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寂,清月寒,堕叶飘冷砌。
金虔手掌压着胸口,一双细眼瞪得好似两只灯泡,死死瞪着一步一风骚慢步走向自己的花花……咳,百花公子,满面不可置信。
喂喂,这花花公子不是搞笑角色吗?
怎么摇身一变,竟成了、成了……
啧!他现在到底算什么角色啊啊?!
反观百花公子,目中森然幽光在金虔唇角处血色一扫,咧嘴扯出一抹阴冷渗人的笑脸:
“木使大人为金校尉特制的七脉断魂散的滋味如何?是不是觉得血液沸腾、筋脉犹如火烧一般?”
“还有您二位——”百花公子风骚一撩头发,用眼角余光一扫面如金纸的展、白二人,冷笑更甚,“什么南侠展昭,什么锦毛鼠白玉堂,在木使大人的缚神封穴散面前,就是一滩烂泥!”
木使?!!七脉断魂散?!缚神封穴散?!
金虔瞬间抓住了三个关键字,但觉脑中犹如捅了马蜂窝一般,乱嗡嗡一片,胸口更是热浪滚滚上涌,炽热如烈火焚烧!
木使!难道就是之前推测的那位襄阳王手下的用毒高手?
七脉断魂散?!缚神封穴散?!
什么玩意儿?听名字就不是啥好东西!
重点是!何时中的毒?咱居然毫无所觉?!
难道这两种毒都是无色无味的空气传播?!!
若、若要是真的……
那这木使……比咱……厉害了可不只是一点半点……
不、不可能吧!
森森冷汗从金虔背后冒出,瞬间就湿透了衣背。
“哦?金校尉今日怎么哑了?”百花公子挑眉,眼中森绿幽光乱跳,“想那日你与我那师弟一起来时——教训在下的威风哪里去了?”
“咳……”金虔吞一口混着血腥味的口水,细眼死死瞪着百花公子,深吸一口气,突然扯开嗓门高大叫:“救命啊啊啊啊啊!!!”
嘹亮嗓音在天下第一庄偌大的庭院中惊起一群飞鸟。
“呱呱呱……”漆色鸦鸟掠月而过,一片死寂。
金虔细眼溜溜圆,百花公子双眼圆溜溜。
“哈哈哈哈!”突然,百花公子爆出一阵大笑,“天下第一庄的所有人都中了缚神封穴散,如今个个穴道被封,僵硬如石——”百花公子扫了一眼展、白二人,“就如这二位一般,皆是自身难保了!”
买糕的!不是吧?!
这天下第一庄不是号称武林盟主的大本营吗?
居然如此轻易就被人攻陷?这若是传出其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啊?
不可能!肯定是这个花花公子信口开河诳咱呢!
“咳咳,那个……”金虔暗暗定了定心神,细眼滴溜溜乱转,企图拖延时间,“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不若咱们坐下来喝口茶好好谈一谈,那个花花公子……”
“是百花公子!!”百花公子突然怒声厉喝,身形一闪飚至金虔面前,一掌掴在金虔脸上,立将金虔的瘦小身板扇翻,咚咚咚滚了好几个圈,最后以一个啃泥的姿势趴在地上,静止不动。
展昭瞬间双目赤红,眸光剧烈震动,白玉堂面色阴郁,骨节咔咔作响,可即便如此,二人也是无法妄动分毫。
“金校尉——”百花公子走到扑倒在地的金虔身旁,慢慢蹲下身形,幽幽道,“你可知,就因为你,在下这一生都毁了!”
金虔慢慢爬起身,抹了一把脸,讪笑一声:“百花公子,你高看咱了,咱不过是开封府一个小小的校尉,哪里能有这般本事?”
