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裴笙说完话便一头扎进雨夜, 身影消失在车流来往的街边。
秦菲等人傻愣愣地站着，皆有些没反应过来。
迟钝了几秒后，何彩彩开口道：“刚才营长说让我们坐他的车回去, 是不是真的？”
陆依抖着衣肩上的雨水, 暗骂这鬼天气, 但又觉得好运：“是真的吧, 都让我们在这等着了, 难不成是忽悠我们？”
秦菲轮番观察完室友们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试探：“你们打算坐顺风车吗？”
“有的坐为什么不坐？”周素对这场雨已经没耐心，“也不知道公交车会不会晚点,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下雨……”
秦菲也觉十分不便，但想到某人言出必行，于是附和道：“那咱们就坐他的车回去吧。”
事实上秦菲的话即使不说, 也是这个结果, 她不过是给了自己一个借口而已。这样的天气, 有顺风车她自然也想搭乘，别扭的不过是她希望能少跟他在室友们面前碰面，如今看来，这种巧合避无可避。
等车的时刻, 陆依聊起了八卦：“我听隔壁班的人说, 曾经看营长开自己的车, 那座驾的车牌号，是一串贼溜的数字！”
“什么数字？”
陆依回忆：“本市的, 好像说末尾几个连号来着……”
秦菲挠了挠后颈，她没说话，但她想自己也许知道他开的是具体哪辆。
另外几人正激动地揣测到一半，只听街边传来连续的喇叭声, 即使在暴雨声中也无法被淹没忽略。
秦菲的看向雨势滂沱的街道边，提醒室友们：“诶诶，车好像来了。”
……
其实她第一眼便认清楚了，那辆车是他送她来校报道时开过的。
她还记得那天为了不显得招摇，她特意要求在校外附近就提前下车，打算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进去。
裴笙打开后备箱，替她拿下行李时，没让她接手，说步行送她到宿舍楼下。
秦菲当时面对新鲜环境，心底多少有些顾虑，犹豫着对他说：“你还是别进去了。”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他质疑的时候，表情仿佛还受了点伤。
为了不让他胡思乱想，她瞎扯：“你长这样子，男生见了会嫉妒自己不如你，女生见了会后悔自己没早点遇上你。”
她那番变相的夸赞倒是让他乐笑了：“说的比唱的好听，那你自己呢，什么反应？”
秦菲视线乱飘：“我能有什么反应，我无所谓啊。”
“无所谓就行了，又没有熟人谁认得我？”他气势颇足，霸道地拽过她的行李箱子，另一边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朝校门口走去。
当时她要反抗来着，正巧被他拉着手在过马路，也就安静得闭嘴了。
等快进校门的时候，她又咿咿呀呀地开始扭捏挣脱，满口顾虑：“你这样，我同学们会误会我的。”
“误会什么？”
她说的直接：“误会我被人包养。”
没想到他顺着话承认：“你不是已经被我包养了？包下来养一辈子。”
她不认同这话，忙辩解：“谁包养了，我们这是正当关系。”
他绕过弯子又迅速扯正：“既然是正当关系，你又在心虚什么？”
秦菲心说果然是年纪大的人，想法也没像她那样敏感多疑。
他是怎么可能感受得到，来往的学生路人看他们眼神时的内心活动。
虽然都是面无表情地随意瞄几眼，但也许心底就在恶意揣测他们之间的身份关系，连她自己从外人角度看，都会容易浮想联翩。
两人走在三两行人经过的林荫道上，她提前打起预防针：“我不会跟我的室友说明我已经订婚的情况的。”
他同意：“是不用跟别人多讲。”
她又说：“那我也不说明我有一个大我十二岁的男朋友。”
