“虾仁粥?”
颜姝咽了咽口水,吃了一天外卖, 满嘴的味精味儿。
咕噜咕噜叫的肚子替她回答了。
伍岑:“我去做。”
脚步声远去,颜姝悄悄转身,伸长脖子朝外面望了望。
她只是嘴上骂渣男,实际上她自己才是心虚的那个。毕竟是她撩的火。这么撒泼主要是想恶人先告状,在伍岑训斥她之前,先发制人。
没想到伍岑非但没反驳她,反而有那么点认罪伏法的意思。
颜姝突然发不起大小姐脾气了。
*
颜姝昨天的表情还很安详,今天已经恢复元气。她生气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盛气凌人,十分的嚣张。
伍岑眼里看到的,无非就是个闹脾气使小性子的小姑娘。
所以颜姝的嚣张基本没什么用。
伍岑抱她下楼吃饭,他不允许卧室里有任何食物的味道。
颜姝从来不会和自己的胃置气,挂在他身上,等他抱她下楼,继续用后脑勺对着他。
等伍岑给她挑虾仁儿的时候,就用鼻孔对着他。
颜姝从小就爱吃虾,伍岑是剥虾小能手。
今晚的虾仁很新鲜,剔除了虾线,晶莹剔透。
颜姝小时候不喜欢吃蔬菜,伍岑会把菜切得很碎,完全挑不出来的那种碎。
小姑娘长大后爱美了,反而喜欢吃青菜,但伍岑已经习惯这种切法。
颜姝很怀疑她的三围是伍岑弄成这样的,刚开始发育的时候家里就没少木瓜牛奶,鲫鱼汤等一系列汤。
一开始她以为伍岑喜欢三围傲人的女孩。可是他从来不看她,这个可能性也就被排除掉了。
她怀疑伍岑说挺得大好看,都是为了骗她喝那些难喝的汤。
现在又觉得他可能是真的喜欢。
颜姝提了下睡裙领口。想到那些星星点点的痕迹,怀疑是不是睡错了人。
她偷偷一瞥,不经意对上伍岑的目光。
伍岑的目光很静,澄澈淡然,像波澜不惊的大海。
颜姝见过伍岑眼睛里的惊涛骇浪,也见过他眼底的懊悔、隐忍。还有幸在他醉酒后见过难得的柔情。但这些都比不上他失控时,眼角猩红令她着迷。
颜姝别开眼,低头喝粥。心脏狂跳。
伍岑继续挑虾仁儿。
颜姝脾气很坏的时候,特别喜欢鸡蛋里挑骨头找茬。也喜欢看他从鸡蛋面里挑葱花、从粥里挑配菜。坏到顶点,就会霸占他的房间,等他差不多要睡着的时候,再继续抢占。
这时候伍岑往往会气得把她摁住,裹进棉被里,彻底束缚她的手脚,警告她立刻睡觉。
颜姝也就得逞了。
过了几秒,颜姝再偷瞥。发现伍岑的目光仍在她身上。
她觉得伍岑今天看她的目光怪撩人的。
凭良心讲,她这波一点都不亏。伍岑那方面应该算厉害。虽然没有对比,但硬件和软件都很强。
初战不顺,后面勉强尝到点甜头,颜姝也领略到了那么点奥秘。
颜姝喝粥,伍岑看她喝粥。
见她吃完了,伍岑弯腰,颜姝避开。
现在不是吵架拌嘴辩论的时候。他不告而别消失一整天究竟是去哪个小婊砸跟前忏悔去了暂且不论。等她恢复体力,智商和语言组织能力全部归位后,再逐条算账。
伍岑察觉到她眼睛里的躲闪和抗拒,问:“后悔了?”
“不后悔。还可以再来一次。”
这话是颜姝说得出来的。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都会羞于表达爱意,而她在恋上伍岑的那一天,就睡到他房间去了。
“喜欢就上,不行就下药。”舅舅教的。
第二天她给伍岑下完药,舅舅又补了句:“下药违法。”
但伍岑已经把那杯水喝了。
那一天,颜姝了解到了一个全新的知识点:蓝色小药丸根本就不能使人失去理智,小说里写的吃完就嗝儿屁见谁都想睡全是假的。顶多就是考验人的意志力。
事实证明伍岑自制力强大到令地球人发指。
颜姝吃饱喝足,翻脸不认人,起身就走。
伍岑看她步履飞快,不由地一愣。
颜姝回过头来捕捉到他错愕的表情,小脸满是得意,“哼”的那一声,是她今晚说的第一个字。
太小看她的体力了,这都第三天了好吗?以为她真的走不动路吗?刚才饿了,装一下而已。
伍岑眼底带有笑意,也不知是在嘲笑他自己,还是笑她幼稚。
颜姝收回视线不再看他。她看不惯他明明曾在她身上失控,却又恢复到清冷绝尘面貌,她会误以为那是个梦。
她一遍遍提醒自己,那是真实的,想得起来就多回味几次。
记忆中伍岑细碎的吻,压抑的呼吸,最后一刻抑制不住的喟叹。
细思极爽。
颜姝上楼回卧室,抱住熊瘫着。
发现熊眼睛上有胶水,她看见疤就想抠,看见溢出来的胶水,就忍不住把它抠掉。
眼珠子掉了。
颜姝:“……”
想爬起来补,可是一吃饱她就好困。那事儿她明明没怎么动,都是伍岑在出力,然而这都第三天了,后遗症依然还在。
27岁的童子鸡破了戒,果然很变态。
伍岑反击她的时候,爆发力惊人。
*
伍岑不喜欢家里有别人,除非他要出远门,否则连钟点工都不会请。
小时候,颜姝会跟他争,因为她不喜欢做家务,小姑娘总是大言不惭:“成大事者不惜小费,我的宝贵时间是用来搞艺术创作的,怎么能花在洗衣服这种小事情上呢?”