百花公子远望天际,神色悠远,目光朦胧,好似陷入遥远回忆之中,梦吟般喃喃道:
“想我百花,天下第一盗王,逍遥江湖,偷冠天下,深得襄阳王的赏识,本是前途无量……”
说到这,百花公子豁然回神,死死瞪着金虔,一双眸子发出不正常的光彩:“你可知,在下从陷空岛盗来尚方宝剑后又转送庞太师之事,襄阳王是多么的满意……”
“啥?!盗取尚方宝剑是襄阳王指使的?!”金虔震惊。
买糕的!原来襄阳王那么早就开始刷存在感了吗?!
“你可知,原本那金使之职是在下的……”百花公子慢慢探出手指,揪住金虔的脖领子。
“那啥,金使已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那破职位不当也罢……”金虔企图掰开百花公子手指。
“但这一切都被你给毁了!”百花公子突然暴怒,一把将金虔从地上拽离地面,双目赤红,嘶声厉吼,“若不是你在我身上用了那些奇奇怪怪的毒粉,我又怎会被那木使抓去试药,我又怎会与金使一职失之交臂,我又怎会失了自由,被迫入麒麟门?!金虔啊金虔,你说,我这一生,是不是都毁在了你的手里?!
金虔被百花公子衣领勒脖,双脚离地乱蹬,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阵阵发黑——
居然是百花公子副本时咱因为猫儿的脸被伤失控时使的那些毒粉……
所以,那个啥木使竟是从那时就开始研究咱的施毒手段了吗……
难怪,咱的药弹毒弹都失效……难怪……
咱好似看见牛头马面在眼前招手啊……
“百花公子!!”突然,一声爆喝合着刺骨寒气席卷而来。
揪住金虔脖领的双手骤然一松,金虔吧唧一声摔地,呼哧呼哧大口换了两口新鲜空气,眼前渐渐清明,定眼看去,但见百花公子一脸惊诧,正望着面色如纸的展昭。
展昭僵身如石,俊容惨白,一双眸子如同淬了千年霜冰,森寒彻骨,死死瞪着百花公子,泛青薄唇慢慢吐出凝冰话语:
“你若敢动金虔分毫,展昭定让你血溅五步!”
可就仅是说这一句话,就已经耗去了展昭全身的力气,霎时脸色剧变,一丝黑红从嘴角划下。
百花公子瞪大双眼,上上下下好一番将展昭一番打量,啧啧称奇道:“南侠展昭不愧是南侠展昭,周身穴道被封之下,居然能冲破哑穴,果然令人刮目相看,只是……”
百花公子歪嘴一笑:“中了缚神封穴散之人,若是强行运功冲开穴道,七日之内,内功尽废!”
此言一出,展昭、白玉堂顿时面色大变。
内力被废?!
四个字犹如利剑一般穿入耳膜,金虔只觉心脏一阵剧烈翻腾,眼前阵阵发黑,浑身血脉灼热跳动,耳边百花公子的声音又清晰了几分:
“南侠放心,在下不会让金校尉这么容易就死的,在下在木使大人那里受的那些好处,自然也要让金校尉挨个都尝一尝……不过在这之前,二位的性命,在下就先笑纳了。”
细目爆睁,金虔赫然抬首,但见百花公子面容扭曲,眸光幽暗如鬼火,闪烁不定,一步一步走向身僵难动的蓝白二人:
“在下上命所在,二位去了地府可莫要怪罪在下啊。”
展昭星眸如冰,白玉堂锐眸如电,死死瞪着步步走近的百花公子,突然,但见百花公子指尖窜出一箭绿烟,直喷展昭双目而去。
“猫儿!”白玉堂急怒攻心,一股血腥从胸口涌上,竟是也冲破了哑穴,失口惊呼。
百花公子面色一惊,不觉瞥了白玉堂一眼,指尖动作滞了一瞬,就在这一瞬之间,一道人影犹如离弦之箭,猝然飚至百花公子身后,骤然旋飞一脚,踹在百花公子脊背之上,百花公子顿时被踹出半丈有余,一个马趴扑倒在地上。
“丫丫个呸的,竟敢当着咱的面向染指展大人,你活腻了吗?!”
