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王教官还不清楚这边什么情况, 他走到向富森面前，板起面孔严厉批评：“你咋回事？”
向富森垂头看地不说话，吊儿郎当的随性姿态。
裴笙表情沉冷, 他比向富森高足足半个头, 气场上已然将对方碾压。
“还不去？”他提声命令。
向富森稍有忌惮地看他一眼, 似乎考虑了许久, 才撇嘴走到塑胶跑道边, 这儿草地青青，不时有各种飞虫来回跳跃。
他认命地蹲下腰来，伏在草地上懒洋洋地用肉眼观察动静。
班上的男生面对这场景, 不少人笑到快憋出内伤来，极力忍住快要崩塌的表情。
王教官见营长已经出面了，也不多插手阻挠, 默认这种惩罚方式, 回头喝住班上其余男生安静。
不一会, 队伍就被带离这儿，去了不远处的操场中央。
秦菲从头至尾都坐在地上，她事不关己地围观这场小插曲，愈发觉得某人在刚才有公报私仇的嫌疑。
她斜眼看边上, 向富森仍蹲在草丛里, 眼神忙乱不停, 低头在一片绿色中寻找所谓的昆虫，要说这难度还真是跟找茬没啥不同。
想到这, 她又觉得是自己的游戏祸害了别人。
而权力最大的营长大人就站在一棵树旁，类似于监督一样杵着看操场上的队伍，偶尔转头将目光飘过来，跟她四目相对, 上下平静地扫两眼再挪开。
秦菲忽然间就明白他心底在想什么了，她掏出手机给他发信息，不一会听见那头传来提示音。
裴笙有两支手机，一支是宽屏国产，另一支是按键国产。
不管是哪一个，对于爱玩软件的她来说，都是落后时代的产物。
这会儿裴笙拿起的是那支触屏不灵的手机，毕竟跟她聊天得先有支持安装聊天软件的功能，那里面没多少人，基本上整个聊天版面，她是最活跃的分子。
他一点开，就看见“小东西”发来的信息。
“营长，您这算是报复偏见的护短行为吗？”
他没抬头看人，点着屏幕发过去。
“难道这不是护妻行为？”
秦菲看见时心口被呛到。
“这一切都是因游戏而起，我没有受到惩罚，你这么做会让人误会。”
裴笙：“所以听你的意思，你是想跟他一块儿找茬？”
秦菲就猜到这话会被他怼，又听出一丝明显的醋意。
她拿余光扫去边上，却见他似乎朝她这边走了几步过来。
秦菲一颗心瞬间提起来，过了几秒，又稳稳落下。
指导员过来了，正要向他交流汇报情况。
她见他一时忙着没空搭理她，暂时也安心下来。
秦菲重新拿起手机，想着继续玩游戏打发时间，身后传来窸窸窣窣靠近的声音。
她警觉回头，见向富森傻样地蹲在那儿。
他卷起迷彩衣裤，当真是乐得其所，他左手握拳，鼓鼓的手势，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秦菲看着他问：“你抓到了？”
“当然。”向富森声音极低，他谨慎地看一眼不远处的人，不由哼了一声，“太小瞧我了，以为能难倒我，也不看我以前抓没抓过。”
秦菲很无奈地看向他手心，“你抓到了几只？”
向富森见她搭理他，脸上有些高兴，回话也殷勤：“三只。”
说完，他想到什么，向她拜托：“我手不够，要不你先帮我看着，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秦菲抿唇，见他这样，说不出行也说不出不行。
她给他想了个办法，指指远处被人丢弃的空瓶，说：“你装那里面吧。”
向富森看过去，觉得可行，又去捡了瓶子，甩空里边的水渍，将几只肥硕不一的蚱蜢全部塞进去。
秦菲看着它们脱离大自然失去自由身，在里边无头无脑地飞腾空扑，又想不通这是为了什么。
见向富森在拧盖子，她阻止道：“别盖了，给它们透口气。”
向富森将她的话自动理解为会帮忙看管，撒手一撤说：“那行，我再去找几只来。”
秦菲：“……”
莫名其妙的，她一下子就成为了捉虫同伙。
但她又恰好无聊，便默认接下了这个任务，将瓶子端起来，边研究昆虫边打发时间。
另一边，裴笙听人讲话的空当，顺便回头望了一眼，瞧人低头拿着一个空瓶逗乐，微微蹙眉。