没想到他否决：“这一点不行。”
她抬头看他：“为什么不行？”
只听他说：“可以解释一半。”
“哪一半？”秦菲不假思索，“十二岁还是男朋友？”
裴笙松开牵着她的那只手，曲起指节在她头顶轻敲了一下，作势凶道：“脑子做什么用的，你还想号召全校你单身？”
说完，又立刻牵起她的手掌，继续往前走。
秦菲揉了揉被他敲过的地方，皱眉小声嘀咕：“我说我没有，你又不知道。”
裴笙自然是听得见这句侥幸之词，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眼神危险地警告她：“你要不要试下在这儿被亲的滋味？”
秦菲下意识慌乱地捂紧嘴巴：“不要。”
他愉悦地笑了两声，摸摸她的发顶，没行动。
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她真的要请他止步了，所幸他也没有强制上楼的想法，给她留了些余地，准备就此分别。
当时周围往来学生多，她原本想给他来一个离别前的拥抱，又不太好意思，于是指了指他胸前口袋挂着的黑色墨镜说：“这个能不能留给我？”
裴笙低头看了眼，没作犹豫地摘下来，递到她手里问：“留着做什么呢？”
她拿到手里玩，美好地幻想起来：“军训的时候，能够戴一下。”
只听他嗤笑了声。
她撇嘴问：“你笑什么？”
他替她将发丝捋到耳后，假设性地说道：“我要是你们的教官，是不会允许你戴墨镜的。”
秦菲还记得自己当时不以为意：“可你又不是我们教官。”
如今想来，那句话真该掌嘴。
他也真是做足了保密行动，当他第二天以领导的身份出现在新生开学典礼暨军训动员大会上时，秦菲心内卧槽，差点想当场挖坑给自己埋了。
那种感觉，无人可诉说，但她憋在心底又忍不住，只能让狂乱的自己急速冷静下来。
冷静过后，她又甩不掉一种预感，那就是接下来她会处于半自由半监视的状态之中。
这感受，还又真他妈的灵验了。
……
好比此时，秦菲跟室友们快速跑到街边一处拐角口，正好见到他的车子在匀速朝她们靠近。
车前灯隔着雨水雾气闪烁，窗前的雨刷一刻不停地运作，蒙着一层不断滑落的雨帘，司机的表情模糊不清。
副驾驶开着窗，林天从里面探出头，朝她们四人招手：“上车！”
周素带头上前，小声嘀咕了句：“上百万的新系，营长家条件不错啊。”
秦菲回嘴：“那也是他老子有钱。”
待四人全部上了后座，位置堪堪挤下。
林天回头关心问：“显挤吗？”
车门被砰得关上，阻隔了车外杂乱声音的空间顿时安静下来。
秦菲摇头笑笑说：“不挤不挤。”
林天也回她一笑：“挤得话就勉强下了，总比你们赶公交车回学校要舒服得多。”
秦菲客气地道了声：“谢谢指导员。”
剩余三人也跟道了声谢。
林天有些意外，但随即笑着作解释：“别误会，这车不是我的，是你们营长的。”
秦菲悄悄将目光转向左边司机的后脑勺。
对方没回头也没吭声，发动车子正式上路。
秦菲坐在周素跟陆依之间，由于另外两者都是后仰靠坐，她要想坐得舒服些，只能将身子往前倾，因此她为了不让自己晃身受颠簸，手便不由自主地抓着前边的座椅，人也保持不动弹。
车开出去一段距离，气氛一度有些尴尬，一方面车内处于昏暗的空间，摸黑说话也不是一种可持续的状态；另一方面，大家彼此虽然有过交流，但身份差距聊不上什么，于是也就一时静了下来。
相对于裴笙的沉默不语，倒是林天比较会找话，回头问离得最近的秦菲：“晚上没有军训，是因为天气缘故，怎么你们还有闲心出远门啊，要是错过了班车怎么回去，不怕学校给你们处罚吗？”
秦菲还没想到怎么回答解释，她感觉到左前方那位稍稍侧了侧脸，似乎在期待她的回答。
回头去看周素，打算让她来接话。
幸亏周素反应快，但也很正常地解释说：“我们就出来买点东西，顺便吃顿饭。”
“哦，都吃什么了？”发问的是前座的司机，跟突然间活过来似的。