冷月韶光之下,但见一人孤身挺立,发髻长带飒飒荡影,短靠衣袂振振飘扬,嘴角血红尚在,面颊泥渍仍存,却是细眼凛红光,瘦身巍齐天,好一派英雄风姿——
竟是刚刚还趴在地上的金虔!
满庭凝寂。
白玉堂桃花眼爆瞠,展昭寒眸凝光剧颤,百花公子趴在地上半晌,才慢慢爬起身,扭头望向金虔,面容扭曲,神色阴沉,咬牙挤出几个字:“金、虔!你找死!”
话音未落,就见百花公子身形爆起,如飞箭一般向金虔袭来,飞掌为刀劈向金虔脖颈。
金虔细眼赫然绷大,脑中一片空白,脚尖急旋,身化残影,错身一避,掌风擦着金虔的面皮刮过,却未能伤金虔分毫——竟是奇迹般躲过了百花公子这一掌。
二人身形同时停滞,百花公子一愣,金虔一怔。
百花公子眸光一闪,反手又劈出一掌,金虔头皮一跳,脚下环走八卦步,骤然窜离,竟是又躲开了。
一片沉寂。
百花公子一袭黑衣,面色黑若锅底,眼皮乱抽;金虔腿肚子打颤,冷汗森森,满面惊诧。
咋、咋回事?!
身体居然条件反射自己动了,
莫不是今天人品爆发天降神助?
可留给金虔诧异的时间只有只有一瞬,下一刻,百花公子的掌风便犹如暴风骤雨一般连环袭来。
金虔细眼暴突,充血瞳中倒映百花公子腾腾杀意,脑中骤然荡起一串熟悉万分的谆谆教诲:
“金校尉,意正身直,松肩气下,外方内圆,含胸拔顶。”
“金虔,固神内敛,手脚相合,气力贯通,三盘连进。”
“金虔,展某说了多少遍,身不舍正门,脚不可空存,眼不及一目,拳不打定处,你若再记不住,便再蹲半个时辰马步!”
某猫科动物的清朗嗓音犹如涓涓细流,在生死一线之际,突然暴涨变为汹涌洪涛,呼啸涌入金虔的四肢百骸,犹如神命一般,将金虔的武力值提升至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血液沸腾,炙热如焰,金虔脑中一片轰鸣之声,肌肉更好似灌入兴奋剂一般,战力充沛。
月色苍茫,风疾裂云。
只见月下交战二人,百花公子一袭黑衣,身如烟魅,掌风呼啸,变幻无常;金虔细瘦身姿宛若蜻点莲叶,轻灵若风,速转如电。
但不论百花公子如何变化攻击方式,却次次落空,三十招过后,百花公子面色愈发不善,手下招式愈发凌厉。
金虔则是越打越觉心脏犹如加了火油,灼热乱蹦,亢奋如火。
这招,猫儿教过我,这招,花花公子没有猫儿快!
对,这花花公子的动作太慢,根本和猫儿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咱看的到!咱看的清!咱能做到!
细眼爆出耀目光华,瘦弱身躯散出惊人魄力,这一刻,金虔就如一个真正的侠客,武艺超群,风姿无双。
一旁观战的展、白二人,眸光紧紧锁住那道月下飘若浮萍的细瘦身形,眸光颤烁,鬓边额角皆是渗出细密汗珠。
突然,连环攻击的百花公子骤然停住身形,冷冷瞪着金虔喝道:
“你如此乱来,难道就不怕毒发身亡?!”
“咱是医仙毒圣的弟子,百毒不侵,怎会中毒?!”
金虔倏然收招,身形笔直立于月下。
夜风起,衣袂舞,细瘦身姿如劲柳迎风,挺韧修直,一抹红光在细眼中若隐若现,衬得平日里平凡无奇的细长眼眸犹被工笔细细描绘过一般,精致慑魂。
“咱刚刚是觉得血太多了,随便吐几口舒筋活络罢了。”金虔随手一抹嘴角,咧嘴道。
“是吗?”百花公子挑眉,显出一抹不屑笑意,抬眼看了看天色,慢声道,“时间差不多了吧!”