伍岑不想请保洁阿姨,家务自然被他一手包揽。
伍岑脱掉外套,挽起袖子,把脏衣篓里的衣服拿去清洗。只有两套贴身的内衣裤和吊带裙,由此可见颜姝这两天没出过门。
他把烘干机里的床单收起来。颜姝皮肤很娇气,床单被褥每天都要换,包括他穿的睡衣,都必须是她皮肤不会过敏的。否则只要抱过她,她身上立刻就会起红疹。
做完这些,伍岑解了扣子去洗澡。
颜姝听着浴室里哗啦哗啦的水声,昏昏欲睡。
恍惚间,似乎又听见了伍岑的警告:“姝姝,穿裙子的时候腿并拢。”
颜姝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伍岑打破了他自己的原则。那晚她穿的是裙子,他亲手分开了。
颜姝睡着了,独眼熊被遗弃在地毯上。
伍岑看到,捡起来,找到眼睛,又给它粘回去。
*
颜姝原以为伍岑是回来认罪伏法的。但第二天醒来,这个男人照常起床去上班,连个矫情的早安吻都没有留下。
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发现旁边空无一人的时候,好一会儿才顺下这口气。
冷静。
没有关系,最好的反击就是美丽。
深呼吸,微笑。
为了庆祝这周首次出门,颜姝打算艳压群芳,挑了条最显身材的裙子。
可是她今天要去节目组录制,这条裙子是干妈从秀场买回来的,伍岑付的钱,十几万,太高调了。
最后,颜姝穿了身非常低调卡哇伊的破洞背带裤。
万一节目查案环节要去野外取景,这身打扮能打能滚能弯腰,还能劈叉。
颜姝把高跟鞋全部装进柜子里供起来。
鞋架上一排的平底鞋将会成为这几个月的新宠。
换好衣服后,颜姝点开手机美颜功能,转换着各种姿势,咔咔咔自拍。
照片里的女孩五官精致,媚眼如丝。扎起马尾,一身减龄背带裤,丝毫瞧不出扮嫩痕迹,只看得到笑容里可爱到爆炸的乖巧。
颜姝看了,怀疑昨晚在伍岑面前张牙舞爪的小作精不是她。
她点开手机相册,挑了几张照片剪剪切切,调整到最完美的光线,再从中挑选角度最好的一张。
准备发朋友圈:【去上班。】
删掉句号,改成波浪号:【去上班~】
发之前,特意屏蔽了伍岑。
——冷漠无情的印钞机,不配看到这么可爱的小仙女!
*
伍岑在颜淮的办公室谈年底合作的颁奖典礼。
助理去复印文件的时候,颜淮拿起手机划了划。
看到颜姝发的朋友圈,问:“你真放姝姝去上班?”
伍岑抬眼:“嗯?”
颜淮在伍岑面前晃了晃手机:“去上班?”
伍岑:“……”
点进颜姝的朋友圈。并没有看到这张图片。
颜淮暗戳戳收回目光,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原因。
伍岑被自己的老婆屏蔽了。
颜淮憋着笑,高声问助理:“合同复印好了吗?”
助理进来,汇报:“律师楼负责这块儿的人今天要去录节目。颜总您看能不能换个律师经手?”
颜淮一下没反应过来,脱口问了句:“什么节目?”
助理正准备汇报这件事:“我们公司冠名那档《四百分钟》。”
颜淮瞥向伍岑,很期待他的反应。
助理说:“网上刚才有人路透,季风和顾律师都被拍到了。您看要不要让节目组处理一下?或是借机当作宣传?”
实际上,这组照片已经被疯转。有季风入镜,如果不作处理,两小时后热搜预定。
颜淮没作声。
《四百分钟》邀请的皆是流量艺人,两位年轻律师呼声也很高。拍摄现场全面封锁。颜淮不点头,这组路透曝不了光。
伍岑突然问:“哪个顾律师?”
颜淮看了助理一眼。
助理心领神会,把手机递过去:“伍先生。”
伍岑接过手机,两指并拢将图片放到最大。
看到蹲在颜姝跟前的顾惟,指尖一顿。
*
拍摄现场。
颜姝不小心被鞋带绊倒,窘迫得说不出话。
平地摔的女明星多了去,她既不是女明星又不是什么大咖,这么一摔真的全身都是尴尬。
她忍着痛,咬牙切齿:“剪掉!谢谢。”
摄像老师:……
顾惟忙收回脚:“对不起。”蹲下去帮她系好鞋带:“没事吧?”
颜姝刚动过手术不久,小腿确实不经摔。
她尝试了几次:“有事。”
顾惟转头对摄像老师说:“麻烦暂停一下。她腿上有伤。”
季风听见这边的动静,快步冲过来询问:“姐你咋的了?”
一大群摄像、助理也跟着涌过来。
季风猛然想起来,颜姝才刚出院不久。
急道:“去拍个片检查一下。”看向顾惟:“兄弟,搭把手。”也顾不上避嫌了:“姐你忍一忍,附近有医院。”
一位是顶流偶像,一位是未来可期的年轻律师。
两人一左一右,扶着颜姝走向保姆车。
这组照片被上传到网上,立马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舅子出手,就知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