说到这个，周素像是觉得没吃过瘾：“没找到什么好吃的，就去了肯德基。”
秦菲下意识扯紧了座椅上的皮，她瞄了眼车内的后视镜，借由路边闪烁的灯照，半明半暗间，看清了某人浓眉微微蹙起，不太满意的样子。
下一刻，他稍稍抬眼，从镜中看了过来。
秦菲很怂地猫了下身，悄悄避开那道视线，心虚地不做声。
只听前座的人嫌弃道：“垃圾食品不健康，应该少吃点。”
车内的人附和应了几声。
秦菲暗暗咬牙，想说什么反驳的话，忍住并给吞没了。
这时林天又扯开话题，很寻常地找话问：“你们都哪儿人啊？”
周素是个话匣子，替舍友们依次回答了遍。
林天听过之后点点头，然后问秦菲：“你是本市人？哪儿读的高中啊？”
秦菲没想那么多，实话报了学校名称。
林天将学校名字在嘴里念了遍，忽然问身边正开车的人：“小嫂子貌似也是这所高中的吧？”
此话一出，车内人的心境精彩纷呈。
周素跟陆依何彩彩她们敏锐地竖起耳朵，内心无非是想搜罗点可探讨性的八卦。
秦菲后背却微微发凉，屏息等待着压抑紧张的氛围快速过去。
而操控开车的裴笙则挑了挑眉，并没给出明确的答复。
林天不怕死地重新问了遍：“是的吧？”
下一刻，裴笙秒回：“是。”
秦菲脑中紧绷的弦被弹了一下，还未平稳又听见他补充说：“刚刚还问过了，说在外面玩。”
秦菲的心脏狂跳。
周素她们一副吃瓜脸，享着闲心。
前边的林天倒是不避嫌地跟他聊上了：“嗨，那怎么不顺便见一面呢，也好解一下我的好奇心。”
裴笙轻笑了声，只回了两字：“很快。”
岂止很快，近在眼前好吧。
秦菲一颗心七上八下，刚要安稳下来，又听林天道：“真结婚了可不能瞒着我啊，下次我誓死请假也要喝喜酒吃到喜糖。”
秦菲在心里默默说，给你十包喜糖，麻烦你现在立刻停止这个话题。
身旁的陆依突然开玩笑插了句嘴：“营长，那我们能不能吃喜糖啊？”
秦菲回头不敢置信地看了陆依一眼，这是找事吗？
裴笙倒是巧妙回道：“我回去问问，看她能不能给安排吧。”
秦菲：“……”
陆依以为他是婉拒，尴尬笑了两声停话了。
车子一路开回学校，时间上比来时快了许多，令人困扰的是外边的雨势依旧没有要减弱的意思。
裴笙将车开进校内，中途在营地楼外停了片刻，林天开门下车，同时有教官迎出来帮忙拿外出带回来的东西。
不多时，忙活完毕，车子重新上路，最后在女生宿舍楼下停住。
雨夜来往人稀少，因此就这么醒目显眼的车停在这儿，也没吸引多少目光。
下车之前，裴笙叮嘱车内的女生们：“送你们这一趟，可别到处跟人乱说。”
秦菲正想着他这话的意思，舍友们已机智地领悟到，并做足保证：“我们不会说出去。”
裴笙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没有听见其中某个人的声音，于是在她们下车后跑到车头向他做最后道别时，开玩笑地揪住秦菲喊：“你，记得还欠我八块钱呢。”
秦菲正跑着，听见这话原地顿了顿，雨水淋得更多了，她想也没想对他说：“你等着。”
她回头再跑向宿舍楼内，跟上陆依她们，向何彩彩伸手说：“先借我八块钱。”
何彩彩边掏钱边笑说：“我觉得营长在跟你开玩笑呢。”
秦菲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正面撇清：“我从来不欠人钱。”
等秦菲再次往外跑时，却发现他的车已经掉头转弯，正要消失在前方的小卖部边上。
风依旧在刮，雨依旧在下，周围只听得见雨水打落在地的声音。
秦菲突然间就一咬牙，手心攥紧钱，直接冲进雨帘，朝他车开走的方向狂奔。
不就是八块钱，她还非得亲手交到他的手上。
秦菲跨着大步奔跑，好几次踩进了水坑，溅湿了裤腿也不自知，心中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追上他的车。