话音未落,金虔只觉胸口一滞,一股火灼之气从丹田升腾直窜胸腔,涌入口腔,霎时,满口血腥!
啧!果然装逼这事儿不是人干的啊!
这什么七脉啥啥毒的可真够劲儿啊!
金虔紧咬牙关,细眼滴溜溜转向旁侧,望了一眼那边僵坐的一猫一鼠。
月色惨惨,衬得白玉堂玉容青白一片,桃花眸光剧烈颤动。
风过无声,吹拂展昭青墨发丝,显出如纸隽容,血色星眸中痛楚之色几乎喷泄而出。
喂喂,那什么封穴毒该不会有啥副作用吧?!为啥猫儿和白耗子看起来比咱还痛苦的模样?!
金虔心脏急速乱蹦,硬生生咽下口中的血腥,趾高气昂回望向百花公子,开口道:“花花公子,咱如今还活蹦乱跳的,你所谓的那个木使大人的什么七脉啥啥散的也不过尔尔……诶!”
金虔骤然噤声,愣愣摸了摸耳朵。
两股热流从耳洞中涓涓流出,灼热耳根,竟是两股黑红血浆。
“七脉断魂散毒性已入心脉,”百花公子冷笑一声,“七日之内,金校尉你便会七窍流血、血液沸腾、筋脉爆破而死。”
说着,百花公子脸色又涌上那种诡异万分的笑意,“金校尉,不如你束手就擒,随我回去侍奉木使大人,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金虔!(小金子!)”两声嘶哑呼唤从金虔身后传来。
金虔身形一颤,瞬间脊背又挺得笔直,如青松翠柏,猛一看去,竟和某位名满江湖的南侠有三分神似。
“什么七窍流血,狗屁,分明是咱的耳屎太多,流了些出来,有何可大惊小怪的?!”
完蛋了!七窍已经有三窍喷血,若真如那花花公子所言……喂喂,该不会今天咱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吧?!
金虔腿肚子瑟瑟发颤,胸口灼热焖滞难忍,面上却是摆出一副大义凛然无所畏惧的模样,一边和百花公子打嘴仗,一边不露痕迹向展、白二人靠近:
“什么木使,什么断魂散,在咱的面前,不过都是雕虫小技——”
突然,金虔骤然转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两粒清毒丸狠狠抛到了展昭和白玉堂脚下。
噗、噗!
两朵小小的蘑菇烟云腾起,然后,归于平静。
一蓝一白二人仍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有发丝微微动了动。
金虔心头剧跳,面色微白,反手又扔出两粒万事大吉丸改良版,烟雾腾灭之后,仍是毫无作用。
一滴晶亮的汗珠顺着金虔的额角划下。
满庭寂静中,百花公子嚯嚯笑声刺耳锥心:
“呵呵呵,就算金校尉你用光所有的解□□也没用!”百花公子翘起兰花指,慢慢捋过自己的斑白发丝,一脸得意笑容,“木使大人的这些毒可都是针对你这些药弹毒弹特制的!如今,你所仰仗的毒术医术就是空头摆设!”
难怪这花花公子对咱的药袋子不管不问,
原来是……是……咱的□□解药都……无效了吗……
隐隐灼热痛感从金虔眼耳口鼻处传来,不肖诊脉,金虔也知自己此时现在是毒入五脏,深入六腑,九死一生——
买糕的!这是快嗝屁的节奏啊!
消瘦面容之上便渐漫青白,缕缕冷汗顺着金虔鬓角发丝一滴一滴落入地面。
眼前景象已经开始渐渐模糊,耳边声音也越来越悠远,好似整个世界已经渐渐远去。
鬓角发丝随夜风拂起,掠过眸光散涣的细眸。
这算不算是因公殉职为国捐躯?起码也该有个烈士待遇的巨额抚恤金吧!