指导员林天话说到一半，见面前的人神色有异，心中有些不确定，试问：“营长，我是不是哪儿说错话了？”
裴笙回过头来，他看向林天的脸，一时也忘了对方先前说了什么，微怔过后恢复神色道：“没什么，你继续说。”
林天提心吊胆，他知道领导的脾气，安排下来的任何事，一旦出差错，犯错根源的人就没好脸色看，因此愈加谨慎措辞。
“看天气预报说接下去连续几天有阵雨，照学校方面的安排，如果雨势太大，可以将训练换做室内活动。”
裴笙回斥一句：“小雨怕什么，这点雨都受不住，学生还军训什么。”
林天点头：“是，这一点听你的。”
裴笙想起什么，说：“不是安排了一场国防军事讲座吗？”
林天立刻答：“这个在安排表上，就在后天，地点在大会堂。”
裴笙说：“如果明天大雨，就换到明天。”
林天明白他的意思，在心底默叹，这人还真是不给学生们一丝侥幸的机会。
他点头，心中有了数，又另加提醒：“计划出门拉练那天，似乎也会下雨。”
裴笙知道他接下去想说什么，直接堵回去：“就算是狂风暴雨，这儿地形也出不了泥石流。”
林天心说这是吃了什么□□了，脾气这么冲，于是解释道：“我是指咱们可以选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去。”
他说完又小声补充：“天气糟糕，学生们志气也不高，怨声连连的。”
裴笙啧一声：“你还挺会提前考虑。”
林天笑笑。
裴笙又说：“但这事儿不归我说。”
林天啊一声，笑道：“你是领导，不归你说，那还归谁？”
裴笙伸出食指，顶了顶天：“天公。”
林天：“……”
裴笙又重申一遍：“按计划行事，别整来整去捣乱安排。”
林天没话说了：“是。”
裴笙叹气：“还有事吗？”
“没事了。”
“没事就走吧。”他挥挥手。
林天见他这样，收起先前下属的姿态，摆出朋友间的架势，调侃一句：“我说，你不会是跟小嫂子吵架了吧，心情这么差，跟你讲什么都带枪子似的。”
裴笙瞥他一眼，不承认：“我能跟她吵什么？”
林天想法大，斗胆随便一猜：“或许小嫂子在学校跟别人好了，回头就不要你了。”
还真是乌鸦嘴。
裴笙随即瞪他：“你活得不腻烦了吧？哪个地方皮痒了？”
林天咧嘴一笑，知道他这样不是真生气，也就放宽心地继续耍嘴皮子：“你这模样太凶悍了，真要小心以后小嫂子因为这个原因跟你分开，你可得对人家温柔啊。”
话未说完，裴笙飞起一脚，作势要踢过去。
林天嘿嘿一笑，巧妙防住自身避过要害，接着状似安慰地拍了拍某人的肩膀，最后趁机飞速溜走。
裴笙站在原地，咬牙不快地目送人走。过一会，他转了方向，回看场地边上的人。
下一秒，他又不省心地皱起眉来。
秦菲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关注到裴笙，因此也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走来的。
这一会，向富森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天。
“你斗过昆虫吗？”
秦菲还处于震惊他这么快集齐十只蚱蜢的速度中，愣愣摇头：“没有。”
“要不我玩给你看看？”
面前的男生表情相当纯粹，说话的时候又甩了下额前的头发。
秦菲低头盯着瓶中密密麻麻的飞虫，正想说随便，头顶压过来一个声音：“找茬找完了？”
蹲地上的两人同时抬头，裴笙站在太阳底下，头顶笼罩着上方的光晕，看不清脸上具体表情。
秦菲眯起眼，知道又起事端了。
她装哑巴，这种时候，她自认为一句话不说最好。
向富森提前完成任务，显得底气颇足，他晃晃手上的瓶子，邀功道：“营长，我给你集齐蚱蜢了，刚好十只。”
裴笙不动，手伸了出来。
向富森起身递过去，还特意帮忙数了一遍，最后开玩笑提了句：“营长，你是准备煮了吃还是烤了吃？”
秦菲确信自己没听错这句话，她竖起耳朵，然后听见某人说：“你这么能，要不送给你吃，这玩意对你身体非常好。”