然而裴笙自她再次跑出来时，便已经在后视镜观察到她，甚至将速度稍稍提快了些。他最终要开到的地方也不远，就在营地房外的空地上，随意找地方停下即可。
但见她如此执着，他嘴角微微勾起，开进空地之后，反而选了偏远无人的角落，才缓缓停了下来。
待秦菲终于赶到那辆车边时，直接大力敲起了驾驶位的车窗，伴随着轻吼声：“开窗。”
下一刻，前座的车窗未开，后边的车门倒是应声而开，并且从里伸出一双大手来，直接将错愕不已的她拉了进去。
秦菲的身体以及大脑还未反应过来，身后是重重的关门声，如硬石落地，瞬间寂静。
她的视野内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见，只感受得到自己被一个人抱在怀里，双手紧贴对方滚烫的胸膛，鼻尖也埋在他的颈间呼吸，能闻得见对方身上爆棚的男性味道，感受同样心律不齐的跳动声，紊乱沉重的呼吸声。
秦菲艰难地咽了口水：“你……”
她错乱地说不出话来，静静地窝在他的怀里，呈半仰躺的姿势。
“小东西……”只听他轻唤了声，又连续呢喃了几遍。
那里，带着压抑已久的想念、炽热的疯狂以及咬牙切齿的狠劲。
说话的时候，他的手也并不安分，在她肩头背后轻揉，起初还带着怜惜的温柔，到最后渐渐变得大力，直到秦菲感觉有一股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随后唇间覆上一股重力，她被人啃住了。
裴笙将她的后脑压在座位上，不容她有一分退缩，直将她唇间的味道全部汲取交换，气息不稳口干舌燥，彼此的唇瓣都因此变得柔软红肿，才稍稍将她松了松。
秦菲得到新鲜空气，急促地喘了几口大气，心口前所未有地狂跳。
就在刚才，车内还有那么多人，空气也是正常的，此刻却全然换上了暧昧不清的味道，看什么都有种旖旎缱绻的错觉。
秦菲睁大眼睛，想要看清上方男人的表情，手刚触摸了上去，感觉到他也配合地俯低下来，掐了掐她脸上的肉，然后在她耳边轻言警告。
“以后再不听话，下次还这么收拾你。”
说完，他在她胸口布料外轻掐了一把。
秦菲如同被人宰割的一条咸鱼，浑身上下提不起一丝力气，也回不了一句话。
等她逐渐平息之后，想起手中的东西，举到他面前摊开。
男人目光落向她手掌，在黑暗中辨清上面摆着一张纸币跟三枚硬币。
他不动声色问：“什么意思，还真记得还给我？”
然后，他听见她满意地拍一下自己的肩，嬉笑说：“营长，你的服务不错，值八块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大战结束后。
裴指挥：我说小秦，你怎么回事？
秦操作：非常抱歉指挥长。
裴指挥：这坦克是纸糊的还是塑料做的，怎么这么不禁开？
秦操作：指挥长，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裴指挥：你好意思说你尽力了？
秦操作：可这毕竟是陆地野外，不是自家地盘，路肯定是不好开。
裴指挥：呵，你这借口还挺多。
秦操作：指挥长尽管惩罚。
裴指挥：你说实话，昨晚上几点睡的？
秦操作：您需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裴指挥：你要是晚睡，还不如过来陪我。
秦操作：这不行呀，我得尽快熟悉操作，好在下一回合助您一臂之力打胜仗。
裴指挥：下一回合肯定还会有的，但是我需要提前手把手的教你，免得总教我操心操肺。
秦操作：指挥长您放心，下一回就算我鸡肋，您也必胜无疑。
裴指挥：谁给你这么果断的勇气？
秦操作：是您的法宝。
裴指挥：什么法宝？
秦操作：就是您下一回出场的战机。
裴指挥：什么战机？
秦操作：意大利炮。
——————
朋友们，下一章周六晚八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