那咱的抚恤金应该给谁啊?
金虔蒙蒙细眼转向白衫无瑕的俊美侠客。
眼前的桃花眸光水雾弥漫,莹莹晶亮,隐隐发颤。
白耗子,应该不需要吧!陷空岛土豪一堆,自是不稀罕这点小钱捏!
“小金子……”白玉堂泛白薄唇抖出几个字,脸色剧变,嘴角划出一道血红。
金虔嘴角动了动,细眸再转,定在蓝衣如沉墨的御前护卫身上。
星眸如浸血,俊容如染霜,薄唇泛青白……
猫儿……您这般模样可是大大不妥啊!
这若是让包大人公孙竹子四大金刚汴京城的大姑娘小媳妇老爷们小伙子们看见定会心疼死……
唉……想咱开封府腹黑竹子抠门的紧……咱这抚恤金干脆就送给猫儿吧……买点鸡鸭鱼肉阿胶红枣啥的补一补,也算是咱给开封府发挥余热了……
“展大人……”金虔蒙蒙眸子几乎锁不住展昭身形,却依然挺直腰板,拍着胸脯朗声道,“您放心,一切有属下在!”
展昭充血双眸赫然爆睁,眼睁睁看着金虔望向自己的一双迷蒙细眼中缓缓流下两行血水,莹红若泪,触目惊心。
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划过展昭心尖,泛青薄唇无力开张,却是难出一言,只余颤弱呼吸缠绕齿间。
“金校尉不必如此依依不舍,很快,锦毛鼠和南侠就会与你在阴曹相会——呵呵呵……”
身后传来百花公子渗骨冷笑声。
胸口的剧痛灼热如炼狱烈火,烤得金虔眼前阵阵发红,脑门隐隐灼痛,只觉身体中血液灼热如岩浆,滚滚流火,赤色血管从金虔脖颈、额头突突爆出: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吵死了!”
细瘦身形豁然飞身腾空,在夜空中划过一个电光转折,霎时间,无数色彩艳丽的药丸随着金虔喝声如雨点般气势汹汹罩下:
“白五爷和展大人身体康健长命百岁与天同寿万事大吉——肯定活的比你长!”
“噗!噗噗!”
霎时间,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烟雾直冲云霄,令人作呕恶臭的蒸腾而起,瞬间将整座庭院熏得堪比茅厕。
“咳咳,这是什么?!”百花公子鼻涕眼泪奔流而出,眼前一片花花绿绿,双目刺痛的几乎无法睁开。
“哈哈哈,看咱的臭铀弹连环夺命攻击!”一片臭气冲天的烟雾中,只能听到金虔嚣笑之音忽左忽右,忽远忽近,好不诡异。
“咳咳,阿嚏!阿嚏!金虔,你这不过是垂死挣扎!”百花公子鼻涕满面,双目赤红,嚣张叫骂。
“垂死挣扎?!”一道声线猝然接近,百花公子视线不明,只觉一股劲风直袭心窝,竟是冷不防被金虔一脚踹翻在地,不由大惊,猛一抬头,顿时惊呆了。
但见七色毒烟臭雾萦乱飞腾,金虔一脚踏在自己胸口,面容表情隐在缭绕毒雾之中,模糊一片,唯能见一双渗出血水的细眼宛若恶鬼凶目,冷森渗人,口齿一张,显出染血利齿:
“咱从不做赔本的买卖,今日咱就算死,也要拉你这个垫背的!”
百花公子双眼赫然爆裂,眼前悚恐之景和数月前被同一人以毒狂殴的场景不期而重,宛若噩梦再现。
“走、走开!!”
百花公子冷汗淋漓,双手乱舞,两脚乱蹬,死命挣扎。奈何那细瘦身形竟突然重逾千斤,踩着自己胸口的脚丫子如泰山压顶,纹丝不动。
“毒没用?咱就熏死你、臭死你!恶心死你!”细瘦手指抓着一大把臭气熏天的药丸塞到了百花公子的嘴里。
“不!!!呕!”