向富森笑一笑，没将他的话当真，只说：“营长，你说话算话吧？”
裴笙睨着他：“嗯？”
向富森表情认真：“刚才你说了，集齐了就允许我原地休息半小时。”
裴笙挑眉，点点头：“我是这么说了，你随便休息。”
向富森得到许可，立即笑开怀地转回身，他特意绕到了秦菲的身边，找了一个舒适的坐姿，同样跟她席地而坐。
秦菲拿眼角丈量了彼此间的距离，貌似离得太近了，她为了自己能够不被某人的眼神无形绞杀，悄悄往边上挪了挪，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
才刚挪开一点，就见向富森拿着手机同样靠过来，甚至旁若无人地凑近说：“哎，咱俩一块儿玩游戏吧。”
秦菲突然感觉全身都有虫子在咬。
不对，是头顶有眼神化作刀片在无形地剐杀。
“呃……不了不了。”她连连摆手。
向富森不解：“为什么不，你刚刚不还玩游戏吗？”
秦菲不敢抬头，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现在不想玩。”
向富森放下手机：“那你跟我聊会天吧。”
“……”
看样子是摆脱不了了，可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正当她极度焦虑的时候，一直未发话的某人出声了，以一种旁人说风凉话的口气，带着某种散漫的语调。
“她不想跟你聊天，你缠上去骚扰干什么？做男人就这点骨气了？”
向富森抬头，大方一笑，实诚道：“营长，这不是骚扰，我在追她。”
秦菲内心快崩溃：大哥，你不能这么害我啊。
她风中凌乱地抬头，果真瞥见某人有点阴郁的脸庞，那眼神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人踹飞。
“有男朋友了吗？”他突然发问。
秦菲起先不知他在问自己，顿了几秒才有反应：“嗯，有了。”
“那还不赶紧走开。”他头往远处指，“有多远走多远。”
“哦。”秦菲小心度他脸色，一边撑住地面慢腾腾站起来，一边在想他这是什么用意，但能远离是非之地，总好过一直待下去。
向富森看着她走远，一脸懊丧郁闷：“营长，你这是棒打鸳鸯。”
“谁棒打鸳鸯了？”裴笙低头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襟，“就你这还棒打鸳鸯呢，我这是棒打野鸳鸯……”
向富森低头抓挠脑袋，声音轻得不敢承认：“谁野鸳鸯……”
裴笙说：“人没当着很多的人面说过，她有男朋友在部队吗？”
向富森这下明显心虚了，嘴硬道：“营长，喜欢一个人还有错了？”
裴笙继续说：“喜欢没错，你年轻气盛，对什么都是喜欢，但你的喜欢用错了地方，别去招惹那些已经有主的人，可以让你喜欢的大有人在，少干点不恰当的事知道不？”
向富森张了张口，一时无法反驳。
裴笙看他二愣子的样，走近后蹲下腰来，耐心替他向操场中心指点：“看见那么多人了吗？”
向富森点头：“看见了。”
裴笙继续问：“以前想过当兵吗？”
“想过。”
“那为什么没去呢？”
向富森答：“这个有想法不一定得去啊，我要学习专业知识。”
裴笙继续问：“觉得当兵苦吗？”
向富森：“苦吧。”
“你认为有多苦？”
向富森答不上来。
裴笙一句话堵回去：“没有体验过，你当然说不出来。”
向富森没反驳。
裴笙又问：“那你觉得军训苦吗？”
向富森笑：“还行吧。”
“说不行，那你就不是男人了。”
向富森：“……”
裴笙说最后说道：“你没机会当兵，就在军训的时候多体验，不管是学习责任感、自觉自律还是团队意识，这都比你现在偷摸机会在这儿泡妞做无用功来得强。”
向富森垂死挣扎：“你怎么知道我这是做无用功？”
“知道用不着问。”裴笙起身拍拍自己说，“有眼的人都看得出来，她不喜欢你。”
向富森：“……”
作者有话要说： 随机砸六包喜糖。