百花公子鼻涕眼泪口水混做一团,口中各色烟雾臭气喷泄而出,带出一串浑浊呕吐液体,场面简直是惨不忍睹。
“怎么样,你那个无所不能木使大人没有给你试过这一招吧!”金虔面容张狂,红筋布面,叉腰狂笑,“哈哈哈——嘎!”
“嗖!”
突然,一道精芒如同惊电,撕空而至,直直击中金虔脑门,金虔只觉眼前瞬间黑红弥漫,噗一下呕出一口淤血,身形不受控制咚一声仰面倒地。
霎时间,铺天盖地的黑暗将金虔意识吞噬。
“金虔!金虔!!”
浓稠如墨的黑暗之中,隐隐传来熟悉的呼唤。
只是那印象中的清朗嗓音,仿若卷了沙尘,染了泣血,嘶哑难辨;环绕周身的青草气息,温热依旧,却是和了血腥之气;传入耳畔的心跳声犹如失去控制的战鼓,杂乱无章。
猫儿……
金虔意识慢慢恢复,只觉环住自己的铁臂似乎在微微发颤,颤的自己心脏也一抽一抽。
猫儿大人,属下只是……想歇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
别抖了……
“小金子,你撑着,可别死啊!”
某只聒噪的白耗子声音也跳了出来,听得金虔额角一跳。
死?谁要死了?
咱的出差补贴奖金年终奖还没到手,怎么能死?!
猫儿周边产品的的提成还没到手,怎么能死?!
咱的抚恤金还没交代给猫儿,怎么能死?!
沉若铅块的眼皮挣扎启开了一道细缝。
“金虔!”
一双赤红焦急的眸子撞入瞳孔,平日里清澈如水的黑烁眸子此时却红霭弥散,滴红惊心。
“展大人……”金虔微微抬手,“你的穴道……”
修长手指紧紧扣住金虔手掌,青白薄唇隐隐发颤,泛红眸光震动难止:“金虔……你、你可还好?!”
“咱……”
那眸邃深处中的莹烁光华,就如冰溪之水,直直滴入金虔心脉,将胸口沸腾炙热神奇平慰,助手脚慢慢恢复知觉,金虔慢慢眨了一下眼皮,咽了咽不知是口水还是血水的液体,“咱觉得……咱还能再抢救一下……”
清亮水光在赤红星眸中一闪而逝,紧绷如铁的清俊面容缓缓融化,浮出一抹清明如月的笑容:“展某定会救你!”
“猫儿,小金子怎么样?!”
一道嗓音从前方传来,金虔又挣扎抬起一丝眼皮,然后,豁然绷大。
只见距自己和展昭半丈之外,一剪雪影手持青锋,身直玉立,如云雪衣在墨色夜风中荡荡飞舞,如画般耀眼。
只是这副画中的主角,时不时好似抽风一般,挥剑一顿乱舞,剑光缭绕中,却听得锐器交击声声脆响。
旁边还有一个有碍观瞻的好似蚯蚓一般蠕动在地面上百花公子在猥琐配音:“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白五爷是在打苍蝇吗……”脑浆一片浆糊的金虔脱口说出第一联想。
“五爷我在挡暗器!”白玉堂怒喝一句。
“暗器?”金虔呆呆看着白玉堂的背影,视线渐渐清晰,这才惊觉还真时不时有几枚黑影破空袭来,却皆被白玉堂一一拦下。
只是那暗器……
金虔定眼一看地上暗器的残骸,细眼豁然绷得溜圆。
竟是数枚不起眼的树叶!
买糕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拈花摘叶皆可伤人的高端战斗?!
“噗!”
白玉堂突然身形一晃,脚下一个踉跄,扑通一下单膝跪地,点点落红坠地。
“白玉堂!”展昭刚急声喝出三字,突然喉结一动,嘴角溢出一道血丝。
猫儿和白耗子强行冲破了穴道!
豁然涌入脑海的认知好似在金虔头顶浇了一桶冰水,瞬时将脑细胞激醒了八成。
“展……白……咳咳……”血腥之气涌入口腔,呛得金虔险些背过气去。
“猫儿,带小金子走!”前方的白玉堂豁然起身,手中三尺宝剑划过一道耀目华光,青丝飞舞,萦绕墨空。
展昭眉峰一动,垂睫望了一眼金虔,眸如血星,猝光寂闪。
金虔一咬牙,猛然撑身起坐:“一、一起……”
“好!”展昭手腕一转,将金虔消瘦身形带入怀中,蓝影一闪,瞬间飘至白玉堂身侧,巨阙宝剑锵然出鞘,寒光凛闪夜空,如镜剑刃上,映出白玉堂如画容颜上的惊诧神色。
“猫儿,小金子……”
“同进退,共患难!”展昭眉峰若山,眸光沉海,字字掷地有声。
白玉堂直直看着展昭,又将目光移向金虔,冠玉面容之上漫上一抹灿然笑意,一抹嘴角残血,大声道:“好!同进退,共患难!”
夜云浮动,月皓灿华,白玉堂白衣胜雪,飘渺如仙,展昭蓝衫蔚海,振振激荡,漫天月华在蓝白翻飞衣袂间闪耀不定,宛如万点流萤飞舞。
金虔看得二人身上的耀目光芒,只觉一阵眼晕,默默将刚刚未说完的一个“逃”字给咽了回去。
袭击三人的暗器攻击猝然而止。
一庭宁寂。
“怎么回事?!快杀了他们啊!”百花公子摇摇晃晃站起身,指着展、金、白三人,朝着空旷庭院内怒喝道。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似从悠远山脉间传来,就听树影中沙沙作响,一道人影漫步从暗处行至月光之下。
“南侠展昭、锦毛鼠白玉堂果然不是浪得虚名,若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
只见此人,一身夜行人装扮,身高八尺,体型高瘦,黑巾蒙面,看不清面容,唯露出一双淡色双眸,好似一池镜水,寂然无波。
“你是什么人?!”白玉堂冷声喝道。
那人手指一弹,瞬间一道精芒射向白玉堂,白玉堂画影宝剑随手一甩,便听叮的一声,那道暗器便被斩落飘下——是和刚刚一模一样的树叶。
展昭、白玉堂三人同时面色一变。
“阁下好身手!”展昭身直如松,嗓音朗朗,“如此本事,定非无名之辈,为何要助纣为虐?!”
那黑衣人听得展昭问话,静了片刻,出声道:“你们不认得我?”
“废话!”白玉堂一脸凶相,“我白五爷可不认识连脸都不敢露的宵小之辈!”
虽然金虔对白玉堂这句话很是赞同,但显然这句话触动了这黑衣人的逆鳞。
瑟瑟风声中,黑衣人的呼吸声渐渐浓重。
“你们居然不认识我?!”黑衣人眸中沉寂池水好似被烧开了一般,渐渐沸腾,“你们居然不认识我?!”
最后一个字一出口,凄厉风声十面骤啸,无数黑影携着寒光嘶吼汹涌罩向三人。
展昭、白玉堂顿时脸色大变,手中华光一闪,巨阙画影双芒合二为一,茫茫寒光如同雪浪,将三人牢牢护在剑光之下。
金虔被护在二人之中,耳边杀意呼啸,眼前剑光缭乱,暗器崩击剑身之音如暴风骤雨般不绝于耳,但觉心脏火灼之感又有起复之势——
不妙啊!
转目看向展昭——额角汗珠如豆,薄唇泛青;
再看白玉堂——桃花眼眸暗光浮涌,唇间隐泛血丝……
大事不妙啊!
若真如刚刚百花公子所言,再这样强行运功抵挡下去,恐怕这一猫一鼠就算不落个功力尽废也要走火入魔了!
可是,若不抵抗,那就是被这铺天盖地的暗器射成筛子,死的更快!
金虔顿感冷汗如雨。
“猫儿!”
突然,白玉堂冷喝一声,猝然上前一步。
“好!”展昭清喝一声,蓝衫一动,移形换位挡在金虔身前,闪出一掌贴在白玉堂背心,就见白玉堂雪衣瞬间无风蓬涨腾舞,霎时间,数枚飞蝗石化作流光透过双剑飞旋光罩缝隙飙出。
便见无数暗器精芒在半空相互激撞,灿光四射,耀目万分。不过瞬间,双方暗器竟是相互抵消,尽数跌落在地。
突然,就见白玉堂雪衣骤然飞起,一道寒光从手中激电射出,黑衣人悚然大惊,猝然倒退数步,险险避开。
那寒光直直插入地面三寸有余,竟是白玉堂的玉骨扇。
“走!”白玉堂冷喝一声,回身与展昭一起架起金虔,狂奔而出。
“白玉堂!”身后黑衣人气急败坏叫声响彻云霄。
夜风急掠,景色急退。
凛凛秋风刮着金虔的面皮,如割肉之刃。
两只胳膊被展、白二人紧紧拽住,身体不受控制随之狂奔,眼前景象如同过山车一般,流闪飞逝。
突然,身侧二人骤然停住脚步,金虔只觉眼前一敞,定眼一看,顿时叫苦不迭。
目光所及之处,视线开阔,豁然开朗,远眺能见连绵山脉,下望能见盈盈湖水,居高望远,心旷神怡……才怪!
三人中毒的中毒,散功的散功,慌不择路之下,居然鬼使神差跑上山顶。
咱说你丫个天下第一庄是不是银子太多撑得慌,干嘛在住宅区里面搞出座山出来?!
不祥预感好似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砸在了金虔脑门之上。
喂喂喂,不会下一个情节就是武侠小说用烂的跳崖桥段吧?!!
还未等金虔将心中哀嚎发泄出口,就听身后利刃破空风响呼啸而至,金虔扭头一看,但见密密麻麻寒刃划破天际,如海涛巨浪遮天蔽月铺袭而来——此次,不是什么文艺强调的树叶,而是泛着冷冷杀意的锋锐袖箭。
金虔只觉眼前一花,便被展昭拉到了身后,随后,便见一蓝一白两道人影稳稳挡在自己身前,剑光耀目旋罩,兵刃交际劲风如同飓风,席卷撕裂夜空。
无数袖箭化作绵绵雪锋寒浪,汹涌压制,展昭、白玉堂被漫天寒光寸寸紧逼,步步后退。
巨阙剑光虽快,却失了流畅,多了滞涩,冠绝天下的轻功身形隐显踉跄。
白影雪衣从不沾尘,此时却是一片凌乱,血红渗滴,如腊梅缀雪。
突然,一道利刃从剑光缝隙中直插而入,直袭金虔双目而来。
金虔大惊失色,猝然后退,不料刚退了两步,就惊觉脚下一空,身体骤然腾空,瞬间就开始了自由落体运动。
不是吧啊啊啊!
“金虔!”一道蓝影瞬间飙出,探手拽住金虔手臂,衣袂飞旋回转一甩,将金虔甩回山顶,自己却失去平衡,一脚踏空,径直坠落山崖。
“展大人!”金虔瞬时脑中一片空白,竟不顾自身安危飞身扑出,一手死死拽住了展昭的手腕,可自己也被展昭落势坠下,直线下落。
“小金子!猫儿!”白玉堂大惊失色,身形向前一扑,一把拉住金虔手臂,可身形居然也被拽飞而出。
霎时间,三人就如三片暮秋残叶,遥遥飞陨而下,紧随三人身形追落的,还有百花公子的张狂笑声和一片白茫茫寒刃锋芒。
这一瞬间,金虔几乎看见了牛头马面外加阎王孟婆在向自己招手……
OH ,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